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非要讓趙旭做出一個選擇，而是命運非要我做出一個選擇。
我自己無所謂，可是孩子是我的底線。
傅瑤說過，趙苗，你跟趙旭在一起，無論怎麼樣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了孩子，你一定要自私一點兒。
我知道，傅瑤的媽媽就是個小三，她很少跟我提起她以前的事情，但是我也知道，一個小三的孩子，必定不會過得多好的。
所以，我要自私一點兒，自私地逼着趙旭做出一個選擇。
“你懷孕了？”
這是他對我的反應，詫異、驚喜，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趙旭就將我抱住了。
“苗苗。”
一米八幾的男人，抱着我卻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我看着他，只覺得心底發酸，眼底的難受越發的明顯。
最後，我還是擡手推開了他：“趙旭，我懷孕了！你聽到了嗎？我不想讓我的孩子無名無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名分這東西，於我而言，也不過就是過眼雲煙。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我可以不記名分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的孩子不能不記名分地被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每一條初生的生命都應該得到最公平的對待，而不是世人的偏見。
他大概是沒有見過我這般歇斯底里的失控，看着我有幾分怔忪，過了半響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拉着我，卻被我打開了。
他沒有再試圖碰我，我們兩就這樣隔着半米的距離對視着。
半響，他纔開口：“我知道，苗苗，你給我點時間，你給我點時間！”
我擡了擡頭，看着那發暗的天色，擡手抹了一把臉，然後就笑了：“好，我給你時間，趙旭，我已經懷孕八週了，醫生建議我在十二週之內拿掉，你自己想吧。”
第一次我把話說得那麼狠，也是第一次，他用那樣迷茫又痛心的眼神看着我。
可是我能怎麼樣呢？
我也不能怎麼樣啊，我只是，想要給我自己的孩子，一個正大光明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如果沒有，那麼，我寧願他從未到來這個世界。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站在那兒，似乎許久都沒從我的話中反應過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第一次見到趙旭的時候。
半夜突然驚醒過來，沒有關嚴的窗透進來的冷氣就跟冰氣一樣，我起身走到窗前，才發現外面那路燈映照下的雪下得正大。
趙旭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剛下了課，從教室裡面走出來。
時隔一個星期，他纔給我打電話。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管是因爲什麼，他放棄了我。
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所以我也從來都不想讓他爲難。
他說，我媽病了。
就這麼四個字，我卻已經知道他的選擇了。
“我知道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電話落下的那一刻，我走完了最後的一個階梯。
傅瑤撐着傘，擡頭看着我有些擔憂：“苗苗，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呢。
我不過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打掉罷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麼機緣巧合的。
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動手，他就自己先離開我了。
摔倒的那一刻，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手機在客廳的沙發裡面放着，我想打個電話讓人來救一下我。可是那疼痛如同剝離血肉一般，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鮮血不斷地從我的大腿根部流出來，力氣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樣，就連尖叫，也無法做到。
我覺得我要死了，那些無力的掙扎我也漸漸地放棄了。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我們誰都不用再去糾結什麼了，命運會給我們做安排。
如果不是傅瑤的話，我想我真的會死的。
但是我沒死，我的孩子沒了。
知道懷孕的那一刻，我也曾經可恥地幻想過好多次自己做母親之後的情景。
或許手忙腳亂的，或許驚慌失措的，但是我想，我的生命中會多出來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會將這一切都沖垮。
醒來的時候傅瑤坐在我的病牀前，小心翼翼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她是什麼樣的人啊，現在看着我，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
我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麼讓她放心一下，或者告訴她，這樣也好，本來這個孩子也是我不想要的。
