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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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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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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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謙看了一遍監視器回放,滿意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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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拍攝才又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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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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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見是這麼個高位截癱病人,問明受傷情況後就立即動手術。當時陳中偉出國訪問去了但還有他許多徒弟在,我們心裡都熱乎乎的,以爲到了sh這麼好的醫院盧明有救了,想着盧明在船上對他爸爸說過:他病好後還要到工廠去上班。於是大家問醫生:盧萌什麼時候能治好?要緊不要緊,陳中偉一個徒弟看過搖搖頭說,我們雖能把斷肢再植,但對這樣頸脊嚴重損傷的病人也沒有辦法,高位截癱是很難治的。當時我舅舅問醫生,這人痊逾後還能恢復以前一樣嗎?醫生卻無情地告訴我們說:治療後能坐輪椅已經蠻好了。大家聽了心理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我還是不相信。一個鮮龍活跳的大小夥子,怎麼跳一下水就傷得這麼嚴重?

“當時只見他們把盧明搬到手術室後,我偷偷地跟去看,只見兩三個習實的男醫學生他們把盧明扛到一間房子裡,放到一張桌子上,把他的身體用東西固定了,然後在他的頭頂用鑽頭格吱格吱地鑽洞,然後用長長的鐵螺絲擰進去,再用稱舵那樣的鐵疙瘩把他拉起來,據說這叫牽引,想把那受傷的神經恢復過來。我看了心痛不已,我感到這不是在治人,是在鑽木頭,他們是在弄擺弄一個已經沒有用了的木頭人。看來類似的情情形他們已經看得多了,所以醫院把這樣一個高位截癱病人,讓那些個實習的二十幾歲的醫學生,當作了實習工具。我都看得呆了。這人的腦袋這麼鑽過還有用嘛?唉!但有什麼辦法呢,人到了那種境地。已經沒有自由權了,只能任人擺弄和宰割了,現在只能是死馬當作活馬治了,只要能把人救治過來吃點苦頭也就委屈他吃點苦頭吧。

“當時我們在一個親戚的親戚家裡住了一晚上,盧明還要接着治,第二天我與小姨就回來了。留下我爸爸和我舅舅在那裡陪盧明。第三天我爸要在廠裡上班也回來了。我問我爸爸盧明情況有沒有好一點?爸爸聽了搖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住了一個月後,病情並沒有什麼好轉。而且已經有點辱瘡,醫生建議。先讓盧明回來到就近的外科好一些的醫院治療吧,等稍好一點再開刀。可是回到東海119部隊醫院住了幾個月後,病情也不見有半點好轉。看看這樣子希望不大,醫藥費又貴想接回家讓他休養,醫生說接回去也行。就接回家來治。

後來在家是越住越糟糕,再後我舅舅不小心在替他翻身時把他已經細得像麻骨一樣的大腿骨也折斷了,這下子傷上加傷,骨頭又發炎了。結果不到一年,這個可愛的小夥子終於死了。我得知這個消息心裡真的好難受。

“這起事故的原因就在於我那表弟在沒有弄清遊的水域盲目跳水發生的。可見在生疏的水域處跳水一定要弄清楚水的深淺程度,千萬不能盲目就去跳水。類似的情況別處也發生過。這是血的教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想回頭萬不能呀。”

周處長聽了說:“我感到這事故這個游泳場是有責任的,既然是游泳場,水域深淺是一定要表明的,如果當時管游泳池的人。把那裡水域深淺標出來,下去游泳的人下水時知道了那裡那麼淺,你表弟也不會盲目去跳水了。照現在法紀,爲樣的情況游泳場是應該叫他們賠償。”

安良說,“可是當時晨光,我們也沒有想到這點。說也沒有去說過。不過說了也沒有用了。人都有已經死,不過賠點錢而已。”周處長說:“至少,以後讓游泳池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孩子養大多麼不容易,說沒了就這樣的沒了太可惜了呀。”是啊,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安良聽了小白的兩個落水致死的故事後,感慨地說:是啊,江南水鄉是個好地方。人們不是常說山明水秀魚米之鄉嘛,水雖秀可是水也很可怕,每年死在水裡的人也多,其實我家有三代人都死在河裡,我的外祖父,我的母親,和我的一個外侄女,我表哥的一個女兒;都是死在河裡的。”

“哦,安良,你家有兩代人死在一口橋上,你家還有三代人都死在河裡的?怎麼你的家屬裡這樣不幸啊?”

