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夏國國師(中)
清幽的山上人煙稀少,偌大的院子裡只能看見幾名臉色清冷的丫鬟走過。
“國師。”
“國師。”
每個人都低垂着眼,氣氛陰沉,彷彿空氣中都夾雜着灰色。
自從老國師死後,紫夜繼承國師一職,他的清心寡慾讓不少同門師兄弟相繼離開,只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
夏國王賜了許多金銀珠寶和出衆的婢女,可是依舊無法掩蓋這座莊子的死氣沉沉。
“嗚哇——”
突然,從國師的懷裡傳來一陣啼哭,走廊上的丫鬟們臉上難得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目光不自覺的飄向那眨眼間就已經到了走廊盡頭的身影。
妖冶的面容沒有一絲波瀾,他的暮光落在那張紅彤彤的小臉上,懷中的嬰孩哭得越發的大聲。
紫燁久久的楞在那裡,難道是餓了?
“國師大人,有何吩咐?”
“那些糕點來。”
丫鬟疑惑的望了國師一眼,誰都知道國師平日裡對吃的並不講究,她們做什麼他就吃什麼,今日居然會指定要糕點?
轉身就要離開,身後傳來了那淡淡的聲音,“儘快。”
他感受着懷中的嬰兒那不安分的身子,柔軟得好像隨時都會從他的懷中溜掉。
身懷武功的丫鬟特地下山,以最快的時間買來了鎮上最昂貴精美的糕點,紫燁卻是拿起了一塊放到了那嬰兒的嘴邊。
丫鬟的心裡咯噔一下,果真,那孩子掙扎着避開糕點,小手胡亂的揮舞着,哭聲震耳欲聾。
紫燁那精緻的面容浮上了一絲淡淡的怒意,丫鬟當下爲那嬰兒擔憂起來,最後鼓起勇氣上前,“國師大人,讓奴婢試試吧。”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丫鬟小心翼翼的從他的懷裡接過了嬰兒,微微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眨眼間,紫燁似乎就將這個小嬰兒忘記了,依舊上山下山,過回了他以往的生活。
“呵呵,看,他笑了,笑了呢!”
“看那小胳膊小腿兒的,真可愛!”
花園裡傳來了幾聲陌生的歡笑,讓紫燁投過去疑惑的眼神,這個莊子裡最不常見的,便是笑容。
那幾名丫鬟聚集在一起,逗弄着被高高舉起的嬰兒。略帶紫色的雙眸一閃,紫燁忽然記起了那個被自己帶回來的孩子,而這一眼,他發現那嬰兒似乎長大了不少。
丫鬟將那孩子照顧的很好,白白胖胖的,此刻肥嘟嘟的小臉兒眯着,好像十分享受。
紫燁微微頓了下腳步,隨後朝着那幾名丫鬟走了過去。
“國師!”
她們一如既往敬畏着這名年輕卻尊貴無比的男子,整齊恭敬的站成一排。
“……你們給他吃什麼。”
“……奴婢去城裡找了位奶孃,每日都會下山一次,在莊子裡便喂他稀米粥。”
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那名丫鬟有些擔心,國師會不會責怪她自作主張?
另外一名看着紫燁的眼神,立刻輕輕的拉了她的袖子,丫鬟立刻意識到什麼,便將懷裡的嬰兒輕輕的交到了國師的手中。
似乎……重了許多。
這男嬰的身子十分僵硬,因爲紫燁此刻正掐在他的兩條小胳膊下面,“額……”
小小的腦袋往下一探,這種懸空的感覺似乎讓他十分的不安。
紫燁注意到幾名丫鬟齊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再看一眼手上沒了方纔那舒服表情的嬰兒,便換了個姿勢,將他託在懷裡。
丫鬟們立刻鬆了口氣,紫燁感受中懷裡這軟綿綿的手感,似乎許久沒有東西能讓他感覺這麼新鮮了,“今日,帶幾名奶孃回莊子。”
男子漸行漸遠,而丫鬟們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什麼,國師剛剛,真的說了那樣的話?
“額……唔……”懷裡的嬰兒十分乖巧,只是會動動小胳膊小手,表情憨憨的。紫燁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那軟趴趴的稀鬆短髮,這時,懷裡傳來了一股異味。
“……”
低下頭來審視着這男嬰,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一臉無辜的表情。
……
丫鬟戰戰兢兢的將嬰兒抱了出去,立刻拿了套乾淨清香的新衣,爲紫燁備好了洗澡水。誰都知道,國師十分潔淨。
“你呀!”丫鬟輕輕颳了下男嬰的小鼻子,這孩子根本不知道,國師很可能在方纔就把他丟到地上。可是男孩卻笑了,抖動着小腿兒好像在高興着什麼事情。
男嬰十分乖巧,只有餓的時候纔會哭上幾聲,如果被幾名丫鬟們輪流逗弄得惱了,他的表情就會皺成一團表示抗議。
“你們說,這孩子是哪來的?”
