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囊填了乾花又封了口,最後還得繞金線,梨園裡沒有這等貴重東西,馬婆子將自家裡的黃線給拿了出來,教着方沉碧怎麼繞線。
花囊是做出來了,翠紅和馬婆子又犯了難,說是送花囊做生辰禮物着實寒磣了點,且不說三少會怎樣單說大少爺那裡許是不會那麼好過的。
可說到底方沉碧在蔣府的身份也算不上高貴,自己屋子裡頭萬萬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何況又逢着前幾日方家老太抱病臥牀,方沉碧拿的那點月例除了分給劉婆子一點之外也悉數給三少拿去送回了家,現下只管是兩手空空。
馬婆子不放心又問:“大少爺那兒能算安心?你且小心着伺候,若非給看出個什麼紕漏也只管是你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遭罪的日子得在後頭。”
方沉碧點頭應馬婆子:“我知曉了,本是也不願意這麼辦,可三少正追着我要東西,不送怕是不成的,若是送了這個卻少了那個,日後傳到大少爺耳朵裡也肯定得不了消停,與其到後來給挑了不是去,不如一併準備了,即便是人家不要了丟了也說不到厚此薄彼這事頭上去,我也算安心了。”
方沉碧沒說的是,蔣悅然問着要東西還不知道見了這花囊會有什麼臉色,若是喜歡自然最好,權當着幾日前唸叨他自己挑禮物的事都不做打算了,再者他也幫了自己那麼多忙,出於禮貌也好出於感激也好送東西都不足爲過。
若是他不喜這東西,再由着他挑個什麼作數,不過方沉碧總覺得若是讓蔣悅然自己挑肯定又是麻煩。至於蔣煦那面纔是最麻煩的,送了且不說進不到他眼界裡去,但說有朝一日看見兩個相似的東西免不了要發脾氣,於此方沉碧只能想另個辦法才行。
馬婆子也覺方沉碧這話說的很是在理,這事頭是端在針尖頭上擎着的,也由不得她再去有什麼選擇,想來想去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就只能眼下先這麼辦了。
因着沈繡爲了蔣淵的事臥病不起,大夫人雖是將一部分雜事交給蔣歆拿捏,可蔣歆也本就是個半大的孩子,能辦的事也是有數,遂馬文德的擔子就越發重起來,可他也藏了個心眼只等着稍稍抽出些時間就走一趟梨園,若是遇見方沉碧在屋子裡閒着一準兒帶着她一起辦事。
孩子雖小不必事事伸手卻也可以用眼睛瞧着,馬文德自是最知曉大夫人和各院子姨太太之間明爭暗鬥的事,他若是有心栽培方沉碧對於大夫人來說必定不會阻攔,這也是方便了馬文德自己。
早上用過飯後,姜婆子扶了三夫人一路往旺香園走,見四下裡美人便道:“您看這是不是個巧事兒,前兒孃家來人時候還特意跟着說了那偏方的事兒,這次來的時候就給預備了一副,我這也是自作主張了,想着若是夫人用得着權當是我討了個好,若是夫人用不着也無妨,所以我便收下了。”
三夫人斜瞟了姜婆子,嘲諷道:“我若是用不着,你也可回去跟着你家老頭夜裡試試,看到是能生出個帶把兒的來不,若是成了,我便信了。”
姜婆子老臉一紅:“我這是那把年紀了,膝下孫子都半人高了,夫人淨取笑我。”
三夫人掩口竊笑,裝模作樣又道:“罷了,罷了,你有這心思我也領情,不就是偏方,又無需吃無需喝的,我便試試看,倘若真的懷了個胖小子只管你功勞最大,少不了你好處。”
姜婆子揪了一臉的褶子,笑不攏嘴:“夫人好就是真的好,哪裡能虧待我們這些身後伺候的,誰說我都不信。”兩人說笑着一路走遠了。
下課得了空,蔣歆過來問方沉碧:“沉碧,你若是能倒個空出來,我們就走一趟盛園如何?”