“那是千真萬確的,也是我的家族裡的事。”

“他們都是什麼時候死的?”周處長問。

“自然是我外祖父死得最早。”

“我怎麼以前從沒聽你說起過?”

“我外祖父對我們不怎麼好,所以我平常一般都不願意提起他。特別過去我在部隊裡時,我幾乎從來不提他,因爲他家裡很富,要是他沒死,,土改時可能就會被評上地主,因爲他有幾十畝土地,自己又不會勞動,田裡的活都靠僱人給他做的。可是他在1948年就死了,好像他知道那時候不死,要是活到解放後被評上地主就要吃苦頭似的。”

“哦,是這樣。”

“解放後他的孫子,也就是我的表兄,在土改時被評爲富農。在當時階級觀念極強的社會裡富農也是一個很高的很臭的成分了,我和那已經早死了沒有了關係的外祖父和他的孫子扯在一起幹什麼?而且我一提起我外祖父就生氣,他比高爾基的外祖父壞多了。”

“怎麼你對你外公的印象這麼壞呀?他生前是不是罵過你,你和他吵過架?”周處長聽了不解地說。

“沒有,我在他家放牛時我才**歲,我怎麼會和他吵架呢。只是我在他家看牛時,我受過他的剝削和壓迫,他根本不把我當他的外甥看待。也不把我母親當作他的女兒看待,一點情誼都沒有。”

“哦,你外公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使你對他看法這樣壞?”

安良說,“這說來話就長了。我的出身可以說是兩個極端。我父親是個替人家做長工打短工的僱工。按照《湖南農民的考察報告》裡說法,我家我家在舊社會,是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的人家,是農村裡的無產階級。在當時的農村裡是最窮最苦的人,被什麼人都看不起。

而我的母親卻是出身在一個很錢的富農家裡。

我父親給人家做長工,他的工錢每個月只有300斤稻穀。要是在現在來算算,100元100斤稻穀。不過才300元一月,現在我們城市就是低保也有七八百元一月。那300一月。這是農忙的時候,要是在農閒時只能打點忙工,替人家做一天也就幾斤米或麥子,有時就地方做工,只好在家閒着。這樣低的不穩定的收入,要養活我們六個弟妹帶我母親七個人,這生活如何艱難就可想而知了。

“我家這樣苦,可是我外祖父在當時農村裡卻是極富的人家。附近村坊上是很名氣的。他有大田30多畝,還有隔三年就能輪收租谷的二十幾畝祭示田。此外還有曬穀場、生畜園、菜園子。竹笆園,碾子房,差不半個村子都是他家的的家產。他住的房屋,是村中兩座高高的馬頭牆下的下並排連在一起的大樓屋。他自己住一幢,給他的大兒媳和孫子住一幢。平常僱兩個長工和一個看牛娃,插秧和割稻時再僱僱兩個忙工。家裡穀倉裡的陳谷爛米吃三年也吃不完。寧波錢莊裡,還存有算不出來有多少的洋錢。這樣一份家檔。當時在鮑家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老闆了。”

周處長聽到這裡問:“安良,你媽媽出身在這樣一家有錢人家,她當年是怎麼會嫁給你一個做長工的父親的呢?”

“這說來話就長了,”這安良說:“那是我外祖父包辦婚姻造成的。後來我母親離婚了才嫁給我父親。”

“你母親當年肯下嫁給你做長工的父親,這可不是一般人女人呀!在上世紀三十年代,你母親就有着這樣強的反抗精神這很了不起了!”

