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一怔,而後微微一嘆,他這個越王讓將士失望了。
原本越王以爲只要越軍與楚人死戰,楚人在傷亡過大的情況下,會讓出一條路來。
故而,公子蹄親自去前線的時候,越王雖然醒了,但是卻沒有阻止。
結果,越王失算了,楚軍扛住了越軍的衝擊。
此刻,越軍被楚軍團團圍住,他也沒有辦法。
看着將士們投來的目光,越王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現,原來他人的目光竟然會如此鋒利,直射內心。心中隱隱作痛的越王,做了三十多年的越國之王,從來沒有哪一刻,越王竟然會感到他這個越王竟如此無能,如此失敗。
沉默許久,越王才緩緩開口道:“這一戰,我越國輸了,看楚軍的樣子,是一定要置寡人於死地了。”
話音一落,周圍的將士見越王不僅毫無辦法,而且異常悲觀,頓時全都下拜,充滿悲傷的低吟:“大王。”
此時,戰車上,越王身側的公孫海勸道:“大王,臣聞楚國的傳統···”
話未說完,就被越王一瞪。
然後就將剩下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越王自然知道公孫海還未說出的話是什麼,無非就是楚國不會對戰敗之君下手,反而會派人供養起來而已。
只是,這種情況,越王無法接受。
他已經做了三十多年的越王,已經快到古稀之年,且能在臨死之前做楚國的俘虜!
想着,便堅定的搖頭道:“寡人可以戰敗,甚至可以戰死,卻不能成爲楚人的俘虜,被楚王當作犧牲一般,獻於楚國宗廟。如此大辱,寡人寧願去死,也不願苟且偷生。”
說着,越王就從腰間拔出佩劍,然後橫在脖子上。
“大王···”周圍的將士見越王想要自刎,頓時大驚失色。
越王手一用力,正想用力一抹,卻突然想起將士們方纔的目光,頓時停了下來,想了想,開口道:“寡人可以死,但是,這一戰,我越國戰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繼續打下去,只會讓國中父老兄弟陪着寡人去死,寡人於心何忍。”
越王看向他身邊唯一的親屬,他弟弟的孫子公孫海,良久,又轉頭看向越興,接着開口道:“公孫,越興,待寡人自刎後,你們就帶着大軍向楚人投降,並用寡人的人頭,去換取楚國的爵位吧。”
“大王,這···這怎麼可以?”公孫海一怔,頓時語無倫次。
“大王,臣願隨大王左右!”越興立即單膝向越王拜道。
越王搖了搖頭,目光嚴厲的道:“你們不必勸了。越國還有希望,那就是你們!不久的將來,楚國一定會遭逢大難,那時,便是爾等的機會,無論是依附那逆子也好,還是另立越王也罷,總之,想要抓住機會,就需要保住眼前的越軍。
寡人現在唯一能做得,就是將頭顱送與爾等。若是爾等不拿着寡人的人頭去向楚人投降,必然無法自保,同時也保不住戰場上還活着的數萬越國勇士。若是爾等拿寡人的人頭請降,楚王極有可能會將你們另置一地,然後與那逆子作對。
如此,你們纔有可能保住身份。
否則,爾等必然會淪爲楚人的奴隸,這與讓爾等陪寡人一同上路,有什麼區別。”
說着,越王便自嘲的一笑,然後目光轉向遙遠的南方,緩緩開口道:“這,不僅是寡人最後的囑託,也是寡人最後對爾等贈與。”
說完,雙手用力一拉,鮮血從脖間濺出,濺了公孫海滿臉。
越王死後,周圍的將士頓時大聲哭泣下拜爲越王送行。
接着,越興拜了數拜後,然後對公孫海道:“大王的首級,只能爲一人所用,公乃是越國公孫,報復楚國的責任,理應由公擔負。而我,則將隨大王而去,免得大王在黃泉路上,沒有人護衛左右。”
說罷,也不等公孫海反應,直接用劍往脖子上一抹,然後倒在越王身側。
接着,又有百餘將士起身,然後自刎于越王周圍。
一時間,鮮血將周圍的土地染紅。
公孫海見狀,愣了愣,本想隨越王而去,但是手一摸到腰間的佩劍,頓時一滯。
良久,用手將臉上的鮮血一抹,接着一咬牙,然後拔出佩劍,用力一斬,將越王的頭顱斬下,然後將越王的王旗拔下,又將越王的人頭舉起大吼:“越王已死,吾等請降!”
周圍目睹越王自刎卻沒有跟着自刎的將士,一聽公孫海之言,立即跟着大吼道:“越王已死,吾等請降。”
這聲音瞬間便傳遍了整個戰場,相互廝殺的楚越兩軍,頓時爲之一滯。
接着,不信的越人,或者不願意相信的越人,頓時用出十二分力氣,瘋狂的向楚人殺去。
至於那些不想尋死的越人,很快便放下了武器。
不多時,下跪請降的人,便以公孫海爲中心,逐漸擴散到越軍最外側,最後,所有還活着的越人,終究還是全都下跪請降了。
此時,正在左軍前側,指揮左軍與越人廝殺的莊蹻,聽到越王已死,又見越人請降。頓時一愣,然後心中閃過一陣失落,又有一種莫名的輕鬆。
之前,他見右軍依靠戰車支助,推進的速度極快,並後發先至,超過了他們的左軍,便知左軍想要獲取越王,已經希望渺茫。
現在,越王已死,而越人也已經投降,捕獲越王的功勞,怎麼算也算不到右軍的頭上。
雖然他沒有完成鄂君的任務,但是,同樣也不算失敗。
想着,莊蹻便吐出一口氣,然後將佩劍收回鞘中,對附近的楚軍吩咐道:“諸將士立即收降越軍將士,衆親衛隨本將來。”
說着,便繃緊了神經,帶着二十餘親衛,以及數百左軍將士,向之前越王所在的地方而去。
另一邊,位於右軍中間的景陽,正與越人廝殺之際見周圍的越人全都跪地求降,又聽到越王被越人所殺的消息,頓時火冒三丈。
右軍的最前處,已經超過了左軍前沿,離越王很近,眼看就要將越王收入囊中,結果,這個大功被一個越人搶了。
這可是裂土封君的功勞啊!
想當初,前令尹昭陽,可是作戰多年,哪怕是大破齊國,也只是被先王賞賜了和氏璧,而沒有裂土。直到昭陽再次大破魏國,並壓服齊國,這才被楚王封爲渤海君。
現令尹景鯉,直到現在,也只是獲取了一個封君封號,而沒有封地。
這可是一步到位的大功,就這麼沒了。
這······
簡直是笑話。
想着,景陽便怒火沖天的越陣而出,率領麾下士卒,快步向前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