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中
童心跪在地上把胃裡的東西都吐乾淨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順着小河向村子的方向看,村子裡的紅燈籠更多了,紅燈籠發出的光線互相連接,形成一張紅色的大網,將整個村子的黑房子籠罩在這張紅色大網裡。
紫薯男在小河對面的林子裡發瘋,他一邊嚎叫一邊拼命把樹上的東西往下扯,他身邊那些樹的樹枝,只要是他能抓到的都被他拽禿了。
童心強忍住恐懼和噁心站了起來,她發現距離他們二十多米遠處有火光,她趕緊趟過河到對面小樹林裡拽住不停發瘋扯樹枝的紫薯男。
紫薯男已經精疲力盡,童心抓着他的胳膊,他也不反抗,只目光呆滯地看着地面喘粗氣,童心小聲對他說:“別亂喊亂叫了,前面有火光,我們過去看看。”
童心剛說完,紫薯男又要跑,童心這回有經驗了,她使勁抓住紫薯男的胳膊壓低聲音對他說:“你別亂跑,我們得想辦法找人求救,你能聽明白我說的話嗎?”
紫薯男擡起眼皮看着童心,童心看見他那副眼睛睜不開嘴閉不上的樣兒,心就涼半截,但是,現在這種處境有個夥伴兒總比沒有強,再說,這個男人雖然腦子不怎麼靈光,但是,他是個可憐人,應該是因爲兒子丟了他腦子受了刺激才變成這副樣子的,童心禁不住對他心生憐憫,不忍心扔下他不管。
童心放慢語速認真地對紫薯男說:“前面有火光,我們過去看看,你別跑也別喊,我們悄悄走過去。”
紫薯男目光呆滯地看着童心,喃喃地說:“大,鵬。”
童心哄着他說:“對,我們去前面有火光的地方找人幫忙救大鵬,我們得悄悄走過去,不能讓壞人發現我們。”
紫薯男認真地看着童心,重複她的話:“救大鵬,悄悄走。”
童心高興地對他點頭,說:“對!救大鵬,悄悄走。”
爲了防止紫薯男亂跑,童心讓他跟在自己身後,兩個人沿着河邊向二十多米開外的火光處走去……
走到距離火光還有五、六米遠的地方時,童心停下腳步,她回頭看看紫薯男,他老實地跟在童心身後,童心蹲在一叢茂密的水草後面,紫薯男也乖乖蹲下來。
童心小聲對他說:“你藏在這裡等着,我過去看看。你會數數嗎?”紫薯男點點頭,童心說:“你數五百個數,數完五百個數以後我還沒回來,你就順着這條河往回走,一直走到天亮,天亮以後再找人求救!聽明白了嗎?”紫薯男點點頭。
童心攥緊拳頭做了兩次深呼吸,她鼓足勇氣對自己說:“冷靜!冷靜!我是跆拳道高手,我不害怕!”突然,童心恍然:“跆拳道?我會跆拳道!啊,我想起來了,我會跆拳道,我是跆拳道高手!”童心忽然有點高興,雖然,她只想起來這一件事,但是,她的記憶之門終於打開了一道縫兒。
童心小聲唸叨着:“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然後,她貓着腰悄悄向那堆火走去……
當童心慢慢走近那堆火時,她看見那堆火旁邊有一個半圓形的、像帳篷一樣大小的鼓包,童心再仔細看,那個鼓包是用石頭砌成的。
“既然有火,這附近就一定有人!人應該就在那個石頭砌成的鼓包裡”童心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往石頭砌的鼓包旁邊爬,她想靠近鼓包聽聽裡面的動靜。
她剛往前爬了兩下,就感覺右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痛,她擡起胳膊一看,胳膊被枯樹枝上的尖刺劃開一道五釐米長的大口子,鮮血順着血口子流下來。
童心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她趕緊用嘴裹住胳膊上的血口子,舌頭麻利地將流出來的血舔乾淨,一股血腥味充滿口腔。
她在心裡嘀咕:“可不能讓食人村的人聞到血腥味兒!”
童心用嘴裹住胳膊上的血口子使勁往外吸血,直到嘴裡的血腥味淡了,她才鬆開嘴,又用袖子使勁纏緊傷口繼續往前爬。
童心終於爬到了石頭鼓包旁邊,她蹲着把耳朵貼近石頭仔細聽,裡面傳出來嘰裡咕嚕的說話聲,說的是童心聽不懂的語言,童心斷定這裡面的人一定是本地人,樹林裡的殘肢一定就是他們這些本地人弄的,找他們幫忙那是自投羅網!童心倒退着往回爬去……
童心倒退着爬了一會兒後慢慢站起來,她貓着腰輕輕往回跑,就在童心快要跑進樹叢中時,樹叢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喊:“大鵬!”
“完了!”童心的心瞬間涼透,她擡頭一看,紫薯男從樹叢中蹦出來徑直向火堆跑去,他一邊跑嘴裡一邊喊:“大鵬!大鵬!”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童心甩開大步往樹叢中跑去,但是已經晚了!
