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三十二年秋，北戎來犯，駐守邊關的臨江王在涼州應戰，消息傳到京城時，正值中秋節，原本以爲這次和以往一樣只是小規模的戰役，沒想到北戎政權更迭，新王赫連雲天野心勃勃。
這兩年權利穩固之後，赫連雲天就打起了中原的主意，想要做天下之主，臨江王一開始小意輕敵，竟然連敗幾場，還丟了兩座城池。
如今雙方軍隊在邊關重鎮涼州膠着不下，戰情緊急。
據說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皇帝大發了一通脾氣，京城的文官武將，全被召進宮裡，通宵商量對策。
趙恪作爲皇帝的侄子，臨江王的世子，赫赫有名的玉面將軍，自然也在此之列。
中秋之夜被宣走之後，嘉娘就一直沒見着趙恪。
直到八月十八的早上，滿面塵霜的趙恪才從宮裡回來，嘉娘看到他眼下的黑青，心裡難免有些心疼，忙迎了上去替趙恪寬衣。
“回來了……”
趙恪是皇族世子，留宿宮中也沒什麼不可，只是到底休息不好，再加上這兩天繃緊了弦兒，一回到家裡就鬆懈了下來，沐浴更衣之後，連話都沒顧上和嘉娘說兩句，就歇着去了。
嘉娘自然派人守着不許打擾世子爺。
其實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外頭人都不清楚，嘉娘身爲臨江王府的世子妃對於這些事情也不太知曉，獨自在外頭坐了一會兒，倒是四姑娘過來找嘉娘了。
嘉娘把四姑娘叫到了東梢間，問她有什麼事。
四姑娘把邊關起戰事的事情和嘉娘交代了一下，嘉禾莊在成立之初就按着嘉孃的意思，訓練了一批蒐集情報的人。
倒不是爲了戰爭或者政權什麼的，就爲了生意好做些，也要知己知彼才行。西北的鋪子是嘉禾莊在外地的第一家分號，情報網自然就廣泛一些。
嘉娘將手指放在脣邊，眨了兩下眼睛。
其實趙恪這麼久沒回來，嘉娘也就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了，沒想到真的打起來了。四姑娘見嘉娘不說話，繼續道：“姐姐，這回並不是北戎單純的燒殺搶掠，看樣子像是大規模的陣勢，西北連失善昌、雲翔、平城三座城池，聽說連涼
州也岌岌可危，咱們的鋪子——”
一旦打起仗來，嘉禾莊做的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自然銷路就要差些，嘉娘沉吟了一下：“先關了吧，咱們在西北有沒有糧食鋪子。”
胭脂水粉衣服綢緞的生意做大之後，嘉娘就示意齊氏可以擴大一點規模，像茶葉、糧食也有涉足，尤其是在西北，嘉禾莊顯然成了當地數一數二的生意大戶，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比在京城的生意還要好。
四姑娘點點頭，嘉娘道：“一旦打起仗來，糧價必然瘋狂上漲，你吩咐下去，趁着消息還沒傳出去，抓緊在京城、江南、中原還有川蜀一帶收集糧食，到時候肯定會用的着。”
嘉娘揉了揉眉心，一旦打起來，臨江王府、薛家、孫家、周家這些和嘉娘關係密切的府上都要被攪合在裡頭。
尤其是定國侯，他之前常年在邊關，這回不管戰況如何，估計都要抓緊時間上前線的。
只是這一打起來，家裡又亂了套，不知道該耽誤多少人，至少這秋闈在即，二公子鸞哥兒肯定是要被影響的。
還有二姑娘的婚事，估計也要受到一點影響。鵬哥兒定在年末成親，萬一京城裡的駐軍一旦開拔，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了。
嘉娘深吸了一口氣，又對四姑娘道：“既然打起來了，家裡不知道情況如何，估計還沒有收到消息，父親可能也被召進宮中了，你先回去吧，若有什麼事兒，記得寫信給我。”
臨江王府和定國侯府相差並不遠，捎個口信兒過來估計也很快，四姑娘聽了就向嘉娘告辭，兩姐妹表情都有些慎重。
送走了四姑娘之後，嘉娘一個人在東梢間的小書房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夜幕降臨，也沒讓人點燈。
倒是趙恪睡醒了之後，挪到了東梢間尋嘉娘，天色將暗未暗，嘉娘坐在窗下以手支頤，有一絲碎髮搭在她的額頭前，看的趙恪心裡起起伏伏的。
這樣的光線下嘉孃的側臉顯得格外的漂亮，趙恪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出聲。站在門口的薔薇想出聲提醒嘉娘時，被趙恪示意退下了。
嘉娘猛地從沉思中回過神兒來，發現趙
恪立在身側，一時有些尷尬，笑了笑道：“你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也不叫我。”
趙恪的手指擡起了嘉孃的臉龐，拇指在嘉孃的下巴上摩挲，定了一會兒道：“在想什麼？”
兩人之前在鬧矛盾，尤其是趙恪，那麼生氣，嘉娘還沒有來得及和趙恪解開心結，也許是他自己想通了，黑暗裡趙恪的臉上的棱角也顯得格外溫柔。
嘉娘擡着臉看趙恪：“沒想什麼，只是發了一會兒呆而已，皇上召你進宮，說什麼了嗎？”
趙恪端詳着嘉娘，年輕漂亮的臉上寫滿了對他的關切，可是嘉娘有事瞞着他，趙恪能看出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強求些什麼，明明早就知道，卻還想着有一天會有不同。
見趙恪不說話，嘉娘抓住了趙恪摸着自己臉龐的手，貼在臉上。其實嘉娘很想和趙恪說一下關於周晉安的事，可眼下明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趙恪的手觸碰到嘉孃的臉頰，年輕的、柔嫩的、觸手生溫的肌膚，唉，糾結的那些都算什麼呢，反正眼前和她攜手走過一生的人是自己，她的那些過往，都可以不計較了吧。
“西北打起來了，你父親——只怕不日就要領着大軍上前線了。”
嘉娘以爲這種事情趙恪是不會告訴她的，至少現在，這一時半會兒不會，畢竟打仗這種事情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大夏朝很久都沒有經歷過戰爭了。
趙恪之前參加的那些戰役都算不上是戰爭，只能說是發生在邊疆的小規模衝突，像這樣的大舉進攻，大夏朝的子民已經至少有將近七十年沒有經歷過了。
因此，這種事情在大軍正式開拔之前是不會傳出來的，否則只會擾亂民心，讓一些別有居心的人有可乘之機。
嘉娘看着趙恪的眼睛，漆黑如墨玉，而眼下她像是要溺斃在這目光中：“那你呢，你會不會出徵？”
當她得知開始戰爭的時候，會第一個關心自己，趙恪也覺得心滿意足了，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吧，她一點小小的關心都足以讓自己歡呼雀躍。
“不會，你父親出征之後，我來接替防衛京畿的事物，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京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