安良說“是啊。當年我母親就是與我外祖父的包辦婚姻堅決抗爭才跳出那個牢籠的。

“但是這樣的一個老闆,說來叫你不相信,他出門到外面去的時候,總是穿着補釘上面加補釘的破衣襤衫。冬天裡穿一件破棉袍,也是補釘上面再打補釘。有時下襟還露出來幾塊爛棉花。腰上紮根稻草繩。腳上穿一雙是他自己打的草鞋。裡面是一雙布腳底打過好幾層厚布的老布山襪。肩上揹着一隻破竹籃,如果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則在破籃上還插着一股秤東西的秤桿,再是他腰裡的破袍下。總是繫着一串鑰匙。出門在外,如果尿急了,離家還有十里路,他也要把這泡尿憋到自己的田裡才尿。地地道道是個守財奴。

“像他這樣吝嗇的人,對長工和打忙工的自然不會好,他給做田頭的人吃的是臭鹹菜,臭冬瓜和一些黴頭魚爛芋艿莖,飯是幹粥爛飯,給田頭人吃的點心,則是一碗鹹菜年糕湯,一碗點心裡只見湯和鹹菜,和幾片切得腳底皮一樣簿的年糕。就是這麼碗裡的稀稀的幾片年糕,他送去時還自己一面走一面撈着吃,等送到田頭人手裡,就只剩一些鹹菜沒見幾片年糕了。

“我後來長到八歲時也曾到外祖父家去放過牛,他根本不把我當作他的外甥,就像對別人家來的放牛娃一樣。他讓我八歲的人,放他一隻大黃牛,每天下午還叫我割夜草,等到牛車水了一天到晚叫我去割草。即使當夏六月毒太陽曬得人透不過氣來他依舊叫我去割草。牛不趕水時就叫我去放,牛肚皮不吃飽就不許我回去吃飯。中午回家來吃中飯,他自己在帳房間裡吃着甜蜜的白糖糯米粥過魚肉,給我吃的是僱工們吃剩的一點臭鹹菜和臭芋莖和冷飯塊。這在我過去寫的小說裡多次提到過他。

晚上讓我獨自一人睡在一間他家放傢俱雜物的暗間裡,老鼠在我牀上竄來竄去,爬到我的頭上來咬我耳朵。夜裡我起來小便,看那黑沉沉的風箱籮筐等雜物,有似幢幢鬼影,使我不敢開眼。

天沒亮外公就哇哇的來叫我去牽牛、洗牛、打掃牛欄。吃過早飯就去趕水,他管車頭部,叫我揹着一隻和我一樣高的破草籃去割草。放牛要放到天黑才讓回家吃飯。我在外公家放了兩個月牛,人曬得又黑又瘦。我母親看見我大中午了,**辣的太陽曬得河水都發燙他還叫我在野外放牛,看我都快中暑了,實在不把我當人看待,我母親捨不得我這樣受苦受難,就把我帶回家去。長大後我讀了《高玉寶》半夜雞叫的故事,我覺得我外公與周扒皮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在我外公身上真正體會到地主的兇惡與殘忍,吝慳和貪婪。

“外祖父原有兩個兒子並且討上了兩房媳婦。此外還有三個女兒。我的母親是他的最小的女兒。由於他爲人十分吝嗇,所以他和我外婆,和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關係都搞不好。兩外兒子雖從小讓他們都上過中學,——這是在三十年代,在農村裡能上中學的人還很少,但是他讓他們上了。本來他想讓他大兒子來當家,但是父子倆性格合不來,我大舅不願意在家和他在一道種田,一定要出門。後來只好讓他出門到sh學生意,學出自己開了一家旅社。可惜不久,他生肺病死了。只遺下一個兒子讓妻子帶到鄉下來。可孫子和媳婦也不願意和我外公住在一起,他沒法只好給她們十幾畝田一套房子,讓他們母子倆自己過。