童心聽見火堆旁傳來紫薯男的慘叫聲,她回頭一看,兩個黑影正向她跑來,童心嚇得大喊一聲“媽呀!”撒腿就跑,她剛跑出去兩步就被一個黑影撲倒,她臉朝下趴在地上,感覺到頭、後背和腿都被死死壓住。
兩個男人死死壓住童心,他們的力量非常大,童心被他們倆按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他們嘰裡呱啦說了幾句話,突然,兩個男人一人拽住童心一條胳膊往後猛勁一拽,童心的兩個肩膀猛地一陣鑽心的疼,童心慘叫一聲:“啊——”她的兩條胳膊都脫臼了。兩個男人動作麻利地將童心的雙手反綁在身後,童心疼得嗚嗚哭起來。
童心被兩個黑瘦矮小但是力大無比的男人連推帶拽走到石頭鼓包前。
紫薯男比童心慘,紫薯男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個身穿黑布褂子纏着黑頭巾的黑瘦男人用一隻腳踩着紫薯男的後脖子,嘰裡呱啦地跟押着童心的兩個男人說了一通什麼,然後,踩着紫薯男的男人一隻手拎起紫薯男輕鬆甩在自己肩膀上,紫薯男像一個乖乖的充氣娃娃,終於安靜了,他的口鼻裡流出一溜鮮血,這會兒,不知是死是活。
……
天正生物科技公司 上傳室
賈明博坐在透明艙旁邊,他一隻手握着童心的手,另一隻手用力搓着童心的手背,他萬分擔心地看着躺在透明艙裡的童心,童心雖然閉着眼睛處在昏迷中,可是,她的身體一直在做微小動作,尤其是頭部,她一會微微晃頭、一會兒緊皺眉頭、一會兒呼吸急促,好像睡着的人正在做一場噩夢!
上傳室裡的其他幾個人緊盯着面前的兩個電腦屏幕,他們必須保證童心的意識被上傳進電腦裡以後,她的生命體徵的各項指標始終保持正常,任何一丁點差錯都會使童心的腦神經受損傷。
就在童心的意識在遊戲中感到劇痛的時候,她的血壓突然飆高,極速升高的血壓差點又造成腦出血,幸好,那沒有發生,否則,天正公司切腦上傳室的電腦裡就會又多一個被切腦上傳的人的意識,而賈明博就得親眼看着他的女兒被切腦上傳!
段瑞用他那幼稚、明亮的男童嗓音輕描淡寫地命令孫甲:“把童心的痛閾值調低一倍。”
孫甲立即在電腦鍵盤上飛快打字執行段瑞的命令,把童心上傳進電腦裡的意識的痛閾值調低一倍。
賈明博聽到段瑞的話,他心頭開始冒火,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痛閾值是機體對外力刺激最大的承受能力,痛閾值越高,承受疼痛的能力越強;痛閾值越低,承受疼痛的能力越弱,意識在遊戲裡受到傷害時就會越痛苦!”
賈明博對段瑞大聲抗議到:“爲什麼調低她的痛閾值?調低她的痛閾值,她在遊戲裡受傷時會加倍疼痛!”
賀立了解段正天和段瑞父子倆,說他們父子倆是蛇蠍心腸,蛇蠍都得不願意,冷血動物捕殺獵物只是生存所需,但是,段瑞在電腦遊戲中虐殺這些被上傳的意識,就是因爲他喜歡一次次看着這些被上傳的意識被折磨、被殺死,他覺得好玩兒!
段瑞明知道這些被上傳的人的意識具有着人的一切感覺:嗅覺、味覺、視覺、痛覺等等,這些人的意識在電腦遊戲裡被獵殺時遭受到的痛苦跟現實中沒有區別,甚至比在現實中更痛苦,因爲,段瑞可以調低這些被上傳意識的痛閾值,但是,段瑞在遊戲中一次次地虐殺他們時,仍然毫無憐憫、樂此不疲!
段正天有着商人的敏銳嗅覺,他斷定人類有着殘殺生命的惡趣味,段瑞研發的這款獵殺遊戲必將使他富甲一方,所以,他竭盡所能地支持段瑞研發獵殺遊戲。
現在,這款前無古人的電腦遊戲——完全沉浸式獵殺遊戲裡的獵物已經有了,就是那些被切腦上傳的人的意識。如果,賈明博能用腦機接口技術將普通人的意識完整無創傷上傳進電腦裡,任何人都可以通過腦機接口技術完整無創傷上傳自己的意識進入電腦裡玩獵殺遊戲,段正天就可以將獵殺遊戲推廣,天正公司就會財源滾滾。
童心的出現,正是用腦機接口技術將普通人的意識完整無創傷上傳進電腦裡的關鍵,所以,段瑞才親自操作用腦機接口技術上傳童心的意識這項工作,只要段瑞能研究出童心大腦異常放電規律,他就能研究出使普通人大腦放電的方法,也就能用腦機接口技術上傳普通人的意識進入電腦裡,到那時,端正天就會把這款完全沉浸式獵殺遊戲推廣到全世界。
但是,誰都知道段瑞是個冷血、孤僻、喜怒無常的怪物,誰知道他能幹出來什麼事呢!
賀立怕賈明博激怒段瑞,他趕緊小聲跟賈明博解釋:“賈博士,調低童心上傳意識的痛閾值,是因爲通過腦機接口技術上傳人的意識時,她的腦神經就會非常脆弱,她在遊戲裡越能忍受疼痛,她的腦神經越容易受損傷,調低她的痛閾值以後她在遊戲中就不能忍受疼痛,她就會在遊戲裡更加小心地保護好自己,這樣就會避免她的腦神經受損傷。”
賈明博聽到賀立的解釋,他痛苦地使勁閉上眼睛,他的腦子完全亂了,賀立剛纔的一番解釋,本來就是他賈博士的專業知識,眼看着女兒受苦,他幾乎不能理性思考了!
賈明博反覆琢磨:“調低痛閾值以後,在遊戲裡,童心的手上扎進一根刺就像扎進一根生鏽的釘子一樣疼!調低童心上傳意識的痛閾值是一把雙刃劍,壞處是,在遊戲中,童心即使受一點小傷,都會讓她加倍疼痛,她感覺到的疼痛感越強烈,她的腦神經越容易受損傷!好處是,能使遊戲中的童心避免自己受傷、更好的保護自己,也就能使她的腦神經儘量少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