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的月光下,男子面容的輪廓清晰,彷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清冷,而孤寂。
葉姮坐在牀沿,端詳着他瘦削蒼白的腮頰,心隱隱沉痛。許久,無聲在他身後躺下,翻身,手環上他的腰,緊緊地擁着他,試圖以着自己的綿薄之力,從此爲他遮風擋雨,擋去一切的傷害與疼痛。
他側臥的身軀微微一僵,低聲喚了聲:“阿姮……”
“夜,你醒了?”她勉強笑了聲,有些冰涼的溼意滲入他背部薄薄的衣衫。
他沉默了一下,動了動,想要轉過身來。
“別動。”環在他腰身的手收了收,葉姮的臉抵在他的背上,低低道:“別動,讓我就這樣抱抱你,就一會兒。”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只是,做噩夢了……夢到,你不要我了,甩袖就走,不管我如何懇求,都不願回頭看我一眼。然後,我就被嚇醒過來了,還好,你還在身邊,呵。”她啞啞地笑了聲,眼睛卻愈發的痠痛,“夜,以後,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與你並肩,都會一直支持你……所以,再也不要將我也推拒在心房之外,可好?”
他頓了許久,一直沒有聲息,就在她以爲他已經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的時候,突然翻轉過身,長臂一撈,將她緊擁入懷。
她埋首在他的懷裡,反抱着他,堅定地說道:“夜,不管生死,我與你同在。不管是火海,亦或是地獄,只要你想,我都陪你去闖,絕不卻步。此生,我絕不再離你而去。”
他垂下眸來,墨瞳在月的銀輝之下閃爍,燦若星辰,許久,輕輕俯下首來,吻了吻她的額。
夜祥寧,寂無聲。
額上溫軟的觸覺,仿若最暖的春風拂過柔軟的心扉,她輕闔上雙眸,感覺着他的吻輕輕地往下,吻上她的睫,她的鼻,她的脣,溫柔似水,漣漪不散。
良久,她聽見他輕輕的聲音飄入耳畔,“生死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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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要見凌雪峰的門主任毒絕並非易事,然而,一經報上章千豔的名字,一切便都成輕而易舉,順理成章了。
守門的弟子將他們攔在門外,只派了其中一人急急去稟報門主。
章千豔目光復雜地睇着面前的朱漆大門,面容竟似一夜之間有了滄桑,她回頭,咄視着夜殤,道:“希望王爺能夠言而有信,否則,老婦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當着王爺之面撕毀了武訓遺書!”
夜殤淡淡瞥了她一眼,似目空一切,“章門主,尚未值得本王去欺騙。”
“但願如此!”章千豔哼了哼,“不知王爺何時,讓老婦與佑兒母子重聚?”
“他正在趕往凌雪峰的路上,只要本王拿到解藥和武訓遺書,最短一日之內,你們便能見面。”
對此,葉姮並不懷疑,夜殤向來做事滴水不漏,早有所安排也是理所應當。
顯然,章千豔亦是這樣想的,雖不忿他的步步算計,但眸中還是不由溢出一份喜色來,那是對與闊別二十年的骨肉再次重逢的期許。
沒有多久,凌雪峰的大門再次打開,從裡面行色匆匆鑽出了一個黑袍老頭,與他一頭的霜鬢不同,他滿臉的喜出望外,只恨不得將一步當做兩步來邁。
這個一臉歲月風霜喜形於色的老頭兒,便是傳說中的蠱王任毒絕?
不知爲何,葉姮看着他這張佈滿皺紋的老臉,總覺得看起來有些眼熟。
“豔兒!你終於肯來見我了!”任毒絕緊張地搓着雙手,本打算一個箭步衝到章千豔的面前,可不知爲何突然情怯,腳步一滯,看着她囁嚅:“豔兒,你此番來見我,可是原諒我了?”
“想得美!”章千豔怒喝一聲,面若冰霜,“若非迫於無奈,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見你一面!”
任毒絕怔了怔,眼中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迫於無奈?是誰、誰迫你了?”
章千豔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語氣說道:“我今日登凌雪峰,只爲了與你求一顆殤情蠱的解藥,希望你能看在佑兒的份上,答應我這個請求。”
提及失蹤多年的兒子,任毒絕眼裡閃過一抹痛色,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許多,“豔兒要殤情蠱的解藥做什麼?”
“做什麼你管不着!”章千豔不耐煩地喝道:“你到底有沒有解藥?有的話給我一顆,我好早些下山!”
葉姮微微一怔,章千豔心中有怨不假,只是,她竟不打算將他們兒子即將出現的消息告知他?
“你就這般不願見我……”任毒絕臉色愈發的蒼白,可晃眼對上她眼中的不耐煩,只得放柔聲音:“豔兒,如今我手上並無現成的解藥,若現在配製的話,至少也得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方能煉好。不若豔兒暫且在凌雪峰住一晚,明日這個時候,我便把解藥給你好不好?”
章千豔蹙眉,“你說真的?”
“真的真的!”任毒絕臉色一亮,攜上了欣喜之色,迫不及待吩咐身後的弟子,“快快快,去佈置一間上好的樓軒……”
“不用了!”章千豔大聲打斷他,阻止了那弟子的腳步,冷冷道:“我到山腳的客棧歇一個晚上,明日這個時候再上山。”
不待任毒絕吱聲,葉姮已是輕聲一笑,道:“王爺如今身子孱弱,可不比章門主生龍活虎,如此上下山折騰,身子可是吃不消的。不若便聽了任門主之言,暫且在凌雪峰宿上一晚吧?”
章千豔冷哼,身子孱弱?身子孱弱,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將她設置的好幾輪致命機關給毀得徹徹底底!
不過到底是惦記着兒子,不好在這個時候惹惱闌遙王,再怎麼不情願也不好否決了這個提議。
“對啊對啊!”任毒絕迫不及待地附和葉姮,“這位姑娘言之有理……咦,姑娘是?”
“小女姓葉。”葉姮輕扶着夜殤的手臂,回頭凝着他,“這位是,闌遙王。”
任毒絕目光復雜地看着男子絕美的容貌,眉頭情不自禁地蹙了蹙,“豔兒,怎的把朝廷之人引來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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