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的手緊緊拽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不讓他再繼續動作,她擦去嘴角因動作幅度大而溢出來的血跡,惡狠狠地道:“你最好祈禱不要落到我手中。”
“你不是雪代,你是誰?”雨宮秀沒有再碰她,卻是咻的一聲拔出牀頭一把劍,劍光閃閃對着辛越。
辛越正要開口,雨宮秀冷笑一聲說道:“不要再對我說
你是雪代的騙人的鬼話,你肩膀上根本沒有傷口,那麼大的傷口就算是再厲害的藥也會留疤,”他眼裡閃過一道鋒芒,“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她姐姐。”事到如今,什麼也無法隱瞞了。
“雙生子嗎?”辛越正要點頭,卻發現雨宮秀脣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這世上,只有一個雪代,我確信無疑。”
辛越不知道他的篤定從何而來,但下一秒,雨宮秀就雙目沉沉地看向她,冷聲問道:“說,你不惜改變自己容貌聲音,扮作雪代的目的是什麼?”
“我沒……”
“你是要對筑紫大人不利嗎?”雨宮秀目光變得越來越冷,“你是千夜家派來的人?”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男人打斷,看樣子他是認定了她意圖不軌了,大不了一死,辛越索性不說話了,只淡淡地看向他。
“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這麼泰然處之的態度反倒讓雨宮秀不自在了,他刀劍往前去了一分,抵在辛越的脖子上,目光冷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良久,辛越纔開口道。
“你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有這樣愚蠢的丈夫,雪代在天之靈也會掉淚的吧。”辛越冷笑了一聲,看着男子的臉越來越蒼白,她突然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雪代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夕陽太濃的原因,男子原本黑亮的眸子裡閃現一抹赤紅,他執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以一種自己都似乎無法控制的顫動劃破了辛越脖子處的肌膚,他緊緊地盯着辛越的臉,聲音深沉得像是來自地獄的羅剎。
“你說,雪代死了?”
“她自殺了。”沉默了很久,辛越才望着他說道。
“不可能!”男子厲聲一叫,旋即搖頭,“她不可能自殺,她說過,報完仇之後會回來給我一個交代的。”
“沒有什麼可能或者不可能,她就是自殺了,死在我的面前,我親眼所見。”
“你算什麼?”雨宮秀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一般吼道。
“你憑什麼作證?”突然間他目光一陰,聲音很沉,“是你吧?是你殺了她對吧?然後僞裝成她的樣子,你想借此迷惑我和筑紫家對不對,別以爲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你……”
辛越氣極,這種人簡直無法溝通。
雨宮秀手中的劍顫抖着,他目光一冷,彷彿下一刻,他就要將刀劍插進女子的喉嚨之中。
劍頭閃着粼粼寒光。
男子的眼神陰冷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迸發出極大的殺氣,可是下一秒,就閃現出一抹掙扎,之所以會有這樣複雜的眼神,大概是因爲,兩個人長得太像,就像是一個人吧,殺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就好像親手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呵呵,死了。”幾次之後,雨宮秀手中的刀劍哐噹一聲掉在地上,原來冷厲的臉,勾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
雨宮秀頹然地坐在桌子前,修長如玉的手捏起一枚棋子,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顫抖着,遲遲沒有落子。
“說好會回來陪我下完這盤棋的。”
其實,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從她獨自一個人離開的那個雨夜開始,他就已經感覺到,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是下棋下到一半的夜晚,燭火發出噼啪的聲響,沉默不語的她突然說道:
“大人,讓我去中國吧。”
“什麼事呢?”
“之前我對大人說過的那些事情。”
“哦,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的。”女子擡起頭眼眸澄澈地看向他,“我已經準備好了。”
“就算我不答應,雪代你也還是會去的吧。”雨宮秀笑了笑,聲音很輕,宛如蚊蚋。
“大人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
“那麼,大人,我告辭了。”筑紫雪代起身,鞠躬行禮,穿上鞋子,接着推開了槅門。
“雪代。”
雨下得淅淅瀝瀝,女子剛走出去,雨宮秀也推開槅門走了出來,平日優雅閒淡的他連鞋子也沒穿,不免有幾分失態,他叫了她一聲,她停下腳步,許是看到他的樣子,訝異之後輕輕地笑了。
“大人還有什麼事呢?”
雨宮秀沒有說話,雪白的臉卻一點點泛紅,在女子柔和目光的注視下,他才鼓起勇氣說道:“下雨,雪代要記得帶傘。”
“我可是有備牛車呢,但是大人的忠告我也會記得。”
“啊,不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雨宮秀臉越發的紅了。
“是想要說什麼呢?”雪代的目光很溫柔,透出一股與世無爭的恬淡平和,像是一陣淡淡的涼風。
沉默了片刻,雨宮秀才說道:“沒什麼,你走吧。”
“哦。”雪代再次轉身的時候,男子的聲音又在她身後響起。
“我們的棋還沒有下完呢。”
雪代轉身,即便是在這麼不清晰的光線下,也可以看到雨宮秀的臉漲紅了,他望着她,說道:“雪代會回來下完這盤棋的吧?”
話一出口,雨宮秀就看見筑紫雪代露出了怔楞的眼神,她張了張口,可是雨宮秀聽不到有聲音傳來,很快後,那雙溫柔恬淡的眸子裡浸出了淡淡的晶瑩,雪代深吸了口氣,彷彿要用盡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發出聲音。
“如果我早一點遇見大人就好了。”
不待雨宮秀有反應的時間,雪代適才的哀傷神色轉瞬即逝,她輕聲笑笑:“我會陪大人下完棋的。”
“那麼,是我落子了。”
“嗯,好的。”
雪代的身影就這樣漸漸消失在幽深的走廊上,那個夜晚下着雨,風很大,他在走廊上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終究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親親摟摟的,只有小孩子纔會做吧。他這樣想着,不知道出於什麼情緒,竟然笑了。
他的目光仍舊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走了很遠很遠,可是她出乎意料的,一次都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