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
短暫的招呼後，李彥手腕金絲一轉，化作手術刀，開始爭分奪秒。
定靈環神禁準備妥當，佈置出一間手術室，小倩和龍女輔助護法，無生老母、小白龍和八戒則主動出擊，阻擋地府緊接其後的來襲。
對於十殿閻羅的治療，可以說是扭轉天地局勢的關鍵一步。
地府閻王的位置太重要了，天庭神隱，頂多衆神不再顯跡，世間還能一切依舊，閻王成怪，地府混亂，那世間也將受到巨大的波及。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十殿閻羅還沒有徹底瘋魔，希望分離開來，回到昔日的狀態。
本就是難度高到極致的手術，如果強大的病患完全不願意配合，那根本是連嘗試都不需要嘗試的，必敗無疑。
但若說完全配合，也不見得。
李彥來到十殿閻羅面前，映入眼簾的，是十張神情複雜，既有期待渴望，又有疑慮不安的面龐。
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
根據龍婆的消息，這十位閻王中，有一位已然徹底倒向幕後黑手，堪稱奸細。
但根據李彥的分析，真正的情況可能有三：
第一種，就是龍婆獲得的情報爲真，確實有一個奸細；
第二種，則是敵人的煙霧彈，這個消息會讓醫治者疑神疑鬼，更容易失敗；
最後一種最可怕，是奸細確實有，但不止一位，好不容易揪出一個，自以爲大功告成時，第二位乃至第三位奸細驟然發難，那就太兇險了。
其實仔細想想，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難上加難，即便是煙霧彈，十殿閻羅只要聽到了這個消息，內部產生懷疑，關鍵時刻都會產生致命的阻擾。
這種不確定性，讓手術在還未動刀前，就蒙上了一層陰影。
所以李彥乾脆將這些疑慮統統拋開，只剩下純粹的挑戰，毫不遲疑地開始手術。
手術刀劃下。
自從他可以提純仙靈之氣後，金絲的祭煉就享受到了高規格的待遇，初入世界時僅僅用作懸絲診脈的工具，由於長久以往的溫養，已然成了近乎於法寶的存在。
再結合諦聽天賦使用時的經驗，此刻的刀，有股明澈的洞察感，在觸及十殿閻羅肢體的霎那，這個畸形怪物的身體構造，就由點及面，在李彥的腦海中閃電般過了一遍。
“果然！”
十殿閻羅的狀態，從表面上來看，就是連體生物，有着自身獨立的肢體，同時合用某些器官。
但實際上，他們並非連接，更像是組合。
如同十個獨立的瓷器摔在地上，裂成了無數細小的碎塊，再重新組合到一起，揉合成一個更大的個體，以致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要復原，難度就太高了，根本不是凡間的醫術能夠解決。
所幸李彥現在也不是凡人。
落刀不變，心念一動，此前繪製的四大符籙飛出，懸於四方。
先是表象，毛髮骨肉屬地大，血液流動屬水大，體溫波動屬火大，呼吸循環屬風大。
再逐步深入，堅硬屬地大，溼潤屬水大，溫暖屬火大，流動屬風大。
最終合一，四大元素相生相輔，化爲四個奇妙的容器。
接下來，他就要將十殿閻羅分解，裝在這些容器中，再加以重塑……
這聽起來不可思議，卻已經是現階段最有把握的治療方案。
李彥全神貫注。
手術中！
……
“救閻王！！”
不出意外的，交鋒開始了。
十殿閻羅剛剛進入手術室，連半刻鐘的時間未到，茫茫多的地府差役就追至，爲首的判官一聲怒喝，無數面目猙獰的鬼府獄卒，手持鋼叉鎖鏈，雙目圓瞪，血口大張，撲了過來。
有鑑於百鬼夜行圖釋放的鬼魂數量，正常情況下地府的鬼差應該焦頭爛額，穩定局勢都不夠數目，更別提干涉閻王爺的看病自由。
但現在這一批鬼差的出現，是直接放棄了維持地府的穩定，專門過來干擾治療，可以說是污穢墮落的邪靈無疑了。
