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湖泊很大,平靜的藍色湖水中有一個小島,島上聳立着一座荒廢的堡壘,堡壘的城垛上殘存着斑駁的金漆,在陽光下閃爍着若隱若現的光芒。
岸邊有個茂密的橡樹林,林後有一片城鎮的廢墟,所有的房屋都已經倒塌,只剩一根石煙囪和兩道石牆頑強的挺立着。
“后冠鎮。”布蘭驚喜的叫了起來,他坐在威廉的前面,兩人共乘一騎。
“是‘善良的’亞莉珊王后曾經駐蹕過的地方吧?”威廉明知故問。
“對。”布蘭的小腦袋猛點了一下,扭頭看着威廉,“您是怎麼知道的,爵士?”
“我在學城看到過相關的資料。”威廉笑了笑,“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從前來過這裡嗎?”
“沒有,是老奶媽說的。”布蘭的眼光裡充滿了崇敬之色,“魯溫學士說,學城的書多的就像天上的星星,數都數不清,是這樣的嗎?”
威廉想起了上一個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人,那個外表懦弱、內心執拗的山姆威爾。因爲沒有刻意去影響他的人生軌跡,不出意外的話,一年之後他也將從這裡經過,去開啓屬於自己的命運之門。
他嘆息着說道:“是啊,學城有好多好多的書,一個人一輩子都讀不完。”
年僅七歲,而且只見識過魯溫學士的書房,布蘭無法理解兩位學士話語中的深意,他驕傲的昂了昂頭,“怎麼會,我肯定可以全部讀完。”
威廉正想打趣他,猛的想到綠先知通曉過去,心中一突,馬上露出笑容,“加油,我看好你。”
然後回過頭,對落後半個馬身的本納德說道:“我們去湖邊紮營。”
很快湖邊的一塊平地上豎起了一頂頂帳篷,因爲天色尚早,不用準備晚飯,所有人都享受起了這漫長旅途中片刻閒暇。
布蘭就迫不及待的牽出威廉特意爲他挑選的小馬,嚷着要學騎馬。
威廉教了他一會兒,看到玖健站在不遠處看着布蘭,瘦瘦小小的身形顯得單薄而可憐。
巴里·萊格也站在一邊旁觀,他面目和善,很受小孩子歡迎。
威廉把他叫了過來,暫代自己教布蘭騎馬,隨後走到了玖健身邊。
玖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打了個招呼,接着又回過頭,注視正大呼小叫,興奮不已的布蘭。
因爲莫羅婭的要求,這一路布蘭也和她乘坐同一輛馬車,不過布蘭會經常要求威廉載着他騎馬,只因爲車裡很無聊——這讓朵拉感覺很委屈,坐車的時候她總是很努力的逗布蘭開心。
布蘭悄悄的告訴威廉,他其實很喜歡朵拉小姐姐,但更害怕總是凜若冰霜的莫羅婭小姐。
而玖健總是安靜的坐車,宿營的時候也安靜的待在帳篷裡,很少在外面看見他。
威廉觀察了一會兒,問道:“你好像對騎馬也很感興趣?”
“每個人都對會沒做過的事感興趣吧,不是嗎?”
“那去和布蘭一起學吧。”威廉建議道,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
“您覺得,我還有學騎馬的必要嗎?”玖健眼中有着一抹隱隱的失落。
有時候知道自己的命運,可能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威廉神色有些複雜,默然片刻才說道:“可以讓你少留下一個遺憾。其實每個人都註定會離開,或早或晚,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儘量不要留下太多的遺憾,比如,偶爾嘗試下從沒做過的事情。”
玖健怔怔的看着威廉,過了一會兒,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縱然玖健看起來很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但實際也不過十一歲,還是在威廉的帶領下來到了布蘭這邊。
布蘭知道霍蘭·黎德是父親最堅定的夥伴之一,對他的兒子也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熱情的讓出了小馬。
玖健是第一次騎馬,騎在馬上,顯得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有那麼一刻,他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小孩。
直到他一不小心從馬上掉落,被威廉一把抱住。布蘭跑過來,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雙腳踏上地面,玖健又恢復了那種漠然的表情,“請放心,今天並非我的死期。”
布蘭不知道如何回答,突然想到了威廉常常說的一個詞,“哇哦,酷!”
站在一邊的威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豐盛的晚餐後,暮色漸濃,落日餘暉的映照下,天空變得幽藍。
威廉和瑪格麗沿着湖岸漫步,微風吹過,本來鏡子似的湖面上波紋盪漾,塔樓的倒影也變得破碎而詭異。
穿過滿地橡果的樹林,兩人來到了小鎮的廢墟旁,幾隻紅鹿從蘋果樹下躥了出來,跳躍着逃進了樹林裡。
小鎮已經荒廢多年,渺無人跡,只有斷壁殘垣,衰草斜陽,平靜、安寧、寂謐,但也不免讓人有些悲哀。
踩着一地溼乎乎的棕葉和爛蘋果,兩人攜手走進了連屋頂都已經不復存在的客棧遺蹟,瑪格麗打量了一下那顆長在原本大廳位置的蘋果樹,回過頭看到湖中塔樓的尖頂從樹林上方冒出。
她不禁有些感嘆,“真是難以相信,這是王后曾經駕臨過的地方。”
威廉聳聳肩,“鐵王座變得衰弱,守夜人軍團的力量也大不如前,很多野人都能越過長城掠奪人口和財物。鎮上的人只能遷徙到更南方,或者山裡。”
“魔法,森林之子,綠先知,”瑪格麗輕輕一笑,“馬上還能看到野人,巨人,傳說一個一個變成現實,感覺真有趣。”
威廉聲音低沉了下來,“更可怕的是屍鬼和異鬼,瑪格麗,我真的很擔心……”
“如果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些艱難和危險,”瑪格麗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臉龐,“我會更擔心。”
兩人靜靜的擁抱了一會兒,瑪格麗笑了起來,“還有一點時間,我們來練習如何戰鬥吧。”
頸澤之行後,瑪格麗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魔法力量得到了增強,總算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施展魔法,雖然很弱小,但也算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讓威廉驚喜的是,瑪格麗了還覺醒了一個新魔法,可以反過來從植物中汲取力量,大幅增加她自己的力量、速度和反應。
在瑪格麗的不解中,威廉把這個新魔法命名爲野性印記,然後開始嘗試着教瑪格麗一些戰鬥技巧,結果發現瑪格麗還很有戰鬥天賦,很快就能合理的使用魔法所帶來的力量。也許還無法直接戰鬥,但保護自己和同伴,甚至輔助進攻都沒有任何問題。
手掌碰撞,精神相連,威廉感覺到了瑪格麗施展野性印記的波動。
瑪格麗敏捷的跳上矮牆,貼身的羽絨服絲毫不影響她的行動。
她穩穩的站在似乎隨時都要坍塌的矮牆上,扭頭看着威廉,眉目含情,“來抓我呀。”
威廉剛要起步,一道藤蔓從他腳下冒出,唰的纏住了他的小腿,等他扯斷藤蔓時,那曼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矮牆後,只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