反正也沒幾個人希望他到這個世界上來，還不如就這樣離開了好。
可是嘴角一動，我卻發現自己如同失了聲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也真的是巧，我居然就跟趙旭的媽媽住了同一家醫院。
估計趙旭也沒有想到，碰到他和高敏儀扶着他媽的時候，我正站在他們的跟前，就連躲都沒有機會躲。
有時候，命運就是喜歡這麼捉弄人。
我以爲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卻遠遠沒有想到，還能有在傷口上撒鹽的這麼一下。
趙旭顯然也沒有想到會見到我，或者他也沒想過會在醫院見到一個穿着不管病服的我。
他衝上前，拉着我，“你怎麼了？”
我側頭看着他，只覺得好笑：“我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啊。”
說着，我擡手拉開了他的手。
身後趙旭的母親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趙旭，你給我回來！”
我沒管他們，一步步地往前面走，我知道，我真的是心死了。
身後的趙旭叫了一聲“媽”，我沒有回頭，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只是一步步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兒去了。
後來看到個座椅，我覺得有些累，忍不住就坐了下去。
身旁有兩個護士在聊天：“唉，知道那405嗎？”
“知道，怎麼了？我見過那個婦女的兒子，還挺有氣質的。”
“別想了你！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趙家你知道不？a市趙家，雖然比不上韓蔣兩家，但是也是大家啊，多有錢啊！”
“嗤，那你問我幹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那趙太太根本就沒什麼病，就是趙公子喜歡上了一個夜場裡面的女人，鬧着要跟高家解除婚約，但是趙太太死活不同意，所以就裝病唄！”
“裝病？不是吧？！”
“噓！你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怕什麼，這會兒有什麼人呢！”
“好了好了，我該去查房了！”
“我也得去看看黃醫生有什麼吩咐了，先走了！”
兩個說着說着就走了，剩我一個人坐在那兒，實在是不知道是哭好，還是笑好。
“趙苗。”
趙旭的聲音傳來，我提起頭，看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跟前。
我突然想起剛纔那兩個護士的話，不禁笑了：“你聽到了嗎趙旭？你媽在裝病你聽到了嗎？！”
他看着我，臉色很不好，卻始終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進醫院了？”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病服上，我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病服，直接就笑了出來，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我沒怎麼，我就是小產了而已。”
趙旭的臉直接就白了，看着我一臉的不可置信：“小產——怎麼——”
我從未這樣的累，扶着牆壁站了起來：“趙旭，我們就這樣吧，好聚好散，反正，最後的一點牽扯都沒有了，斷得乾乾淨淨的，也挺好的。”
“不——趙苗，你聽我說，我不會和高敏儀結婚的！你不要——”
我回頭看着他，整張臉都是冷的：“趙旭，你這話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我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真心的，但是我也知道，我和他媽媽比起來，或許，我永遠都在第二位。
我不是想爭什麼，正因爲什麼都不想爭了，所以，我也什麼都不要了。
“趙苗，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愛你，我愛你！”
他的力氣向來比我大，拉着我往回抱，我一點兒反抗都沒有。
趙旭抱着我的力氣那麼大，那臉頰就貼着而我的髮鬢，滾燙的淚水落下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可是很快，我就反應過來了，擡手推着他：“你放開我，趙旭！”
“趙旭！”
我的話音剛落，高敏儀的聲音就傳來了。
“趙旭，放手！”
我扣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
可是他就像是死死拽着自己心愛的模型的小孩一樣，就是不願意撒手。
“媽心臟病發了，這一次是真的。”
抱着我的趙旭整個人僵了一下，就是這麼一下，我擡手直接推開了他。
他擡腿想追過來，我回頭看着他，整個人都是冷的：“趙旭，你不要逼我恨你。”
“苗苗——”
他看着我，眼睛發紅，可是腳步卻沒有再向前了，雙手垂在身側死死地握着，脖子上的大動脈死死地繃着。
那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就好像釘子一眼，帶着哀求和憐惜。
可惜，什麼都晚了。
我收回了視線，擡手擦乾了眼淚一步步地往前面走
身後高敏儀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我聽得一清二楚：“趙旭，媽真的暈倒了，現在在搶救，你快跟我回去！”
“走吧，她不會回頭了趙旭，快跟我走吧，媽在搶救呢！”
我越走越遠，直到什麼都聽不到，我知道，我和趙旭，再無以後。晚安，明天寫完趙苗的。
晚安，明天寫完趙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