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隻是有些說不出的迷茫, 她到底想要成爲一個怎樣的人。曾經她以爲自己是目標清晰的,現在卻忍不住開始猶豫,她臆想出來的形象真的是她想要成爲的對象嘛。那虛無縹緲的形象,會不會是她一廂情願的空中樓閣?
人的出生是基礎,成長教育背景是向上壘砌的石頭, 最後才能形成精美的建築。如果根與基石都不相同, 那麼即使照着建築原型模仿, 最後的成品也不是理想中的建築。作爲自己的建築師, 真正應該做的,也許是尊重原有的基礎,摸索出適合自己的建築風格。
這一句話簡單,但真到了實行, 卻又千難萬難。
耶穌說:“我雖然爲自己作見證, 我的見證還是真的。因我知道我從哪裡來, 往哪裡去。你們卻不知道我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宗教與哲學都給過無數解釋,卻沒有一條能讓世人真正解惑。所謂的頓悟, 總是可遇而不可求。
陳曦見她一直閉着眼睛,沉默不語,卻又不像是睡着了的模樣。他試探着輕輕摩挲她的後背, 發現掌心下的肌膚戰慄了,便知她還醒着。他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問:“多多,怎麼了, 想什麼呢?”
許多睜開眼,認真地看着陳曦。她發現,這個問題,他也無法爲她解答。她伸手描繪他眉眼的模樣,輕輕地喊他的名字:“陳曦,陳曦。”
陳曦並不能理解自家小女友突如其來的情緒,他只能安慰着一遍遍回答:“我在,我在。”
許多心中有種惘然的甜蜜。她知道陳曦並不能爲她解答她的疑惑,可他在,卻給了她無法言喻的安慰。
陳曦想讓她高興一點,試探着出主意:“要不,咱們再去弄塊地,蓋房子?”
許多“噗嗤”一聲笑出來:“別鬧了。算了,買商鋪也不錯。買地蓋房子,要經手的事情實在太多。咱們哪兒有這個時間。”
陳曦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下次咱們再逮個掙錢的好機會。”他家多多還真是個小財迷,爲着錢糾結的樣子,好玩的要命。他想跟她說,別怕,以後我都不會讓你爲錢煩心。可又怕碰到了自家小女友的逆鱗,多多想的是自己好好掙錢。
許多又在他懷裡蹭了蹭,消磨掉最後一點兒小矯情。不管了,既然那麼多哲人窮極一生也沒能解釋清楚那三個問題的答案,她也就別勉強自己了。
她該怎麼辦?且活當下,做好手頭的每一件事,不遺餘力。不讓二十歲的自己遺憾,要是我十六歲的時候再努力一點該多好。她想讓六十七十八十甚至走到生命盡頭的自己,對現在的她說:“謝謝你,小姑娘,你做的棒極了。”
永遠不要因爲上一秒的自己而懊惱。
陳曦看她又元氣滿滿地翻身下牀繼續看書做作業去了,心裡既安慰又遺憾。多多可以在他身上繼續滾一會兒的,真的,他一點兒也不嫌她重。奈何他還沒暗爽夠呢,人就奔到書桌前看書學習去了。作爲一名優秀的家屬,他能做什麼?唯有捏着鼻子表示全身心支持,做好一切後勤保障工作了。
他出了房門,準備去廚房煮水果茶。
許婧今晚大夜班,吃過晚飯就去醫院值班室睡覺了。
客廳裡坐着許寧,見他出來,神色有些忐忑:“陳哥,我姐是不是不高興啊。”
他連商量都沒跟兩位姐姐商量,有了主意就直接去找爸爸。他不想承認,他心裡頭是憋着口氣的。姐姐們既然都讓他自己拿主意,二姐更是連建議都沒給;他就想證明給她倆看,他自己也能做好這件事。可晚飯時,他說完這事以後,二姐就異樣的沉默。幾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許寧有點兒愧疚,他還是太草率了,沒有顧及兩位姐姐的感受。二姐不過是鼓勵他獨立處理問題,他有了想法就應該拿出來跟哥哥姐姐們商量一下,而不是將他們撇開,自己獨自去找爸爸。這麼做,感覺把他們都當成外人一樣。大姐之前要買房買鋪子,不也直接在飯桌說了嚒。
二姐現在這麼沉默,肯定是被他傷到了。
許寧支支吾吾地解釋,他不是有意想瞞着姐姐,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陳曦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寧寧,你長大了,是個小男子漢了。”
許寧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站在客廳中央,眼睛都紅了。他覺得越想解釋就越說不清楚。
陳曦見勢不妙,趕緊描補回頭:“這是好事兒。我也不是所有事都跟我父母從頭就開始報備的。等做完了,把結果和他們交代一下就好。”
許寧還是不太想理睬他。少年人鼓起勇氣去敲了二姐的房門。也不知道這姐弟倆關起門來都嘀咕了什麼,等到陳曦煮好一壺水果茶,招呼他們喝時,許寧已經眉開眼笑了。
趁着弟弟開開心心主動要求清洗茶具的機會,許多跟陳曦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有一個聰明優秀的弟弟,那滋味真是酸酸甜甜,無比酸爽。