他的小兒子呢,也和外祖父合不來,就去到紹興學修鐘錶。後來他在那裡開了一個鐘錶店。但結婚不久也生肺病死了。小媳婦沒法跟他一道生活隨後也嫁了人。

兩個兒子死了之後,他爲了繼承香火,傳宗接代,力排衆議,又討了一個小老婆,當時他已經快六十多歲了。小老婆才十九歲,相差三四十年,別看他平常節約得要命,可他對年輕漂亮的小老婆卻百依百順,不時爲小她買首飾買衣裳,不惜重金,外婆和他三個女兒罵那女的“爛污比”。“爛污比”在我外婆和我的兩個姨媽與我媽的擠軋中,難以讓全家接受,終於被擠走了。後來外婆由於受氣患了癆病,外祖父對我外婆因趕走他的小老婆有氣,也不請醫生好好給我外婆治,外婆不久就死了。

在外婆死時,有當地的強資盜把我外公綁架去藏在一穴倒墳裡,叫他答應拿出兩千元大洋來,他不肯,強盜就用鋒利的小刀子剌他,他還是不答應,強盜在他身上剌了十多刀,流了很多血,眼見得活不成了,他才答應,讓人來到家裡取錢。我的表哥——外公的孫子,只得從寧波的錢莊裡取來兩千元大洋給躲在倒墳裡的強盜,才讓外公放回來。人家說外公這個小吝嗇鬼只有小老婆和強盜才能拿到他的錢。自己的親人甭想拿他一毛錢。

“他的三個女兒,由於他的重男輕女的思想的影響下,大女兒早在十七歲就讓她出了嫁,嫁給我們村的一戶當時還算不錯的種二十幾畝田的人家。二女兒嫁給了一個修鐘錶的,而他的三女兒,那就是我的母親,在她十八歲時,就由外祖父作主聽媒人之言,嫁了一個出門在sh家在寧波的商人家裡。沒有想到,那個男人從小出跟爹在sh灘鬼渾,養成了愛賭博打人的懷習慣,還動不動就罵人,稍不如意就動手打我母親。婆婆又惡,規矩做得很重,我母親是我外婆從小妖嬌生慣養的小麼女,那受得了這樣的氣。後來終於和他離了婚。

“離婚後的母親又只好住在自己家裡。可是外公千方百計想排擠她污辱她,說是嫁出去的媛,潑出去的水,盡天難看她。我母親看父親地方飯難吃,她覺得在他家幹活的我父雖是個做長工的,但爲人忠誠老實,家裡又沒有婆婆,就由姐姐做媒嫁了我父親。這事懷情當時都是我外婆做主的,沒有經過外公同意,所以外公知道後,大發脾氣,對我母親嫁這樣一個女婿極不滿意。說是天下“最香是銅,最臭是窮,好頭一回好好的人家不待,這回去嫁個做長工的。真是沒出息的賤貨!”從此更看不起我母親了。母親再婚出嫁的時候,他沒有再賠一樣東西。連我外婆私下裡悄悄給我母親的一點東西,他也不讓我母親拿去。千方百計的阻攔。有一次他聽信我大姨媽說,在我家有外婆許多東西,他信以爲真,就挑着一個擔子到我家來拿所謂他的東西,當時我父親正在替人家打忙工,我和我三歲的妹妹還一點不懂事,欺我家沒有人。他來到我家就推開我母親自己爬上小閣樓,撬開箱籠。把我母親出嫁時我外婆送她的一些嫁妝衣和我母親自己打草帽賺來做的衣服也一起擄進他挑來的籮筐裡,強奪了挑回家去。我母親當時一面哭,一面趕上去阻擋,可是狠心的外公就挑着籮擔拚命往家走。當我母親再趕上去時,他乾脆把我母親推到田裡去。他挑着從母親處奪去的東西飛跑回家去。使我母親又氣又傷心哭倒在田野畈。