方沉碧點頭應道:“是該去瞧一眼了,眼看着幾天都沒起來炕若是再沒人去問問,心裡肯定冷透了底兒。”
蔣悅然本想跟着方沉碧一道去,可娘兒們家家的事體他又沒興趣,遂跟着卓安一路先回去逗弄那個玄鳳鸚鵡學話去了,臨走時候還不忘提醒方沉碧:“眼看日子就要到了,你的東西可要悉數備齊了,我到時候一定要追着你要的,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兩人來到盛園但見院子裡冷清的很,問了沈繡身邊跟着丫頭月荷才知曉蔣淵一早就出去辦事去了,而沈繡因着病中打早上醒了之後就沒吃沒喝,這會兒又躺下昏睡過去了。
進了屋子,月荷請兩位小姐在偏廳先吃茶暖暖身子,自己折身進了屋子給沈繡梳頭穿衣好見人。等着沈繡見了兩人進內室,只管着淚花兒泫然欲墜,一張圓臉白的跟窗紙一般,哪還見得着往昔風采。
“今兒得了空過來看嫂子,不知嫂子身子好點了沒有。”蔣歆說罷坐在沈繡身側。
沈繡彎了彎嘴角:“現下是府里正忙的時候,兩位妹子哪有空過來在我這裡耽擱,我現在身子好了不少,只是還有些沉,等着過兩日再清爽了些就到前院幫着你們去,委屈你們跟着受累不是,真是過意不去。”
蔣歆走過去扶了扶沈繡肩膀:“嫂子莫急,初春害病最不易利索,反正府裡丫頭婆子多得很,哪裡也不缺你一個,你就放寬心好生在府裡養着身子纔是,外面自然有人操持。”
沈繡嘆氣,有些話自然是對着兩個半大的孩子說不出口的,只道是自己只得做了煮餃子的細嘴茶壺,苦的悶的都憋在肚子裡自己消化,哪有個知心的人能聽她吐苦?
“老人都說寬厚仁義的性子必有後福,我平日也是看着你們在眼裡,知道你們都是掛念我的,待誰也都不差,想來日後的命肯定比我好,各都有個好歸宿,切莫跟我這般一樣啊。”說着又掉淚,月荷趕忙上前安慰:“少夫人可別哭了,哭壞了身子最終還是疼在自己身上。”
見此蔣歆也不好多說,便岔開話題問:“院子這裡可缺什麼藥材?缺了只管跟我說,回頭讓馬大管家給勻一些過來。”
月荷哀道:“四小姐可別說了,少夫人這是什麼珍貴藥材都喝了不少確就是不見好,大夫都說這是心病病不再身,藥石罔效。”
蔣歆聽着也跟着紅了眼眶,瞧着沈繡啜泣,難免也惹了傷心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方沉碧見兩人都哭,只好道:“嫂子不是說寬厚仁義的性子都有後福嗎,嫂子不正是這種人,雖是現下費心費神還傷心,以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準,興許比誰都好呢。”
沈繡聽聞苦笑:“你這人精,倒是學會拿我的話堵我的嘴了,將來嘴口肯定不得了。”
蔣歆也跟着道:“這妮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家然弟也說不過她,見她就老實的很像是耗子見了貓。”
又坐了一會兒兩人便出了來,只怕是遇見蔣淵回來面上不好看,等了出了門兩人便分開各回各的院子。
等着方沉碧進門就見卓安從裡面出了來,她正納罕,聽卓安道:“小姐趕緊進屋子去吧,少爺在裡面等着呢。”
方沉碧提身進了屋子,看見蔣悅然對着鳥架子上的鸚鵡一字一句叫道:“說,給少爺請安,快說。”
那玄鳳鸚鵡唧唧咋咋的叫了幾聲,果然學出了這句話,逗得蔣悅然咯咯笑起來。
聽見方沉碧回了來,蔣悅然樂滋滋的把她扯到鳥架子前,得意道:“方沉碧你瞧這鳥嘴口果然厲害,以後肯定跟你有得一拼。”
方沉碧看翠紅也正拿着瓜子喂鸚鵡,於是正色道:“三少爺,你當着鸚鵡是個消遣還差不多,若是當成比讀書習字還重要,我保準這鳥也活不長了。”
蔣悅然聞言蹙眉:“閒來無事緣何這麼咒它,虧我還訓了好幾日就爲了給你聽一聲逗趣的音兒,你偏不領情。”
方沉碧也不給好臉,不疾不徐道:“你給我聽個逗趣的音兒我自是高興的,就是別讓人覺得你玩物喪志就好,反正蔣家也是你掌家,你不愛聽我這多餘的話,喜歡別人逢迎誇獎的美言我怕是說不出來。”