祂們的威脅也不容小覷，天庭十萬天兵天將，是十萬個有名有姓的神靈，地府的陰差鬼使其實也不例外，都不是雜兵之流可以比擬。
此時一朝爆發，所蘊含的攻勢中包含了死者的憎恨與怨念，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破空聲搜魂刮腦，撕心裂肺。
當然，這份實力固然不俗，但跟八戒小白龍這等曾經跟各路妖魔鬼怪鬥智鬥勇的存在比起來，還是不夠瞧的。
小白龍神槍掃蕩，八戒寶樹橫掃，每下攻擊都能滅掉一片鬼差，堪稱虎入羊羣，勢不可擋。
但真正可怕的還在下面，正如勾死人可以不斷復活一樣，這些鬼差在地府的環境中，也不會真正死亡。
剛剛被小白龍和八戒掃空的地方，很快又被後方填補進戰鬥中的鬼差塞滿，速度快到幾乎出現不了空白。
時時刻刻都在循環，正如十八層地獄的無盡折磨。
八戒見了直嚷嚷：“糟了糟了！祂們打不死哩！”
小白龍皺起眉頭，感到棘手：“要以禁錮爲主……”
他曾經鎮守縫隙，跟地府僵持了數百年，對此早有預料，只是這樣復活的速度，還是太可怕了，簡直無窮無盡。
“衆生迷途，入我真空家鄉！”
所幸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飄然而出。
無生老母雙手上揚，眉目聖潔，白蓮盛開，一花一世界，結成一方真空家鄉。
按照蟠桃樹精的構想，真空家鄉是祂主宰的蟠桃園，必要時就能取王母而代之，成爲衆神的主宰，但那份野心終告破滅，如今的無生老母所爲，則符合羅教宣揚的教義，締造一個沉淪於世間的迷途者的最後家鄉。
隨着真空家鄉自白蓮中升起，漫天光點飄灑，一股暮鼓晨鐘，發人深省之感擴散開來，鬼卒臉上的怨恨之色逐漸平靜，自發地向真空家鄉投入。
此招偏向於防守，之前對敵來去如風的九頭蟲，是很難奏效的，現在卻發揮奇效。
“好！”
小白龍見了，立刻改變戰術，積蓄力量，隨時準備應付更艱鉅的挑戰。
他們要撥亂反正，改變地府亂局，敵方則要制止十殿閻羅復原，恢復往日的狀態，反撲絕不會是這等“小打小鬧”，大的在後面！
……
手術室內。
小龜從李彥的袖中爬出，晃了晃腦袋，開始噴吐仙靈之氣。
它的出現，意味着這段時間積蓄的仙靈之氣，已經耗盡，才動用這份儲備。
事實證明，哪怕有了明確的思路，李彥的心態又沉穩至極，耗損之大，亦是超乎想像。
十殿閻羅畸形膨脹的龐然身軀內，充斥着濃郁的污穢之力，隨着手術刀的切割，黑泥滾滾涌出。
這個量，若是用以前那種太陽暴曬的土辦法，是肯定不行的，所幸現在治療手段也更新換代，有了人蔘寶樹的淨化效果，能夠撐得住。
但如此一來，淨化的同時分離切割，一心多用，法力的耗損急劇增加。
小龜噴吐仙靈之氣，緩解了部分壓力，小倩和龍女左右幫手，儘量分擔。
但也只能看着這位一向從容的道醫，臉色逐漸發白，氣息漸漸變得不穩。
而手術的進行，連一半都沒到。
“終究是勉強了。”
真正實施起來，李彥確實發現，自己突破凡俗極限的時間太短，目前的狀態還不足以維持一整場如此複雜的手術。
不過現在出手，並非操之過急，而是時間不等人。
治病不比其他，尤其是十殿閻羅這種特殊情況，說不定何時就再也不可能恢復，沒法等着他修煉到百分百的把握再進行，該冒的風險必須冒。
當然，他也有着底氣。
自由屬性點的儲備，就是爲了應付這個時刻。
該努力時就努力！
【智慧：31（仙路道途，福兮禍兮？）】→【智慧：35（仙路道途，禍兮福兮？）】
所謂天塌下來由高個子頂住，在這個天很有可能就要塌下的世界，突破意味着成爲高個子，確實是福禍相依，連描述裡都是帶有警告。
但同樣，提升也極爲顯著。
小龜的腦袋首先昂起，發現自己噴吐出的仙靈之氣，不再是單純的被利用，而是被這位主人順手注入定靈環中，誕生出更多的仙氣。
