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裡傳出的異響，在場的人，應該都聽見了。
在那時候，他們的注意力貌似都不在我的話上，而是在那陣骨頭碎裂的聲音裡。
“轟！！！”
伴隨着一聲靐鳴響起，瞎老闆也沒再猶豫，直接衝着我跑了過來，右手中緊握着一把蚨匕，陣陣幽綠色的霧氣，就那麼纏繞在刀刃上。
就在他即將要碰觸到霧手的時候，與先前左老頭的遭遇一般，霧手之中猛然散出了一道黑色如長矛的霧氣，照着瞎老闆的心口就紮了過去。
這一下要是扎中了，那就是真的扎心了。
但好在瞎老闆不傻，動手之前，似乎就做足了應付突發狀況的心理準備，在那道黑霧出現的瞬間，瞎老闆就橫着閃了一步，錯開了那道如長矛的黑霧。
可就算如此，瞎老闆也沒能從古太歲的手心裡逃過去。
他剛避開黑霧換了位置，這一落腳，地上就冒出來了一道黑霧，跟先前那道黑霧長得一模一樣，不給瞎老闆半點機會，直接就扎穿了他的腳掌。
血霎時就順着傷口流了出來，不光有血，似乎還有一些極其淡薄的黑霧，從那個傷口裡緩緩涌現而出。
天知道這一下有多疼，瞎老闆這種狠角色，當時就站不穩了，連連踉蹌了幾步，往後退出了一段距離，這纔敢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些邪氣能破開咱們的氣！”瞎老闆咬着牙說：“我們的防禦對它來說就是不存在的！那孫子根本就不拿咱們的氣當回事！”
“大陣都啓動了啊........”沈世安有些迷茫：“古太歲怎麼還能折騰呢？那些邪魔不都蔫了嗎？”
沈世安說着，還擡起頭來，往天上看了一眼。
此時此刻，天空上被綠霧纏住的邪魔們，都紛紛有了收縮的趨勢。
沒錯，是收縮。
跟古太歲先前的變化一樣，都是猛然間縮小了一倍左右，之後又接着慢慢收縮了起來，像是縮水了那般。
“就是這麼一個玩意兒......把咱們逼到了這個份上？”苦和尚緊皺着眉，往坑洞之中看了一眼，只見古太歲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壓根就不搭理我們，連點反應都沒有，更別說是開口出聲了。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這個時候，古太歲身上的那層血色霧氣還沒消失，一直都死死的裹在它身上。
按理來說，現在度仙陣應該算是破了纔對，怎麼.......
“這就是古太歲？”沈世安好奇的往那邊看了看，表情很是失望：“就這模樣？”
“你上來試試？”我無奈的說道：“這孫子狠着呢！要不是大陣恢復運行了，它現在就能幹死咱們所有人！”
“它爲什麼不殺你？”羅能覺冷不丁的問了我一句：“就爲了把咱們引過去都幹掉？”
“這是其一。”左老頭替我給出了答案，表情很是難看：“其二就是，它已經知道自己被封印是無可避免的事了，所以它想拽着他陪葬，哪怕我們不去救他，到了最後，他也一樣會死在古太歲的手上。”
“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苦和尚忽然問道。
“什麼？”左老頭頭也不回的問他。
“它並不是想幹掉小袁，只是想拽着他一起回到地底的封印裡。”苦和尚嘆了口氣：“與其殺掉有血海深仇的敵人，那還不如讓他經受跟自己一樣的痛苦，不是嗎？”
又是一陣脆響，我只感覺雙手都沒了知覺，整個人都疼得抽搐了起來，但我還是沒敢叫出聲來，只能一個勁的咬着牙死撐着。
“媽的！”瞎老闆罵道：“老子就不信了！這孫子都被大陣給壓住了還能有什麼能耐？！”
“咱們一塊上吧。”葛道士無奈的說道：“一個兩個的上去，是不可能起作用的，跟葫蘆娃救爺爺一樣，純粹就是找死，而且.......”
