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寧想了想，還是把筆記本電腦拖上了牀。幸好b的宿舍有一定的年頭了，還是上下鋪的，她在下鋪輕輕地下牀也不會影響別人。
這時候電腦還沒有普及到大學生能人手一個，自然也沒有wifi這種說法，她們家已經拉了寬帶，但是學校裡用的最多的還是電話線上網。程洛寧嫌撥號麻煩，去移動辦了一張上網卡，她也不玩遊戲，□□也不過剛裝，沒什麼聯繫人，只是查查資料什麼的每個月還算是夠用。
她把電腦的亮度拉到最低，然後拉上了遮光牀簾，輕輕地從包裡摸出了上網卡，插到電腦上登陸。
b大的論壇一直是各種八卦的聚集地，這時候普遍大家還沒有後來的大學生那麼早熟，心思也比較淳樸，所以不會莫名其妙做一些無妄的推測，既然馬卉這麼說了，肯定是有人抓到了什麼證據。
程洛寧本身並不喜歡理睬這種無聊的事情，但是張沫畢竟是她的室友，如果不見了也很麻煩，她走之前也沒什麼交代，萬一出什麼事了呢？
更何況，包/養這件事，總是讓她忍不住想到了一個已經離她的生活遠得不能更遠的人物，林怡。
她甩了甩腦袋，甩開雜亂的回憶，手指緩慢地按着鍵盤，進入論壇，點進張沫她們系的分版。
第一頁就是馬卉說的帖子——《新一屆數學系系花疑似被人包/養！！！三次專業課點到沒到，究竟坐在誰家的豪車裡？！》
程洛寧皺了皺眉，頗有些不喜地打開了帖子。
那個帖子的樓主用一種非常八卦的語氣說了張沫點名沒到、下課直接往校門外的方向走的事情，然後扔了兩張她坐在路虎裡玩手機的側臉照。
這個帖子的畫風、主樓的措辭都很像是妹子發的貼，所以前幾樓根本沒人相信她的標題，口風很一致地覺得樓主是因爲自己長得醜所以在嫉妒系花，說不定張沫就是那種隱藏的白富美呢。
程洛寧有點想笑，果然張沫在她們專業人緣相當不錯，這個看臉的世界！畢竟數學系僧多粥少，男生多了，女生就成爲了稀缺物種，長得好的女生就是即將滅絕的珍獸了。
她繼續慢慢往下拉，在差不多30樓左右的時候，那個樓主估計被噴得玻璃心了，直接發了她所謂的“證據”。
程洛寧一行一行掃過去，終於意識到她們這個寢室是多麼的人情冷淡，這種事情她作爲室友都不知道。
而且她也理解爲什麼樓中的畫風一下變了，變得全部都在猜測張沫的金主是誰了。
“系花張沫，高中就讀於z省某三流院校，高三跟着離婚的母親搬家轉學，轉入z省省重點，後考入b大，由於家境貧寒符合b大的貧困生資助計劃，所以b大免去其一切學費和學雜費。這是輔導員親口說的，那天我正好在門口路過，此時我是很佩服她的精神的！”
“b大數學系，作爲b大冷門專業，每年的資金卻是最充足的。今年大一一開學系主任就公佈了大一下的交流生計劃，說是在10月前就會公佈名單！你們信不信肯定有張沫！這是別人告訴我的！已經內定了同志們別再期待了！”
“這樣一個單親家庭的女生，怎麼可能是白富美？怎麼可能買得起一百五十萬的路虎呢？”
此時程洛寧有深深的無力感，衆口鑠金積毀銷骨，流言可謂啊。
她完全不知道張沫居然是單親家庭的貧困生，這下就算沒什麼也變成有什麼了。哪怕張沫說這是她哪個親戚朋友的車，估計也沒人信了。
而後面200層左右的地方，有個匿名ip說出了路虎的主人，“這輛路虎是校長的啊！你們不信去看校長辦公室他桌子上放着的照片！就有他和這輛路虎的合照！我已經去比對過了！車牌號都是一樣的！”他甚至直接貼出了那張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像素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照片上的路虎還是一清二楚。
這下這個帖子徹底炸了，數學系雖然女少男多，但是也擋不住八卦的羣衆，甚至還有好多別的專業的人跑來分版圍觀。
程洛寧嘆了口氣，關了頁面，然後關機睡覺。
b市由於空氣污染，即使是晚上，天空也是霧濛濛的。
她想，這種事情，哪有自己好好學習來得重要呢？她真的是完全不能理解這羣人的想法呀！
第二天是社團面向大一的招新會，程洛寧被馬卉扯着趁着中午沒課的時候跑去了現場。
馬卉好像對此非常樂鍾於此，相比起來程洛寧沒什麼特別的興趣愛好了。
不過這和兩人的個性也非常有關係，馬卉本來就是那種樂衷於各類活動的活潑性子，而程洛寧這輩子做的最融入集體的事情大概就是競選班長和去報名文藝部了……
而馬卉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程洛寧本以爲按着馬卉的愛好，可能會選擇一個什麼合唱社或者民樂社或者什麼全明星培養社之類的，再者就是各類舞蹈社，那不管馬卉說什麼，用什麼方式遊說她一起參加，她都一定會堅決地拒絕。
