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市場不認賬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林錚除了無語還是無語，既然是做企業怎麼可能會沒有風險？一個王朝都有被推翻的時候呢，何況是一家企業？
就因爲有風險就不敢去改革、不敢去嘗試和創新？就選擇躺着吃老本？這是什麼邏輯！不，就算是吃老本也不是那麼容易吃的，長江750不是一直在吃老本麼，後果又如何？老本總有吃完的一天，等老本被吃完了一樣是死路一條。
不過林錚也理解這一輩人的想法，他們想的是安穩，只要自己能夠讓自己安安穩穩的上班賺錢，其他的事情他們不會過問，在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眼裡看來，自己的生活每天日復一日的重複就好……這幾年的下崗潮把他們給嚇壞了。
“萬一市場不認賬怎麼辦？這個問題問得好，”林錚點點頭，反問了一句：“咱們長江750可幾十年如一日的沒有一點改動，可現在市場還認賬嗎？既然市場不認賬，那麼我們除了改進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王師傅一愣，隨即慚愧的低下了頭：沒錯，長江750不就是在吃老本麼，可後果如何？
不管多麼守舊的人，當守舊引發的嚴重後果就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必然會對接下來是否要守舊產生懷疑。
王師傅顯然是個在車間裡很有些威信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是，林老闆您說的有道理，可是咱們應該怎麼改呢？這車就這樣子了。”
“怎麼改的問題。我們公司會先對長江750這款產品以及未來的市場定位進行詳細的評估，在這個評估的基礎上再製定一個詳細的發展規劃，至於現在我還沒辦法回答你。”林錚笑眯眯的道，說的話聽起來都很有道理，但就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在沒有簽訂合同之前，林錚不願意說誰也拿他沒辦法，原本還豎着耳朵等着聽林錚說說的人。原本打算聽聽林錚的建議、想着如果他們的辦法可行咱們就不妨“借鑑”一下、不將長江750車間賣掉的人，這下子全都有些垂頭喪氣：這小子年紀不大，怎麼就這麼奸猾的像根老油條？
…………
“姜書記。實話實說，長江750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回到姜亮的辦公室之後，不等姜亮說話譚娜就開了口，上來就咄咄逼人的道：“在我看來。長江750除了這塊牌子。其他的都沒有必要留下了，哪怕是這些工人……”微微一頓，譚娜反問了一句：“我們原本的計劃是達成了收購協議之後更新設備的，但據我觀察，似乎大家對新設備很有些牴觸心理啊。”
“有牴觸心理很正常，用了幾十年的老設備，咱們驟然上新的數控設備，他們以前學的那些東西、以前的經驗全都用不上了。幾十歲的人了還得跟毛頭小子一起學習，不說學習能力能不能和年輕人比。這面子上也拉不下來啊。”不等姜亮說話，林錚就跟着補了一刀，果然不愧是心有靈犀的兩口子，這補刀的水平就是不一般。
聽到林錚這番話，姜亮的臉色頓時一變：“林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之前咱們達成的那些協議你們都打算不算數是不是？”
之前雙方的協議算的上是愉快，聯創科技全盤接收長江750車間的所有技術資料、長江750車間的設備、廠房以及員工，可現在聽林錚話裡面的意思似乎是對這些工人很不滿意，有反悔的意思，姜亮頓時急了。
“姜書記，稍安勿躁，之前我們說的話一直有效，這一點您不用擔心，”林錚笑着往下壓了壓手，示意他安心，“但是750車間的設備情況和人員情況您是看在眼裡的，所以……”
明白了，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姜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對方是在藉此壓價呢，他有心想要說點什麼，可林錚拿出來的東西讓他沒話說，工人的水平和車間的情況就在這裡擺着呢，但姜亮自然也有自己的應對辦法：“林總，您說的這些都有道理，但反過來，如果一切都好，我們還需要將長江750出售嗎？”
“好吧，”林錚兩手一攤：“您說個價格吧，價格合適，我們就合作。”
“2000萬！”姜亮豎起一根指頭，“2000萬的價格，長江750的一切你們打包帶走。”
2000萬？林錚強自按捺住心中的喜意，興奮的幾乎想要歡呼出來：憑藉着幾十年的雞肋，單單“長江750”這塊牌子以及長江750上的那臺750cc排量的水平對置雙缸發動機的技術資料和所有權就不止值1000萬！
