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從早上起來開始,朝夕就覺得秦亦有古怪。
他沒表情的臉好似蒙上一層薄紙,將一個早就醞釀着的心思捂在裡面,蓄謀已久,準備付之行動。
眼看那紙快包不住了,朝夕便沒急着去戳。
誰想,秦小公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絕殺。
他說故地重遊,她就真的相信了。
故地重遊背後的真正目的,完全沒去深究。
……結果就是被套路了。
“所以你的意思,今天是咱兩的大喜日子?”沉默片刻,朝夕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嘗試反攻,“你買照相穿的白襯衫,領證的錢我負責?”
秦亦站在服裝店門口的石磚上給自己點了支菸,慢悠悠的道:“你不想請也沒關係,我這兒有。”
朝夕服氣的點頭,“你真大方!”
“去是不去?”秦亦問得乾脆利落。
他只要她一句準話。
朝夕挨他旁邊站着,咬着下脣,蹙着眉頭,仔細且端莊的陷入沉思。
……事關終生,必須謹慎。
秦亦不催她,悠哉的吞雲吐霧。
兩人長得太養眼了,又穿着同款白襯衣,往來路人的魯光總是忍不住在他們身上多停留片刻。
秦亦高挑精瘦,臉貌清秀,氣質冰冷清澈,隨便往哪兒一站都自帶主角光輝……女生看了想給他生猴子。
而慕朝夕撇開體大一霸的惡名不提,身高165,體重47.5,頭髮黑長直,標準的美人鵝蛋臉,純天然尖下巴,脣紅齒白,烏溜溜的大眼睛下匐着一雙臥蠶……男生看了想搭訕。
遺憾,他們已經有了彼此,於是他們之外的人而言,僅限於想象。
沒得一會兒,朝夕道:“走吧。”
說完手一揮,民政局去!
秦亦把煙掐了,彈進斜對面不遠處的垃圾桶裡,“想好了?”
走出幾步的朝夕停下,忍着笑回身來道:“其實我剛什麼都沒想,故意拖點兒時間,這樣顯得我比較矜貴。”
秦亦聽後也笑了。
能夠說出來給他聽見的心思就不是真的心思,是撩!
一套套的,撩得他相當受用。
朝夕擡手看了下腕錶的時間,“還得回家拿戶口本,你的呢?也擱家裡呢?”
秦公子家離體大十萬八千里,光是來回都要花至少三個小時。
熟料她才說完,秦亦一臉平靜的看着她,身手在牛仔褲的屁股口袋裡一掏,掏出兩個小本本。
不但早有預謀,還做了完全的準備。
朝夕目瞪口呆,“我家的戶口本,應該一直放在我自己家沒錯吧?”
“早上你洗漱的時候,我從書房左手邊第一個抽屜裡拿出來的,忘跟你說了。”秦亦走上前,越過她往路口打車的方向走去,懶洋洋的道:“待會兒你家也是我家了,還分什麼你我。”
……
於是就這麼去了民政局。
大概這天不是什麼黃道吉日,來登記的小兩口只有朝夕和秦亦。
手續很簡單,填表,照相,公證人按照流程分別問了兩個人一些問題,之後發了相同的小紅本,簽字,蓋章。
禮畢,前後用時沒超過半小時。
走出民政局,二人默契止步,站在四月末金燦燦的太陽底下曬着,一時無話。
將近正午,自老街區經過的車輛不多,行人走在有些凹凸不平的灰白色道路上,衣裳被陽光照耀得鮮亮明麗,自成風景。
自行車是用得最多的交通工具,伴着騎車人雙腳踩在踏板上輕快蹬動,鐵鏈發出嘩嘩響聲,若是遇到誰橫穿不寬的小馬路,就撥動鐵鈴示意提醒。
一切顯得如此安寧靜好。
彷彿是生活理應有的模樣。
“有感想要抒發麼?”秦亦先開口問。
朝夕移眸將身旁的他看了看,抿脣笑道:“努力醞釀挺久,但好像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她和秦亦,他們結婚了,這真是一件和地球公轉自轉一樣平常的事情。
用不着大驚小怪。
秦亦理解,再提議,“那去吃飯?”
朝夕點頭。
“想吃什麼?”他繼續問,同時將目光放得廣闊。
這片區生活氣息很濃,但要說到上檔次的飯店餐廳,就算有,他也不知道在哪兒。
好歹把小猴子娶做秦太太,該請她吃頓好的。
“早上吃得挺多,中午隨便吃點兒吧,就我家門口的南方小餛飩挺好。”朝夕拿主意道,黑澄澄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小餛飩?”秦亦滿臉意外,“你確定?”
“我確定啊我爲什麼不確定,前兩天我在柏林晚上演出完餓得要命,當時什麼山珍海味都不惦記,就想來一碗那個。”
秦亦盯着她無比真誠的小臉,看了半響,露出比陽光還溫和養眼的笑容。
……
小餛飩是真的小,秦亦一口能三個。
但勝在味道好。
骨頭熬的燙,入味兒,皮薄爽口,肉餡細膩鮮嫩,吃之前灑少許胡椒粉,微微的辛辣,勾人食慾。
他兩去得算早,三十平米不到的店裡,只有幾個客人,剛坐下沒多久,人像是到了點準時來光顧。
老闆一家五口,連老太太都來當服務員了,忙裡忙外的招呼。
朝夕怕秦亦吃不飽,又見這時候客人太多,再點可能來不及了,就把自己的碗往他面前推,“要不你吃我的?”
秦亦瞅着她,琢磨着她話裡心疼人的語氣,還沒說什麼,旁邊就有人調侃道:“這是哪個年代來的小夫妻,恩愛啊!”
衆人鬨笑。
都知道是開玩笑呢。
單看他兩穿着打扮,都不像是爲一碗餛飩你推我推捨不得吃的人家。
只就在那會兒的某個瞬間,秦亦忽然有了成家的感覺。
他總算把這隻從小在他身邊上躥下跳的猴子娶了,讓她繼續在他的生命裡歡脫的蹦躂下去。
……
簡單解決了午飯,秦亦把朝夕送到她家樓下。
“我不上去了,有點事。”單單一語,沒有別的交代。
朝夕不問,點着腦袋擡起手就要跟他拜拜。
秦亦把她手抓住,“不問我幹嘛去就算了,你怎麼不跟我要個戒指什麼的?”
他到底有些沉不住氣。
朝夕這才反應過來,“是哦,這婚結得太特麼便宜了,我竟然連個戒指都不跟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