可是沒想到的是，馬卉千挑萬選之後，在攝影社的招新表上報了名。
程洛寧有些不可思議，“馬卉，你很喜歡拍照嗎？”看氣質不像是個文藝青年啊！
馬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算，但是我很喜歡旅遊啦！所以到處拍拍，也就慢慢有點喜歡攝影了。誒對了！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報名啊！我簡直可以想象你拿着相機取景的樣子了！簡直美呆！千萬不能讓我一個人加入啦！”
程洛寧有些好笑，這妹子是要變成她腦殘粉的節奏嗎？可是看着馬卉可憐兮兮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下心拒絕，“其實我暑假剛去過西藏……”說着，程洛寧扯過表格也寫上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馬卉立馬激動起來，“誒誒誒！你也喜歡旅遊啊？西藏我想去很久了但是我媽媽都不放心，那邊好玩嗎？風景美嗎？你是怎麼去的啊？……”
程洛寧實在是沒好意思告訴她，她去完西藏就發現她對西藏的風景沒什麼很大興趣，相反，她倒是很享受進藏時那段艱苦又危險的旅程。
她自認自己是個冒險家，而非遊客。或者更準確點來說，她應該是個享受探險與驚悚的神經病纔對。
程洛寧沒回答馬卉的一連串問題，反而是溫和地笑了笑，把填好的表格交給面前正在統計的學長。
學長早就注意到面前這兩個長相出衆的妹子了，看到她們倆漂亮地在他們的招新表上籤了名，也非常開心，講話立馬就捨棄了原先一本正經的樣子，露出了他原先的畫風，“小學妹們，加入我們攝影社絕對不會後悔的！畢竟我們可是全b大高帥富最多的社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洛寧和馬卉都沒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很敷衍地笑了笑。
學長看這兩個學妹有些不在意他的話，立馬不開心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他本來以爲她們倆聽了他的話應該會“哇！”一臉欣喜激動的樣子，沒想到卻是這種態度。
學長想了想，立馬補充道：“你們知道嗎，文藝部的那個帥哥副部長就是我們的社長！你們去學生會招新了嗎？看到戴帥了嗎？……”
程洛寧：“……”
。
程洛寧她們大一上的專業課還不涉及到臨牀方向，只是很淺薄的心理學知識，可以說只能算是入門，但是她們的專業課老師很有趣，姓蔣，是個很可愛的老頭子，講話非常幽默。
蔣教授第一節課就給他們佈置了一個任務，讓他們想想心理學專業學生將來所能從事的工作，不許講什麼醫生啊留校啊之類的，要越特別越好，可以盡情地表達個人觀點，作爲平時成績的一部分。
而統計他們的作業這件事就義不容辭地交給了程洛寧這個班長。
明天就是心理基礎課了，程洛寧還沒收齊她們班的作業，只好拿着她手寫的作業表格對比班級名單，然後翻出聯繫方式一個一個給他們沒交的人打電話。
事實上這個作業很討巧的，幾乎是用一種很簡單粗暴的方式測出了他們這些人報取這個專業的目的和志向。
程洛寧想了很久都沒想好，而這件事於她而言很嚴重，甚至嚴重到讓她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迷茫——當年就是因爲想到宋醫生那種溫柔的醫生風範而頭腦發熱報了這個專業，事實上她並沒有想好畢業後要從事什麼工作不是嗎？
她糾結了一會兒，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和宋醫生一樣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嗎？分析人心和人性，想想就很有趣吧！
就在她坐在寫字檯前轉着筆思考人生的時候，寢室的門“啪嗒”一下打開了。
程洛寧循聲望過去……“張沫？”
在上鋪看書的馬卉也立馬反應過來，翻身起牀，語氣驚訝，“張沫？你怎麼這麼多天沒回來呀？”
張沫看着這兩個各有風姿的室友，有些虛弱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