“他似乎感到他自己會永遠長生不老,他的財產永遠屬於他的,人家也曾對他說過:你何必這樣呢?你已經六七十歲的人了,你有這麼多財產,兒子已經都沒了。只有一個孫子了,你死了將來把財產都帶到棺材裡去呀?他說我“除死放手,”就是說我到死了纔會放手的。任何人都別想從他手裡奪去一點什麼。

“那年的秋天,田裡的稻都割進了,放在河裡的水車和車盤也早叫長工扛回來了。這日他又到田頭去看看,看還有什麼東西扔在田頭野畈,到處找遍了。見沒有什麼樣東西了,走到河塘邊,見車頭盤下的河裡,還有一對當時擱水車用的車樁插在半河裡,他恐怕車樁爛掉。最好是把它也拔起來,放到家裡去等明年要用時再插到河中去。可是拔車椿要跳到水裡去的呀。當時忘了叫長工拔,現在怎麼拔呢?他想叫人家幫忙來拔。但是擡頭一看沒有人,都秋天了,農事忙過了,田頭都沒有人了,沒有辦法,他想要不還是自己試試看了。於是他就脫了褲子,連內褲也脫掉,因爲等下要穿的。他就赤夥着身,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摸到河中央去。他摸下去的地方,那裡原是有步階的。這是以前裝水車時早放好了的,所以他能一步一步的摸下去。沒有事,當他摸到車樁時他,就抓住車樁兩手使勸勁的拔,可是那車樁還插得很牢,因爲當時插的時候是年輕力壯的長工插的,再加經過大半年擱過水車,重量下陷,自然車樁比原先插時還要牢得多。因此瞬間裡還拔它不起來。於是他就用雙手上下扳着車椿使勁地搖,搖啊搖,不想猛一使勁,那車樁竟然斷了,他的身體也就隨着那斷了的車樁一起撲倒河裡。不幸的是他不識水,不會游泳,那河不闊卻很深,一個不識水的人,一下子掉到河中央,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我們想想也能明白,結果他就沉到河裡去。也許他當時可能掙扎過,也可能喊過救命,但當時深秋季節田頭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那裡離村莊又遠,就是叫過也沒有人聽見。他就這樣淹死在河裡。

“最後還是我的表哥,他的孫子,到傍晚了,還沒聽見他爺爺回家的開門聲,他的門外有竹籬笆,那竹籬笆用練條鎖起來,他開門時,能聽到練條朗朗的響。平常每天都聽慣了,他進出時的開籬笆門聲,這天已經很晚了沒聽見他開籬笆門,當他到門前去看時,籬笆門仍仍牢牢地鎖着,雖然平常對他並不怎麼好,儘管爺爺平時老是要說他,當時雖然對他挺反感的,但爺爺畢竟是親人,爺爺不見了孫子還是擔心的,他孫子就到田頭去尋他。到了田頭仍不見他爺爺,他就來到爺爺家的車頭部,卻見他的衣服和褲子脫在車部頭旁邊,看看河裡一頂草帽浮在水上,半根車樁浮在河面上,他心裡吃驚,會不會是爺爺掉到河裡去了?他想到了是怎麼回事,他就跳下河去用腳去探,他識水,所以他不怕水。他下河以後,游到河中央潛下水去一摸,一下子就摸到了爺爺的身體。他把他從河中**裸地背上來,自然爺爺早就沒有氣了身體也冰冷了。

“一副車樁,就是兩根用枝杉做的直徵大約五六公分的兩條小木條,不過十幾元錢,可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調換。爲這了不值十幾元的財產,他把自己身價幾百萬的性命都丟了。把自己的萬副家當也扔了,實現了他“除死方休”的諾言。