說到這裡，葛道士貌似是反應過來了，自己的話有點不對勁，馬上就止住了話茬。
葫蘆娃救爺爺？那麼誰是爺爺？誰是孫子？
“要打就打本體吧，打這隻手沒什麼用。”左老頭說：“我們剛纔已經跟這隻手試過了，只能再找古太歲的本體試一次。”
“那就上吧。”羅能覺說道。
話音一落，羅能覺跟苦和尚都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他們倆的動作看起來極爲默契，簡直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消失得那叫一個整齊。
隨後，瞎老闆跟沈世安也消失了，葛道士跟左老頭，則是最後纔有動作的。
說實話，別看他們說話的語氣挺輕鬆的，我比誰都清楚，他們心裡肯定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着急。
現在不光是葛道士跟左老頭的狀態差，所有人的狀態都一樣的差，全都是標標準準的強弩之末，能撐過一分鐘我都算他們厲害。
想要施展出此時他們所展現出來的移動速度，那已經不是很容易的事了，畢竟他們還算是肉體凡胎，什麼事都得有個極限。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此刻，他們都是在拿命來救我，特別是瞎老闆跟沈世安，他們倆的傷勢比任何人都重，在跑到坑洞邊上，準備出手攻擊古太歲本體的時候，他們身上的那些傷口，又有了進一步崩裂的跡象，血流不止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嚇人。
我不是傻子，有的事我能自己想明白。
他們之所以能硬撐到現在，並且還有力氣來救我，十有八九都是在拿壽數去燒，都拿出了自己的壽命，去跟老天爺換取力量，這點都不用想，隨便猜都能猜到。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們是在跟老天爺做交易，交易的內容就是，用他們部分的壽數，來換取我的命。
只要是個正常人，那麼必然都會惜命，這應該是許多人的共識吧？
就像是我，我可以很直接的說，我不想死，壓根就不想死在鎮魔峰上，更不想被古太歲拽到封印裡，經受它所經歷過的苦難。
但是現在，我卻真的有了一種死志，覺得自己死了都比活着強。
我已經摺去了五十年的壽數，就算是回到外界，那也只能活到三十來歲，說到底就根本沒有幾年好活了。
可就是這樣，他們不管我還能活幾年，照樣都在用自己的壽數來換我的命，我不知道這個交易是賺還是虧，但我知道，自己壓根就不想讓他們這麼拼。
拿他們的壽數來換我的命？
左老頭，羅能覺，葛道士，苦和尚，瞎老闆，沈世安。
他們放在外界，那都是一個個人傑，用他們的壽數來續命，這我還真的有點承受不起了，更何況葛道士跟苦和尚還是外人，沈世安也能算是半個外人，有必要爲我這麼拼嗎？？
再說了，沈世安跟其他人可不一樣啊，他已經成家立業了，家裡有老婆有孩子，讓他爲了我丟去一部分的壽數.......這有點過了吧？？
“師父！！你們別跟古太歲拼了！！這他媽是賠本的買賣不能幹啊！！”我扯着嗓子喊了一聲，語氣很是焦急：“我就算沒死在古太歲手裡，回了外界也活不了幾年了，長痛不如短痛啊！”
“你啥意思？”瞎老闆猛然轉過頭來，很疑惑的問我：“你折壽了？又折了多少？”
沒等我開口，左老頭就替我回了一句：“五十年。”
“我操？”瞎老闆明顯一愣：“你小子瘋了啊？？你在這兒折了五十年？？你想過你自己沒有？？你.......”
瞎老闆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猛地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臉上，表情很是慚愧。
“你這五十年不折的話.......大陣應該就起不了吧......”瞎老闆低聲說：“你是拿自己的命救了所有人啊......”
“就算你的命只剩下一天，你也得好好活着，我們也必須竭盡全力的救你，除非我們死了。”沈世安瞟了我一眼，笑道：“總不能讓你這個大英雄死在古太歲手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