丫鬟們在莊子裡的日子除了伺候國師的日常和練功以外,就沒有別的事情做了,來了這麼個小寶貝自然爭着搶着要帶,這會兒聚在一起,一邊逗弄着他,一邊笑着八卦。
“會不會,是國師大人的……”
“怎麼可能?誰都知道國師不喜女色的。”
“可是你看,這孩子的五官長得多好啊,還真有點像國師呢!”
“唔……呀……額……”時不時發出聲響的嬰兒引得幾名丫鬟歡笑着,突然,其中一人臉色一變,不知何時,紫燁已經站在了她們的門口。
所有人立刻收斂了神色站了起來,紛紛低下頭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
門口的男子白衣飄飄,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洗了?”
“……”衆人沒有反應過來,而眨眼間,那男嬰已經到了他的懷裡,天色已暗,四周沒有了聲音,她們才慢慢的擡起頭來,國師已經走遠,所有人的心中十分不安,生怕自己方纔的胡言亂語,會害了那個孩子的性命。
這一夜,幾名丫鬟遠遠的守在國師的屋外,提起精神靜聽着裡面是不是會傳來痛哭的聲音。
懷裡的嬰兒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妖冶的男子半靠在踏上,手中拿着一本秘籍,而男嬰就在他的懷裡,玩耍着如墨柔順的髮絲。
“啊……呀……額……”
紫燁似乎專注着自己的事情,連他也不知道爲何要將這個孩子放在身邊,只是覺得那小小的身子那一碰過後,就不想再鬆開手來。
外面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進來。”
丫鬟輕輕的走進,手裡拿着一個木頭人,還有準備好的一碗奶水。
“大人,孩子……他睡前要吃一次,另外,要抱着這個木頭人才睡得下。”其實丫鬟也驚訝着,國師居然會讓那個嬰兒躺在他的身邊,要知道,紫燁最不喜休息的時候被人打擾。那個孩子不安分,會不會隨時就被國師丟到窗外?
“恩。”
紫燁輕輕應了一聲,看着那丫鬟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走,在他的面前呵護的喂下了一整碗奶水,輕輕拍着哄了許久,神奇的是,不一會兒孩子便安靜了下來。
丫鬟有意讓自己的動作慢一點,再慢一點,爲的就是等國師的一句話。可是榻上的男子遲遲不開口,最後耽誤了許久,丫鬟才十分不捨的將孩子放回了他的身邊。
“怎麼樣?爲什麼沒把孩子抱出來?”
“國師大人沒有開口……”
誰也不清楚紫燁到底是什麼想法,因爲在她們看來,國師不可能陪着孩子睡上一夜的,每個人都在爲那個小生命提心吊膽,最後決定在門口熬上一宿。
看着身旁的孩子,那小手緊緊的抓着木頭人,眼睛閉着似乎睡得十分安穩,紫燁就那麼看着,突然,小小的身子一動,那張小臉轉了過來,幾乎要貼着他的胸膛,國師眉頭一皺,伸出手去卻在孩子的背上停了下來。
這樣的生命太過脆弱,自己輕輕一掌,他便不會再有明天。光是那件事情,這個孩子就能死上一百次,可是紫燁發現,自己對這弱小的生命居然產生了一絲憐憫,他開始探究着,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那柔嫩的小臉,軟軟的十分有彈性。妖冶的男子沒有發現,自己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
一夜寧靜。
當丫鬟們終於盼到了清晨,門緩緩打開,妖冶的男子面無表情的跨了出來,就看見幾名臉色有些倦怠的丫鬟齊齊站在一旁,他淡淡的一掃,“收拾一下。”便徑直從她們的眼前走過。
收拾一下?難道……
待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衆人立刻衝了進去,只見那名嬰孩安靜的躺在榻上,沒有任何的聲音和動作。
她們的心裡咯噔一下,這個時候,小寶貝應該起來哭着鬧着纔是,怎麼會……
幾名丫鬟的身子僵在那裡,該不會……
她們在莊子裡許久不曾體驗過這種害怕的感覺,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慢慢的走了過去,那張小臉安靜的閉着眼,“怎、怎麼會這樣……”
國師真的嫌他夜裡吵鬧,把他……
“早知道,昨晚我就開口和國師說,讓他跟着我……”丫鬟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顫抖。
“我們,乾淨將他帶走吧,尋個好的地方,可憐的孩子……”剛剛來到世上沒多久就……“等等,不太對勁……”
這孩子的臉蛋粉嫩粉嫩的,絲毫不像是……
那丫鬟疑惑的伸出手去,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還有呼吸!”
什麼?!所有人立刻圍了上去,然而任由她們怎麼呼喚,這孩子還是沒有張開眼來。
難道……
她們猜對了一半,紫燁確實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夜裡孩子醒了一次。
“……被點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