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今天是週末,弘一早早地就在藍?c小區門口等候,前幾天約好今天一起去買陳奕迅新出的唱片。藍?c在試衣鏡前換掉第十一件衣服之後終於滿意地拿着書包出門了。遠遠地就看見坐在花壇面前等了很久的弘一,男生今天似乎特意修剪了頭髮,頭髮短短的很清爽,讓人看着也格外順眼。看見藍?c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來,弘一氣急敗壞地低吼了幾聲,說:“藍?c你敢不敢再慢一點?”
藍?c心情大好的笑了笑,朝弘一走去,“趕緊走啦,等下專輯都被人買光了。”
遠遠望去,在擺在路邊的盜版音像店的攤位面前,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正在專心致志地挑着磁帶,藍?c伸出食指認認真真地一個一個點着,生怕漏了什麼,在第三次翻完老闆箱子裡的磁帶時,女生苦惱地對老闆說:“大叔你真的確定賣完了?”
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慈祥的大叔,藍?c是這裡的常客,自然和他很熟悉,大叔樂呵呵地說:“賣完啦,剛進貨幾個小時就沒了,你應該早點來的。”
藍?c又懊惱的抓了抓頭髮,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弘一看了眼心情低落的女生,不以爲意地說道:“行啦行啦,沒有就沒有吧,就算有也是盜版的,你這麼喜歡陳奕迅你就應該尊重版權好不好,怎麼可以總是買盜版的。”說完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弘一連忙朝大叔討好的笑了幾聲,補充道:“大叔我不是說你啊,我只是在安慰她,您別介意。”
大叔倒是好脾氣地笑笑,說:“沒事,大叔我也就是賣個盜版貨掙幾個小錢養家,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正版很貴啊!”藍?c氣鼓鼓地對弘一說:“你以爲誰都像你這麼有錢啊?”
“得了,我就知道你自己拖拖拉拉買不到唱片之後就會全賴我了,哥要尊嚴!”
“你臉都不要了還要什麼尊嚴?”藍?c罵罵咧咧地走在前面。
走出醫院大門的肖藝恍恍惚惚,她看着醫院門前來往的人,自嘲地說道:“原來我一直在心裡默唸不要打掉這個孩子,這下好了,我可以實現了。”
張崇予第一次感到莫大的無助,他捏着手裡僅剩的五百塊錢,那是上車的時候藍?c塞在他口袋的,好在沒有把錢全部放在錢包裡,不然連回去的路費都沒有。
肖藝回頭看着他,有氣無力地說:“不是還有五百塊錢嗎?我們去小診所的話應該夠花。”
“不行!”張崇予一口否定。
“你還有別的辦法?”看着眼前身心疲憊的肖藝,張崇予一時之間啞言了。
照着從網上搜索到的小診所給出的路線,兩人徒步走了兩個小時纔到目的地。小診所在這座城市的郊區,旁邊是一座化學工廠,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肖藝緊張地推開診所的門走了進去,門進去就擺着一張桌子,桌子面前坐着一個胖女人,看見來人,女人就拿起桌上的本子頭都不擡的說:“身份證。”
張崇予緊張地看着胖女人。支支吾吾地說:“忘……忘帶了……”
胖女人擡頭看了眼五官端正的男生一眼,又看了看低着頭的肖藝,大聲地問道:“忘帶還是沒有?”
張崇予深吸一口氣,說:“沒有。”
胖女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幾歲?”
“十五。”
“局部麻醉還是基礎麻醉?”
“什麼……什麼意思?怎麼區分?”
胖女人不耐煩地指了指掛在牆上赤裸裸的價格表:“局部麻醉一百,基礎麻醉兩百。”
張崇予看了眼牆上價格表下面的備註,小聲說道:“基礎的吧。”
“未成年人墮胎風險大,多加兩百。”
“你成心欺負我們吧?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規定啊!”肖藝忍不住朝胖女人喊道。
胖女人不以爲意地看着肖藝笑了笑,說:“我們這裡就是這麼規定的,不行你去別家?”
張崇予將錢放在桌子上,說:“我們只有五百塊錢了,有一百是坐車回去的,你能不能通融點?”
“通融?!你以爲這是收容所啊!”胖女人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憤怒的大胖臉逼近張崇予,突然胖女人笑了笑,手往張崇予的脖子上摸去,捏起男生戴在項上的玉石,說:“用這玉石來付也可以。”
張崇予咬咬牙,隨後將脖子上的線扯斷將玉石遞給胖女人:“現在可以手術了嗎?”
“進門左拐。”
肖藝緊張地拉着張崇予的手,男生鼓勵地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她:“沒事的,這件事過了之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肖藝點點頭往裡面走去,躺在手術牀上等着醫生,過了不久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讓肖藝脫了褲子之後就開始動手打麻醉針了,肖藝幾次怕得掙脫開醫生的手,女醫生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的女孩,柔聲說道:“很快就會結束了。”
肖藝忍住淚點點頭,雙手因爲握得太緊指甲已經掐進肉裡,但她絲毫都感覺不到疼。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女醫生拿着器械在自己的身體裡不斷地出入着,接着從自己身體裡夾出一個還未成型的血淋淋的肉團,一看到這個無辜的小生命就停止在了這一天,肖藝的眼裡透着絕望和悔恨,嘴巴使勁地張着卻發不出聲音,接着就虛弱得昏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時首先進入眼簾的是有些暗黃的天花板,那扇掉漆的大吊扇慢悠悠地晃着,讓人眼目眩暈。嘴裡有血腥的味道,應該是在手術的時候咬破了嘴脣,張崇予拿着一杯水走了進來遞給她,柔聲問道::“還疼嗎?”
肖藝沒有接過水杯,偏過頭去不看他,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時刻她真的很不願意看到他。
張崇予嘆了口氣,將水杯放在桌子上,胖女人敲了敲敞開着的門不帶感情地說:“醒了就趕緊走,這又不是旅館,是旅館還要收費呢。再不走按小時收費了啊!”
肖藝虛弱地撐着牀板坐了起來,雙腿間的疼痛就像一雙手抓着不斷地往外扯,她蒼白着臉推開了張崇予伸過來扶她的手,倔強的穿上鞋子扶着牆壁慢慢地往門外走去。
美人魚用聲音換來了雙腿,隨後她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刃上,但她至少是無悔的,直至化成泡沫。但她用自己的純真換來了什麼,是不是隻因畢竟太年輕,纔會分不清是非黑白,也不知道什麼是珍貴的,什麼是不可觸碰的。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後悔藥,那麼我願意拿任何東西去交換,只是這世界很殘忍。它的珍貴,正是因爲人生不可複製,不可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