蔣悅然忙道:“我也沒說你多餘,這不是圖個新鮮的嘛,也沒說我不讀書習字,你急個什麼。”
方沉碧聽了這話,方纔軟了幾分,轉過身逗弄那隻學話的鸚鵡,道:“你若好生跟着夫子學,我也有稀奇物給你。”
蔣悅然聞言精神大振:“真的?什麼稀奇物快給我瞧。”
方沉碧朝他搖搖頭:“生辰之前你溫好夫子教你的那本書我就給你瞧。”
蔣悅然不樂意道:“那稀奇物本是我生辰禮物,你怎可耍賴。”
方沉碧笑道:“生辰禮物只是其一,若是沒有我給你這稀罕物,生辰禮物就成了沒棉套的被面一點用也沒有。”
蔣悅然聞言微惱:“方沉碧,你太狡猾了。”
可不管方沉碧威逼利誘也罷,還是循循善誘,總之卓安瞧見的就是自家主子第一次這麼主動溫書習字,就連那鳥架上的玄鳳鸚鵡也礙不着他看書。卓安不禁搖頭尋思,難道這一物降一物就是這個模樣的?真不知道這對於蔣悅然來說,是個好事還是個劫難。
等用過了晚飯,方沉碧照例走一遭慈恩園請安之後就回了院子,誰知在進門時候蔣悅然竟然又來了,翠紅站在門口朝着方沉碧直眨眼睛,低聲道:“三少說是來跟小姐一道溫書練字的,這便是一進門就堵實了我的嘴,若是多說還不給他鬧騰死。”
方沉碧輕嘆,蔣煦在慈恩園裡憋着脾氣不發已是夠人嗆的,再來個蔣悅然着實讓她一個頭兩個大。
“溫書習字怎的不在自己院子?”
蔣悅然懶懶道:“你屋子好暖和還香,對了方沉碧你不是從來不用薰香嗎?究竟是藏了什麼東西總有一股子淡雅的清香?”
“是擺了臘梅花,你喜歡便拿去罷,反正能開一冬日。”
方沉碧進門脫襖,馬婆子跟着也進了門,見了蔣悅然坐在桌子邊練字只管是樂不籠嘴:“大夫人倒是費了多少心思讓三少爺好生讀書習字,若是見到這一幕怕是笑的得流出淚來了。”
正說着聽見門外有人說話,馬婆子又鑽了出去,這一瞧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大夫人面上稍稍帶笑,只是那眼神有些冷,攜着劉婆子和屋子裡的素筎正往這面來。
“夫人您可真是來的巧,快進屋暖和暖和。”
大夫人看馬婆子一眼:“我這是走了一遭含香園說是悅然在這兒,這方纔幾日功夫那鳥兒也拴不住他心思,可真是讓人操心。”說罷提擺邁進門檻。
屋子裡一行人皆俯身拜禮,等着大夫人撩簾子進了裡間,但見蔣悅然端端正正坐在桌子邊練字,那神色倒是認真的很。
“呦,我的兒,你院子裡尋不見還以爲又到哪裡耍瘋去了,連那玄鳳鸚鵡的都不稀罕了,弄半天是來沉碧這裡習字,你倒是一日一個唱本誰弄得清楚你。”
方沉碧見是大夫人來,趕緊起身拜禮讓出暖炕矮桌,大夫人提身坐上去,桃花眼掃了一圈只管笑道:“究竟是你開竅往好了學,還是有人道高一丈馴服了你這匹野馬性子?快給我瞧瞧這高人是誰?”
蔣悅然連身也沒起,一筆一畫倒是做得功夫十足:“從前我不讀書你也念,現下我讀了書你還是念,倒是讓我如何?”等着寫好了字,才磨蹭的走到大夫人身邊一臉認真:“你可別吵我,要是寫不完讀不會方沉碧又要耍奸詐坑了我的稀罕物。”
大夫人瞧方沉碧一眼,笑的更甚,卻是問向蔣悅然:“稀罕物?到底什麼稀罕物讓你這麼上心?”
蔣悅然一臉不解,怨道:“我這就是因着她不給瞧才惹得百抓撓心,方沉碧的嘴是鐵打的,心就是石頭磨得,你且央求她都是沒用的。娘,你且別到處看着我,總當我是充軍流放的囚犯一樣看待。”
這一句話惹得大家都跟着笑,劉婆子跟着道:“夫人這不是想着給少爺您打尊玉觀音供着,想問少爺喜歡白玉還是翠玉,剛去了含香園茗香說是來了這方纔跟過來的,哪裡是到處看着您。”
蔣悅然對這等事哪裡會上心,只管擺擺手:“娘你自己看着辦就是,要麼你問方沉碧吧,她講究最多。”
方沉碧聽着心頭暗恨,只管朝他瞪眼睛就是不說話。
“沉碧,那你瞧着呢?”大夫人倒是真的問了方沉碧話,她想了想,又問蔣悅然:“說到底就是白的綠的你喜歡哪個?”