小倩和龍女也注意到，這位道醫的神情不僅恢復從容，看似普通的手法下，如同捏土造人，將一具具獨立的身軀行雲流水般地塑造出來。
相比起這些操作，李彥通過下刀，還更深一步洞察到十殿閻羅的心靈，對於後續的治療方案進行合適的調整：“他們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不能有治療的先後順序，避免內訌的爆發。”
果不其然，幾乎是剛剛進行分離的步驟，屬於平等王的那顆腦袋，就突然發問：“我們十位閻王，誰會先治好？”
這話一出，其他九個腦袋從不同的方向凝視了過來，目光炯炯，甚至帶着兇惡。
李彥聲音平和：“我目前的治療方法，就是爲了將你們十位同時分離，一氣呵成，沒有先後之別。”
衆殿閻羅滿意了，輪轉王又問道：“閣下醫術高明，當真有治癒我等的機會，然教主定來阻止，當如何應對？”
其他閻王頓時沉默下去，此前對於將自己變成怪物的那位存在，是滿心怨恨的，結果眼見有了治癒的希望，反倒恐懼起來。
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
那位纔是幽冥境界，地之陰司真正的管理者，昔日那猴子大鬧地府後，秦廣王上天庭告狀，也是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的表文進上。
李彥不慌不忙，將小白龍當年東海分別時，對於四大菩薩的評價轉述了一遍，末了再補充一句：“若真是地藏王菩薩入邪，伱們恐怕早就生不出反抗的念頭了……”
十殿閻羅情緒極不穩定，聽了這話大怒：“定是教主！定是教主！除了祂，還與誰能將我們變成這般模樣！”
實際上，李彥目前還無法推斷地府變成這般模樣的罪魁禍首是誰，但不妨礙先給出一個合適的答案：“地藏王菩薩座下，有一神獸諦聽，能聽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可顧鑑善惡，察聽賢愚，此獸現在何處？”
“早不見了！”“問它作甚？”“且慢……莫不是這諦聽從中作梗？”
十殿閻羅固然兇惡，並不愚蠢，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閣下之意，是諦聽假傳教主旨意，迷惑我等？”
李彥道：“不無這種可能。”
十殿閻羅勃然大怒，他們對於地藏王菩薩是有畏懼之心的，可不怕那諦聽，如果當真是那諦聽假傳旨意，保證將之打入十八層地獄，遭受永世的折磨！
在交流的過程中，手術飛速地進行着，有驚無險地進入到下半段。
小倩和龍女不敢有絲毫交談，但眼波流轉之間，已是充盈着喜意。
可就在這時，下方轟然一動，整間手術室都輕微地震動起來。
“九頭蟲開始飛行了？”
小倩和龍女齊齊變色。
定靈環所佈置的手術室，建在了這個大妖的背上，目的很明確，倘若敵人的攻勢太過兇猛，那麼九頭蟲飛行的機動性，就成爲了爭取時間的關鍵。
當然，在極速飛行中，是肯定影響治療的，這也意味着此法是不得已爲之的手段。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迫使九頭蟲開始移動？
很快答案揭曉。
“是迷霧！迷霧來了！”
九頭蟲恐懼的聲音響起，籠罩在東勝神洲上的迷霧，不知何時在地府中瀰漫開來。
“怎麼回事？”
無生老母收起白蓮，佔據上風的三位神佛立刻飄然後退，目睹着那些判官神情平靜地轉身，與麾下的鬼差一起，消失在霧氣裡。
剛剛激烈的戰場陡然變得安靜，那霧氣裡好似有無數雙眼睛默默凝視過來，靜謐中帶着難言的詭異。
直到水聲打破了寧靜，一艘渡船，慢悠悠地划動着船槳出現。
看着船身上那道赤發身影，小白龍面色沉重，八戒失聲驚呼：“沙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