陳曦則是笑:“看來對付小孩子還是你最行。以後養孩子你可得多費心了。”
許多立刻得意:“你必須的,都像你一樣,那孩子得慣成什麼樣兒。”
看陳曦意味深長的笑,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直接伸手推他:“滾!胡說八道什麼啊。”
陳曦卻抱着她不肯撒手,繼續異想天開:“我都想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國外生孩子,這樣就不受計劃生育限制了。咱們也不多生,就生一個男孩跟一個女孩。”
許多推不開人,又羞得聽不下去,直接拿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反駁道:“你說的,我統統聽不到。”
陳曦樂不可支,把她勒的死緊,壞笑道:“耳朵聽不到沒關係,心裡知道就行。”
隔壁衛生間裡突然響起了許寧的聲音:“姐,不早了,你要不要洗洗早點兒睡。”
許多趕緊從陳曦懷裡脫身出來,壓低了嗓音控訴:“都說了,不許胡鬧。”她的房間,壓根兒就不隔音。
陳曦連忙舉手表示無辜,他說正經事兒呢,一點兒都沒胡鬧。
許多鬧不過他,索性逃跑去衛生間洗漱了。陳曦見實在也磨不出什麼福利了,只好摸摸鼻子告辭。老是蹭許寧的牀,委實不方便。
唉,什麼時候才能正大光明地留宿啊,這實在是少年維特之煩惱。
一進入十月份下旬,整個外國語學校的校園都洋溢着濃郁的荷爾蒙氣息。外校最受歡迎的幾大節日之一,體育節也就是校運動會正式拉開帷幕了。
跟許多初中時,體育委員滿班抓壯丁湊人數不同。她的高中同學們,表現慾望都特別強烈。這大概跟國外高校申請也注重體育成績有關。爲了爭取參加運動會的名額,他們班上體育課時,還進行了一次內部篩選。
許多好想歡快地被刷下來,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其他可愛的姑娘們,她真心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啊。她就想單純地當個書呆子。奈何陳曦跟龔曉都不允許,後者更是盯梢,堅決不讓她有絲毫鬆懈。
龔曉冷笑:“別想偷懶,全班女生數你腿最長,你不參加跳遠跳高,還能誰上?”
許多淚流滿面,姐,我叫你姐了。求放過!這跳遠跳高跟腿長腿短沒有必然關係好不好?她真的是體育殘廢啊。大家一起上了一年多的體育課,你們難道還不能認清事實的真相,非得一廂情願嚒。
她被龔曉硬拉去訓練。沒辦法,她們班到了高二,還有位姑娘改去學文科了。全班就七朵金花,所有雌性生物硬着頭皮都得上。
許多表示,她可以專心寫稿子。去年運動會,她的稿子過稿率還不錯。
龔曉認真看她:“甄鐸已經悲慘地被淘汰了,專職寫稿。你要是覺得你能夠打敗他,也可以去試試。”
許多立刻捂着胸口,沒出息地撤退了。人家那是真正的文學少年,可以直接爲校運會寫賦的人才,她這種打油詩水平上去挑戰,那就是紅果果的自取其辱。
下午課一結束,大家也顧不上各自的選修課了,紛紛去操場佔據地形開練。許多在沙坑邊上做拉伸,甄鐸身爲班長及運動會後勤總負責人,站在一邊給女生們看衣服跟包,順便記錄成績。
許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搶她的崗位,真是累覺不愛。
甄鐸立刻摸摸自己的胳膊,笑道:“喲,班花,你可別這麼看我,我心虛。”
許多嘆了口氣:“甄鐸同學,我真心覺得你上場參加比賽得獎的概率要比我高得多。”
甄鐸立刻表示贊同:“我也這麼想啊。可那幫混蛋使陰招,愣是黑了我。誰讓咱現在是班長,必須高風亮節呢。算了,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把蹦躂的機會讓給這幫沒什麼存在感的傢伙吧。”
許多依然覺得惋惜,表示甄鐸同學一看就是文武雙全,完全可以上場奮力一搏。
甄鐸攤手:“沒轍兒啊。我倒想戴個假髮套,替你們女生上場呢。奈何人怕出名豬怕壯,校園紅人,掩飾不了。”
陳曦過來幫許多看肌肉緊張度,他搓了搓許多的小腿,直接斷了她的後路:“別想呢,我都打過招呼了,你肯定得上場比賽。”
整天光坐着看書寫作業做習題哪兒行,讓她參加運動會,好歹每天也休息休息腦子。再說了,動起來就餓得快,吃的自然也就多了。只有多多願意吃了,他纔好給她補充營養啊。
許多嘆氣:“你把你的智慧,全花在這種小心思上,真的合適嚒。”
陳曦幫她拉伸,趁機颳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這纔是最花心思的事。”
許多立刻白了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早點睡覺吧。本來想加個番外的,奈何今天爬山比較累,中午沒午睡,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