可反過來，除了“長江750”這塊牌子，現在的長江750剩下的東西真的不多了。
和譚娜對視了一眼，兩人俱皆是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林錚和譚娜的這個動作，讓姜亮心中頓時一涼：太高了嗎？
2000萬這個價格是在內部會議上確定的，準確的說，一開始洪都廠給長江750定的價格是1500萬，但現在的洪都廠需要對k8教練機進行一項測試，在沒有上級財政撥款的情況下，如何籌到這筆測試資金就成了洪都廠眼下最緊迫的事，如果能夠藉着這個機會將長江750車間這個累贅賣掉，再順勢解決這次測試費用的問題，接下來洪都廠的日子就好過的多了……有了賣掉洪都廠的那1500萬，洪都廠手裡就算是有了一點餘錢，可以做點之前一直想做但卻沒有錢去運作的項目了。
想法是不錯，但對於聯創科技是否肯接受2000萬的報價，大家心裡其實也不是很有底：這可是2000萬啊！能在這個時候拿出2000萬的企業哪一個不是眼高於頂，會在乎這麼一臺小小的摩托車？
“2000萬這個價格……”和譚娜對視了一眼，林錚苦笑一聲，道：“姜書記，這個價格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完全無法想你們是怎麼計算出這個價格的。”
“這麼一個工廠都能賣2000萬，那豈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小工廠也能賣好幾百萬了？咱們的錢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不值錢了？”譚娜在一旁跟着補刀：“姜書記，希望您能夠拿出一個有誠意的價格來，這個價格根本就沒法談。”
“好吧，”姜亮苦笑一聲，他也知道這個價格的確沒法談，誰也不是傻子，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聯創科技若是能夠同意這個價格，那他們就不是來收購的企業，而是走了狗屎運的大傻子了，反問道：“兩位的意思是多少？”
“500萬！”譚娜毫不猶豫的道：“多一分都不要！”
“500萬？”姜亮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兩位剛纔也去看庫存了，單單庫存的兩配件就有差不多600噸之多，600噸的各類金屬材料庫存啊，哪怕是當成廢舊金屬來賣能賣多少錢？長江750可是咱們國內唯一一款大排量摩托車的牌子，這塊牌子又值多少錢？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體系的零配件供應商鏈條值多少錢？這些經過了幾十年積澱的技術工人又值多少錢？”
越是說到後面，姜亮就越是激動，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直接將林錚和譚娜兩人趕出自己辦公室的衝動：尼瑪這倆人不是來談合作的，而是來趁火打劫的，不不不！哪怕是趁火打劫的也沒有他們這麼狠！
但面對姜亮的滿腔怒火，譚娜的一句話就讓他心頭所有的火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姜書記，我承認您說的這些都對，如果放在10年前，這些東西絕對值2000萬！是1985年的2000萬，但您覺得這些東西現在能值2000萬嗎？”
“我也不瞞您，現在的長江750最值錢的就是這塊牌子，這塊全國獨一份的大排量摩托車的牌子，如果不是衝着這一點，我們根本就不會來。”
“我……”
姜亮張了張嘴，那個“值！”字在嘴裡打了好幾圈的轉轉，卻愣是說不出來。
沒錯，現在的長江750幾乎已經賣不動，即便是以前的那些關係單位，也要求爺爺告奶奶的求着他們纔會買那麼幾輛，但這麼幾輛又有什麼意思？從這個角度來講，長江750現在真不值2000萬，就像是譚娜說的，他們聯創科技之所以來買長江750，看重的其實就是這塊牌子，但爲了一塊牌子花2000萬？
他忽然覺得嘴裡有些發苦。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姜亮反而放開了，既然雙方都知道了對方的底牌，那就用一個最公道的價格達成協議好了。
“1500萬！”扶着桌子，姜亮緩緩的站起來：“1500萬，你們可以將長江750的一切打包帶走，工人的房子也可以免掉三年的房租，洪都廠也可以幫你們申請技改的稅收優惠和減免，以前的關係也可以給你們用，這些東西兩位想比知道值多少錢。”
“1500萬，成交！”
林錚和譚娜同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