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駐抓起童心的手向那羣唐氏綜合症患兒走去,直到走到距離他們兩米遠時,劉駐站住了腳。
童心一直看着那羣唐氏綜合症患兒,她一個一個地掃過這些孩子的臉,雖然他們每一個都長相奇怪、癡癡傻傻,但是,這些孩子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純淨!
唐氏綜合徵患者沒有很精細的心理活動,對於先天形成的面容沒有後天心理活動的修飾,所以他們的容貌看起來都極爲相像;
這些孩子全都留着短髮,而且他(她)們的年齡應該都在十歲以下,身體還沒有發育,所以根本分不出他(她)們哪些是男孩哪些是女孩。
此刻,童心剛走進這片草地時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看着這些先天殘疾的孩子,想到他們有可能遭到的殘害,童心感覺到渾身發冷!
就在童心獨自跌落進悲天憫人的抑鬱情緒中時,她發現劉駐使勁捏了一下她的手,童心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劉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站在一圈唐氏綜合症患兒中間領操的女護工看!
童心也順着劉駐的眼光看向那個女護工,那個女護工側面對着他(她)們倆,她正擺動手臂,做着簡單的體操動作,她一邊做操,一邊轉頭看向劉駐和童心……
這個女護工只是轉頭隨意地看了劉駐和童心一眼,之後,她便轉回頭去繼續做操。
雖然,這個女護工只是隨意一轉頭,童心還是立刻看出來她是安靜蕾!她立刻知道劉駐爲什麼使勁捏她的手了!她小聲嘀咕一句:“靜蕾!”
劉駐不動聲色地拽着童心坐在草地上,他們倆看着這羣唐氏綜合症患兒七扭八歪着身體做着奇怪的體操,童心低聲問劉駐:“靜蕾是什麼時候來的?”
劉駐小心翼翼地低聲回答:“我們昨天晚上才被送來,她應該是今天早晨剛到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童心一邊問一邊打算偷偷回頭去看看身後那幾個人距離他們有多遠,劉駐使勁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制止她回頭看,劉駐低聲提醒她:“別回頭!”童心趕緊又看向安靜蕾。
安靜蕾站在一圈唐氏綜合症患兒中間,她做完操拍了拍手,對這些患兒柔聲說:“好啦,我們做完體操了,你們做得真棒!”
安靜蕾的話音剛落,圍成一圈的唐氏綜合症患兒們齊聲拍起手來,他們有的坐在草地上拍着手,嘴裡發出哇啦哇啦奇怪的笑聲;有一部分站着的孩子聽到安靜蕾誇他們做得好立刻手舞足蹈起來,雖然,他們的動作笨拙、遲緩、不協調,顯得很滑稽,但是,能看出來他們聽懂了安靜蕾的誇獎,並且他們很開心!
這時,安靜蕾提高一些音量,仍然溫柔無比地說:“現在,我們來玩丟手絹兒!來,原地坐下。”安靜蕾伸出兩隻手令手心向下做出讓這些孩子坐下的動作。
還站着的患兒大部分都聽懂了安靜蕾的話,他們立刻動作生硬地撲通一下坐在草地上。
只有一個患兒不但沒有坐下,他的雙臂突然開始急速無規則地舞動起來!他的臉不停地皺額、眨眼、努嘴、吐舌,他的兩個嘴角好像有兩個人在不停拉扯一樣,一會兒向左牽動,一會兒又向右牽動……
跟安靜蕾背對背站着的女護工發現了這個孩子的異常,她立刻跑到這個孩子身邊,女護工試圖去抓這個孩子的雙臂,這個孩子卻突然情緒失控,衝着女護工怪叫起來!這個孩子的叫聲越來越淒厲,只幾秒鐘的功夫就發展成了大哭大鬧!
站在這個孩子身邊的唐氏綜合症患兒都被嚇得目瞪口呆,他們不懂得保護自己,也不懂得躲開,有的還開心地一邊拍手一邊呵呵傻樂!大部分孩子只傻傻地坐在草地上擡頭看着這個孩子大聲哭鬧。
站在童心身後七、八米遠的周醫生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這個哭鬧的孩子身邊,他命令女護工放開手,女護工像躲瘟疫一樣立刻鬆開手退後一步,厭惡地看着這個不停擠眉弄眼、雙臂不停奇怪舞動的孩子。
周醫生蹲在這個孩子對面,他那張骨感、消瘦的臉上漾着溫和的表情看着這個孩子,他極其溫柔地對這個孩子小聲說:“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說完周醫生把這個孩子慢慢摟進懷裡,他不停地搓着這個孩子的後背,不聽輕聲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
這個孩子在周醫生耐心地安慰下,終於停止了哭鬧,但是,他的五官仍然在無規則地不停抽動,他的雙臂雖然被周醫生的雙臂摟着,還是會時不時不受控制地舞動。
周醫生責問身邊的女護工:“怎麼把患舞蹈病的孩子放到唐氏患兒一起了?”
女護工無奈地說:“護工太少了,不夠用!
唐氏患兒和舞蹈病患兒都需要二十四小時有人看護,我們六個護工分三班倒看護二十個唐氏患兒,一個班看護八小時,已經夠累的了,昨天晚上突然通知我們,讓我們把三個舞蹈病患兒跟這些唐氏患兒放到一起看護!原來看護舞蹈病患兒的那個護工不幹了。
我們沒辦法,只能把唐氏患兒和舞蹈病患兒放到一起看護!”
這個女護工明顯壓着一肚子的積怨,逮着機會便向周醫生大倒苦水。
周醫生一句話便引得這個女護工連珠炮似的倒出一大堆苦水,他也只能無奈地嘆一口氣!
周醫生也曾聽過福利院裡的護工抱怨工資太低、工作壓力太大、老闆太摳!他雖然是醫生,比護工工資高地位高,但是,他也不過是給老闆打工的!
雖然,福利院裡的醫生包括盧院長都知道福利院裡頻繁更換護工對患兒們十分不利,福利院裡經常發生沒有經驗的護工虐待患兒的事情,但是,福利院的老闆寧可讓沒有經驗的護工虐待患兒,也不願提高護工的待遇留住有經驗的護工,對此,周醫生也非常惱火,但是他無能爲力!
周醫生對那個滿腹牢騷的女護工說:“你先把這三個患舞蹈病的孩子送進房間裡去,他們不能跟唐氏患兒放在一起看護!一旦他們發起病來很容易嚇到或者是傷到唐氏患兒!”
“我去看着這三個舞蹈病患兒,那這二十個唐氏患兒怎麼辦?那個護工是今天早上剛來的,不能讓她一個人看着二十個孩子啊!再說,我一個人看着他們三個舞蹈病患兒,萬一他們同時發起瘋來,我可弄不了他們!”女護工氣哼哼地質問周醫生。
雖然這個女護工態度惡劣,但是周醫生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他對一個男護工說:“你跟她一起把這三個舞蹈病患兒送到房間裡去,你們倆先在房間裡看着他們三個。”
周醫生又對另一個男護工說:“你跟新來的女護工一起先看着這二十個唐氏患兒。”
“哈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傳來鍾,周醫生和幾個護工看向發出笑聲的地方,原來是三、四個唐氏患兒正在哈哈大笑……
童心蹲在其中一個正在大笑的唐氏患兒身後,她從那個患兒的身後撿起一塊白色手帕,正笑嘻嘻地對他說:“你輸啦!你得表演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