“白的吧。”
方沉碧答大夫人:“少爺既然喜歡白色的,夫人覺得白玉觀音如何?”
大夫人對方沉碧這一番舉動似乎滿意的很,柳眉輕聳,軟語道:“悅然喜歡白玉,那便打一尊白玉觀音就是。”
大夫人沒坐多久便要走,蔣悅然依舊坐在位置上練字,大夫人越看越歡喜之道是:“你若是這麼乖巧聽話別說來梨園,便是去天上廣寒宮走一遭我都放你去。”
蔣悅然聽了這話更是喜上眉梢,粘自己母親道:“娘只管說話算話。”
等着離開梨園,大夫人臉上的笑容所剩無幾,沉的如磐石下壓着一塊冰,冷聲道:“我只管看她能有什麼把戲,別說她現下還沒生出兒子,就算她生出了個兒子又能如何,終究她是妾我是妻。”
劉婆子在身側幫腔道:“三夫人也就是仗着老爺寵着,若是沒有老爺這一道,還不是個端水洗腳的貨色,夫人莫氣爛泥是萬萬扶不上窗臺去的,看她還能得意幾日?”
原是這一日大夫人本與蔣茽說好來屋子裡說話,可剛用過飯人就沒了蹤影,左等右等沒個音訊,於是她讓劉婆子去問跟在蔣茽身旁伺候的曹方,方纔得到一句話:“老爺在三夫人房裡歇下了。”大夫人心裡憤恨難平,這纔去找蔣悅然想着見了兒子倒也能讓她安下幾分來。
大夫人聞言冷曬:“她還不知道老爺在西巷那塊也養了個野女人吧?要是知道了少不了跟着鬧,再說這等煩心事又豈止只是給我預備的,你容她聽見些風聲看她怎麼做。”
劉婆子應聲道:“夫人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那就走着瞧,就算老爺日日睡她房裡又如何還不就是一肚子女兒貨。”
“就是,就是。”
等着就寢光景,三夫人起身去了裡間,姜婆子神神秘秘的掏出東西,放在燭火上燻烤了一會兒,等着蠟紙上那一團烏七麻黑的東西烤的軟了稀了,再用手捏了捏覺得時候正好方纔遞給三夫人:“就趁熱貼在神闕穴上,等着房事過後三個時辰之後再揭下去纔可,夫人切莫弄掉了。”
三夫人照着姜婆子的話做,只覺得神闕上驟然一熱,那熱感直刺肚腹,似乎源源不斷的彙集在丹田那處,她也是三分信七分疑:“知曉了。”
等着吹燈拔蠟,蔣茽伸手一摸,覺得蹊蹺忙問:“這是什麼?”
三夫人只管環住蔣茽頸項拉向自己,送上香脣道:“最近風涼腹痛,弄了些膏藥貼着,不礙事的。”
蔣茽此時已是情/欲衝頭,色/欲蒙心,哪管貼了什麼只管一股腦的撲上去再不問其他。
作者有話要說:多說幾句,本人看過紅樓夢,還很喜歡,尤其是明清時候半白話話本式的對白,感覺像是太姥姥那代人說的舊話,很有意思。
有親說,覺得受了紅樓夢影響,但又覺得不像,大概就是這個道理,我喜歡這個對話的方式,但劇情不同,而且說實話這半白話本式的對白其實也不夠地道,寫着只管自己樂和了。
還有就是,方沉碧年紀的問題,大家說她說話有點太早熟,的確如此,其實我開始想這個故事的時候想過一個問題,古話說,本性難移,但穿越裝小孩這碼事,除了穿越者本人覺得挺噁心之外,更多的是裝不像,要是古人知道有穿越這碼事,估計就沒有早熟一說,全歸類在穿越上了。
但七歲的方沉碧不會有JQ發生,親們放心吧,蔣煦也沒戀童癖,蔣悅然這會子的感情就跟我們小時候過家家一樣,跟着玩的男孩子當爸爸,但不代表我們之間有真愛,就醬紫。
其他的事等着我讓方沉碧一章長大之後再說吧,還有一句,架空無罪,各路大神們請手下留情,勿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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