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瑾瑤死死的盯着聆微,像是要將她身上看出一個個洞來,眼裡有恐懼,震驚,憤恨,嫉妒……無數的陰暗情緒衝撞着她,讓她的身體不停的顫抖。
聆微冷眼瞧着她這幅震駭到說不出話的模樣,扯了一下脣角。
“看到我沒死,你好像很失望。”
杜瑾瑤渾身打了個激靈,在聽到聆微開口之後,她的眼神劇烈的晃動一下。
“你,你的聲音……”
她驚疑未定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不對,你是誰?”
聆微一愣,她怎麼都沒想到,杜瑾瑤第一句開口的問話,竟然是在質疑她聲音的變化。
自從從回到南都之後,她遇見了很多曾經的舊識。但是,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嗓音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在最初去法國那段時間,她恢復清醒之後,蕭家的私家醫生給她做了全面的檢查,便發覺到她的喉嚨聲帶受過嚴重的創傷。
那個醫生既然能作爲法國貴族後裔的醫學專家,自然是能接觸到世界最尖端的醫療科技和強效藥,他告訴聆微可以試一試,或許可以改善聲帶的損傷。
只是聆微喉嚨的損傷時間太長,治療的效果比較微弱,目前的情況也只能讓她的聲音稍稍恢復清潤,但依舊會有些沙啞。
因此,她音色的變化很緩慢,有時甚至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太大區別,卻沒想到第一個發現這個變化的人,竟會是杜瑾瑤。
聆微並不知道,第一個發現她聲音細微變化的人,其實是那個將她整個人烙印在心裡的那個男人……
她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很快的恢復冷靜:“有什麼疑問麼?”
聆微的眸光清冽而銳利:“我只不過是在恢復我原本的聲音,這一點,杜大小姐應該很清楚吧。”
杜瑾瑤渾身猛地一震。
真的是聆微!
這個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竟然沒死!
不僅沒有死,她還如此光鮮亮麗的出現在這個,只有南都頂尖名流才能出席的發佈會上。而她開口的音色,更是越來越像原本的那個她!
最初的震駭過去,嫉妒和憤恨涌上心頭,杜瑾瑤咬牙冷笑。
“我當然清楚,我自己的聲音,我能不清楚嗎?”
她死死的盯着聆微,眼中透出刻骨的憎惡:“聆微你別忘了,要不是因爲你的聲音和我相像,讓爸爸賞你口飯吃,你能活到現在?哼,一個下三濫的小偷,居然敢站在我面前擺架子,誰給你的臉?”
聆微從頭至尾,姣好的面容都維持着一抹淡漠的笑,絲毫沒有被杜瑾瑤激怒。
或許,三年前,這些字眼還能傷害到她,讓她沒有資格擡起頭來正視這個高高在上的杜家大小姐,但此刻的她,早就不可能了。
一個在鬼門關上走過好幾遭的人,一個經歷過太多絕望死境的人,已經沒什麼人或事能讓她動搖了。
聆微的眼底透出一股冰冷的諷刺。
“杜瑾瑤,誰偷得誰,需要我提醒你嗎?”
“……”
她輕描淡寫的幾個字,震得杜瑾瑤腦中嗡嗡作響。
誰偷的誰?
杜瑾瑤的手掌緊緊的扣入手心,尖利的指甲將手心的肌膚掐出紅印。
她之所以對聆微聲音的變化那麼敏感,甚至比晏沁他們都更敏銳的發覺這個細微的變化,正是因爲她心底太過在意。
杜瑾瑤比誰都清楚,晏明深當年爲什麼會對她一見鍾情。
她在衆心捧月的視線中緩緩走過,所有都爲她驚豔傾倒,只有那個男人,那個站在南都金字塔頂尖的男人,僅僅是盯着她,帶着一種期盼卻並不確定的神色。
她的心是忐忑的,腦海裡迴盪着杜庭江對她說的那些隱秘信息,那些曾經聆微經歷過的事情,強自鎮定地走到那個男人面前,用一種熟稔又柔情的嗓音開口。
“我們終於見面了。”
下一刻,她看到晏明深的眼中迸出濃烈而炙熱的深情,將她緊緊的摟入懷中。她安心而得意的笑了。
杜瑾瑤以爲,她可以永遠的矇蔽過晏明深。她太清楚聆微了,這麼一個卑微地連叫杜庭江一聲“爸爸”都不敢的女人,是不可能去告訴晏明深真相的。
更何況她的嗓子被毀,就算說了,晏明深也絕不會相信她。
杜瑾瑤怎麼都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般地步。
這三年她過得日子就如同是水深火熱,每天都膽戰心驚,生怕哪一天眼睛睜開的時候,杜家就破產了,而她再也無法頂着杜家大小姐的皇冠,活在衆人歆羨的視線中。
那她該怎麼活下去?怎麼能忍受普通的生活?
聆微用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戳中了杜瑾瑤心中最恐懼而陰暗的角落。
誰偷的誰。
杜瑾瑤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更不能去承認是她偷走了原本屬於聆微的幸福!
她纔是高高在上的杜家大小姐,不是嗎?這個貧民窟出來的野種,憑什麼享受錦衣玉食?享受晏明深的情意?
杜瑾瑤臉上的情緒不停的變換着,死死盯着聆微清冷的眼睛,恨不能將它剜下來!
“我不和你爭這種口舌。”
她壓下心底劇烈起伏的情緒,擡手掖了掖耳邊的頭髮,十足的名媛姿態:“不過聆微,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杜瑾瑤故意左右打量了一下來往的人羣:“今天這兒是什麼場合,你知道嗎?只有那道邀請函的人才能入場的。雖然說,咱們姐妹倆好久沒見面,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天,可是……”
她彎了彎脣角,神情高傲的如同一隻昂着頭顱的孔雀。
“你還是趕緊走吧,待會兒被人發現了趕出去,多丟人啊。”
她這個廉價的妹妹,早就在三年前和杜家決裂了,又在爆炸案之後不知所蹤。沒了杜家的頭銜,她還能有什麼倚靠?她以爲花點錢,買一身昂貴的裙子,就能再次躋身南都的名流圈,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做夢!
聆微聽着杜瑾瑤語氣中滿滿的嘲諷和不屑,神情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其實我也想知道,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靜默片刻後,聆微不疾不徐的開口:“我好像並沒有邀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