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夠接受，怎麼能夠……在我有你的寶寶的同時，另外一個女人有了你的寶寶，並且我的寶寶可能是……”
“考慮好……考慮好？”
季子默話還沒有說完，顧疏白打斷了她。
他抓住了她話裡的字，最可怕的幾個字。
“顧教授，你……”季子默一下慌了，她仰頭看他，急切的要解釋。
“季子默，你告訴我，要考慮什麼？爲什麼要等考慮好？有寶寶的第一時間，你不就是應該告訴我？我到底算你的什麼？可以依靠的丈夫，還是陌生人？”顧疏白根本不給她機會，他一句話一句話的逼過來，是，是逼，不再是像剛剛那樣，雖然冷漠，卻不帶逼迫，不帶陰涼，這會兒是在逼，每一個字每一個音裡面都有着怒氣，那種隱忍了卻完全隱忍不下的怒氣。
“顧教授……我……”
季子默張張嘴，但依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根本無法解釋，因爲當時第一時間她確沒有想過告訴他。不，不是的，是第一時間就想要告訴他的，在知道有寶寶的那一秒鐘，她就想要告訴他，告訴他，她有寶寶了，她們有寶寶了，她們不要再冷戰，她們和好，兩人好好的在一起，等着寶寶出生。
只是後來，下一秒鐘知道了寶寶，寶寶可能不健康，可能畸形，在那之後，她猶豫了。
那該死的猶豫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偏離了軌跡。
“如果在那一秒鐘，在你知道有孩子存在的那一秒鐘你就告訴我，我們之間不會是這樣，且不論你是否會離開我六年，至少我們的孩子不會沒有，六年前，是六年前吧？如果她還在，那麼就是六歲，我的孩子就會是六歲。”
“顧教授……”季子默聽了顧疏白這一番話，心如刀割，她拼命的搖頭，淚水幾乎溼了她整張臉：“對不起，對不起……”
“不管她畸形不畸形，她都是我的孩子，我會要她，將她疼的像是小公主一般，因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和你的孩子，是你，是你季子默，我最愛的季子默爲我懷的孩子……可……季子默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就不要她？怎麼自私的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就決定了我孩子的命運？季子默……我是人，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會痛。”
我是人，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會痛。
這一句，這樣一句話，顧疏白這樣驕傲的人，是多麼的受傷了，要多麼的受傷了才能夠說得出？
不用多想，猜也是能夠猜到。
痛到極致纔到這一地步。
“對不起，顧教授，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後悔了，可是我沒辦法，我已經沒辦法了，我已經把她打掉了，在六年前，我就把她打掉了，她回不來了，她再也回不來了……”
季子默明白顧疏白的痛，因爲她也如同他一般的痛，甚至更痛，孩子是她決定拿掉的，是從自己身上被拿掉的，那種從身上割下去一坨肉的感覺，那種感覺痛得她生不如死。
可正是如此，正因爲知道他會痛，知道自己會痛，她纔會一直逃避，一直不說，好像逃避了，她就從未因爲誤會打掉過她和他的孩子，好像逃避了，這件事情就不存在。
但事實是，根本逃避不掉，這一段時間，每到深夜，她總會做一個夢，在她的眼前有一坨血淋淋的東西，它會發出聲音，是哭音，十分淒厲的哭音，她總是會被嚇醒，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無法再入眠，不敢再入眠。
那時她也不敢驚動身邊的他，還不知如何說，怕驚動了他，讓他起疑。
“我知道你想要孩子，可每一次聽到你說要寶寶，我都好痛，六年前，我不要她，老天爺懲罰我，讓我這一生都可能不會有孩子，可你那麼想要，你每次說到孩子都那麼開心，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痛好難過”
“孩子的事情我早就想要告訴你……真的，重新在一起之後，在說到孩子的時候，好多次我都想告訴你，可是每次要說的時候就會有事情發生，等事情解決之後，我的勇氣就沒有了，我又不敢了，我又需要蓄積勇氣……”
“這一次，還不等我把勇氣蓄夠，它就來了，像是狂風驟雨一般的撲向了我……顧教授，我該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顧教授，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好痛，好痛……”
季子默說話已經沒有什麼邏輯性可追，她只想到什麼就跟着說出什麼來，她憋得快要崩潰，她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努力的想把事情說清楚。
至於說清楚之後呢？
讓他原諒她？
這倒不，怎麼敢求得他的原諒，她都無法原諒她自己。
只是，怕他不要她，求他，不要不要她。
“……”
顧疏白一直沒有說話，在季子默開口之後，他就一直沉默着，像是在安靜的把她的話給聽完，但是在聽完之後，他也沒有什麼表示，什麼反應，他就那麼直挺挺的站着，像是被什麼咒語定住一般。
“顧教授，你和我說說話，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這樣的他，沉默的他讓季子默很怕，是比剛剛聽他說話，承受他怒氣更覺怕的。
她怯怯的拉了拉他的手臂，小聲的喚着他，想要他和自己說兩句話。
“季子默……”
很久，過了很久，季子默腿都站麻了，他終於開口。
“我在。”喊得是她的名，季子默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她望着他，緊張的等着他之後的話。
“你……”
“你別說，別說。”可他纔開口往下說，季子默就不敢再聽，她是在怕，怕他出口的話是不要她，季子默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急急的委屈的哽咽的聲自乾澀的脣瓣裡溢出來：“顧教授，我不要和你分開，我不離婚，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休想不要我，休想現在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