老人家看着機要秘書放在茶几上的牛皮信封，沉默不語。
他翹着腿，右手一如既往地夾着香菸，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穿在身上，跟一個鄉鎮幹部似的。他那超過兩米的身材，魁梧到極點，他就是華夏第一巨人南老。
坐在他旁邊的，是經常過來和他打牌的光頭上將，開國上將。光頭上將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也在抽着煙，目光落在黃色牛皮信封上的署名——李紅軍。
“這個小李，幾十年了脾氣一點沒變。”光頭老人呵呵地笑了笑，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放下茶杯，他說道，“南哥，看來今天這橋牌是打不成了，我回去了。”
老人家擡起手擺了擺，“急啥子嘛，坐着說說話。”
光頭老人還是站起來，笑道，“我看沒什麼好說的。”
老人家微笑着看他，靜等下文。
“小萬做得太過火了。南哥你看看現在。”光頭老人攤開手，“經濟發展勢頭強勁，國防建設穩步快速地推進。從根兒上講，動力在哪裡？不是我誇那小子，這小娃娃的確有兩下子。去年我可是去看了青藏鐵路的，那小子的建築公司無論施工速度還是質量，都是走在前頭的。你說，搞經濟搞國防建設都這麼突出的一個人，難得不難得？”
老人家微微頜首，“小娃娃管的還挺多嘛。”
光頭老人呵呵地笑了笑，“還沒到那個時候嘛，讓他再折騰個十年八年，沒準能折騰出一個趕超美帝的水平來。”
思索一陣子，老人家拿起牛皮信封，並沒有打開看，裡面的內容，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是說些什麼。
“好嘛，打打橋牌咯。”
李紅軍的的辭職沒有得到批准，反而，一天之內，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吵着鬧着要把李路送上軍事法庭的萬系人馬閉嘴了，一批馬上要被開除軍籍的李路系少壯軍官最後接到的是調離原崗位的命令。
最高上層再一次召開會議，重新給潘艾晨叛逃事件定性，李路負有領導責任，處於停止所有職務，調往國防軍最高大學學習，沒有最高命令不得不離開最高軍校，得到了這樣的正式處理意見。
更關鍵的是，李路現在所有的級別和軍銜，全部被取消了。他成了一個檔案關係掛在總長辦公室的非現役人員，而在對外公佈的時候，上層採取了“開除軍籍黨籍”這樣的描述。
處理結果遠比李紅軍想象中的要好，與其說這是在處理李路，不如說是有人在保護他。他自然是知道是誰在保護李路。
讓他更加詫異的是，他即將要被任命爲軍機大臣兼撥款委員會主任，享受副統帥級別待遇。在隨後的一次擴大會議中，全體成員通過了對他的增補任命。
李紅軍終於完全明白了當時老人家不接見自己的真正原因。
事情的發展出乎太多人的預料，尤其是萬系一干人等。
按照正常的軌跡走下去，用一句俗語說，這一次老李家不死也要脫層皮。但是結果卻是，李老爺子非但沒有受到半點噁心影響，反而是更進一步，位極人臣了。
軍機大臣這個位置不顯山不漏水，在大多數人眼中很一般，但是官員們都知道，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很多時候的重要性是會超過副統帥的。李紅軍這麼一個強勢人物擔任此職務，可想而知將會擁有多麼大的能量。
別忘了，他身上還兼着撥款委員會主任這個職務。
一手把持着軍機事務，一手控制着全軍除開了正常軍費預算之外的所有財權，以後萬千山要對老李家動手，恐怕要認真地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唯一值得他們欣慰的是，老李家的那個妖孽長孫李路，終於還是倒下了。這樣的處理，是保護，同時也是限制。說得更加明白點，那就是無限期的雪藏。他想要恢復原來的職務，難度的相當大的，因爲那需要最高上層會議決定。
而李路系這麼多人，雖然沒能一勞永逸地清理掉，但是這些人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也是沒有翻身的機會的。
只要李路還被埋藏着，李路系的人就永遠沒有機會出頭。
李路知道了最後的結果，是齊永寧親自過來和他見面時帶過來的。
臉色憔悴了許多的李路，直到齊永寧讓他看了上層簽署的處理結果後，才完完全全地相信，事情真的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還是原來那張沙發，還是原來那把椅子，兩人相對而坐。
“下個月我出任帝都軍區司令員，李老爺子不再擔任此職務了。”
齊永寧緩緩說道，看着李路慢慢擡起頭，他接着說，“李老爺子已經被任命爲軍機大臣，兼任撥款委員會主任。”
李路的目光有些不解。
齊永寧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焉知禍福。李路，我跟你說過，你還年輕。趁這個機會好好充實一下自己，也好好地思考一下。這四年來，你做的足夠多了。很好很不錯，但也存在不少問題。”
李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齊永寧說，“我多麼害怕會再次失去最重要的十年。”
齊永寧皺眉不解。
李路卻是自顧地往下說，“我給自己定了一個偉大的目標，國防軍現代化水平十年之內與同時期的美帝軍隊持平。聽着很可笑的一個目標，走到今天，誰都能看到實現的可能。”
“然而，四年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正準備甩開手大幹一場，因爲一個叛徒的泄密，上面不惜將我無限期冷藏。”李路擡起頭，盯着齊永寧，“國家利益永遠至上了嗎？”
位高權重如齊永寧，面對李路來自良心的拷問，目光暗淡下來，沉聲說道，“李路，在發展的過程中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有些事情也不是簡單的一句國家利益就能解釋得清楚。”
李路咧開嘴笑了起來，盯着齊永寧，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齊永寧淡然地與他對視，他的目光中透着問心無愧。
突然，李路猛地站起來，爆發出來。
“賣國賊！他們是賣國賊！您知道失去了這一次機會我們將永遠沒有問鼎美帝高度的機會嗎？一切在民族崛起中因私忘公的人都應當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上！”
……
李路的咆哮，讓外面的警衛心驚膽戰，他們擔心李路會失控傷害到齊永寧，但是，站在門口處的莊嚴，擋住了想要進去查看的警衛。
足足咆哮了半個小時，多日以來，或者說四年以來的所有委屈和怨氣，李路全部發泄了出來。齊永寧靜靜地看着李路，聽着他的發泄，沒有因爲彼此之間級別差距的懸殊而有半點的怒意。
齊永寧很清楚，李路所說的是對的，因爲過去的四年裡，他不斷地用各種各樣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自己的正確。
齊永寧也很清楚，在潘艾晨叛逃這件事情上，李路受委屈了。
然而，形勢所迫，他必須遭到處理，他必須爲這件事情買單。
李路累了，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兩行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齊永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拿起大檐帽，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