“我的外祖父就這樣死的。

“得知這個噩耗我母親不顧他生前再對她們怎麼不好,畢竟是她的爹。聽到侄子來報訊說外公在河裡死了時,我母親還是帶着當時已經在一個小店裡當學徒的我和我的妹妹,到外公家去弔唁他。他生前擁有幾十畝大田和兩幢大屋,一個曬場院園,一個生畜園一竹籬笆園等一大片財產,可他死後卻躺在他的河邊露天的竹笆園裡。只搭了一個竹棚淒涼地遮掩着他的遺體。因爲按照當地風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搬進家裡去的。擁有這許多房屋死後卻要躺在野外。這是多麼悲哀的事呀!當時我母親和我姨媽在那裡哀哀啼哭,說他怎麼這麼想不明白呀。兩根車樁爛掉就讓它爛掉好了呀,何必要這樣去扔掉一條命呢!當時才十幾歲的我,更不明白了。只知道走一步路都要鎖門的外公,從此他什麼也不要了,什麼也不顧了。”

外公的死是一個莫大的悲劇,也是莫大的諷剌。一個家財百萬全鄉聞名的種田老闆,卻爲了兩根只值十幾元的車樁而命舍河中。這就是守財奴和和吝嗇鬼的結局。

但是沒有想到二十二年後,我的母親也會掉在水裡淹死。而母親的溺水比外祖父更悲慘,更叫人難受。因爲她是在春節裡逝世的。

爆竹一聲送舊歲。千家萬戶迎新春。新春佳節,本應是一家人最歡樂的時節。但1970年的春節,對於包安良一家人來說,卻是最悲慘、最痛苦、最傷心的日子。

新年春節的第二天,也就是農曆初二的哪天,也是安良的四弟弟結婚的大喜日子,當他們歡歡喜喜迎新娘的時候。卻發生了一場大悲劇,在新娘剛進門才與母親相見一面之後,母親卻當晚掉在河裡淹死了。於是剛剛歡聲笑語的新房裡突然響起一片哭聲。一家人哭翻了天。於是剛剛還喜慶滿堂到處是紅紙對聯的喜氣洋洋的新婚人家,一下子變成了哭天號地的守喪人家。並且叫小弟趕快派人去通知剛吃了喜酒纔回家的親戚朋友們,說是我家的母親歿了。令親戚們都目驚口呆,天哪。這叫什麼事兒!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剛剛還看見包家母在屋裡屋外奔來碌去的好好的嘛,怎麼一下子就歿了?有的路遠的親戚還走在半路上,被追上告知此事的,他們怎麼也不能相信。趕快又奔回去看,可不是,包家門前,一片哭聲。剛剛看見在忙裡忙外的才五十多歲的女主人,此刻已經直挺挺地躺在自家屋裡臨時搭起的喪牀上。女主人真的是已經死了!

安良的母親是在晚上爲招待新媳婦的兄弟而死的。

白天,包家父母和大家操勞了一天,把四弟的新娘子娶進門,正當兄弟們陪着年幼的小舅子在樓上高興地吃酒,卻聽父親在樓下一聲大叫:“你們母親掉到河裡去了!”兄弟姐妹們如聽到一聲驚雷,都砰砰蓬蓬地的從樓上滾下來,待兄弟們奔到在河邊的喪神落魄的父親身邊一問,父親告訴他們:你們母親已經不見半個鐘頭了,我尋來尋去找不到她,剛纔我在新房子的竈下燒火,她在炒菜的。菜都炒好了不知她回家去拿一些什麼東西,可是我在廚下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她回來。我立即回屋去找,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你們媽。這人肯定是掉倒河裡去了!

兄弟姐妹們聽了父親的話,都十分擔心,因爲四弟家從屋門跨出兩步就是河,親靠河邊上,這是有可能的。大家向四弟家門前河上望去,夜色黑沉沉的,天正下着毛細雨,河面上一下子也看不清。忽然,小弟叫,“看哪上面黑黑的是什麼東西?”聽得說,住在母親隔壁的老三趕快從自家屋門前拿來一杆長榔杆,往河上哪黑黑高高浮起的的物體上撈。用涼杆一點,哪黑影果然是實實的一件物體,四弟忙把哪物體撈撥過來。待撈到河埠邊,安良和兄弟們上前一看,果真是已經被水浸泡得浮起來的母親穿着棉襖的背脊!兄弟們們都大哭起來。一面趕快把她扛起來往家裡奔。趕快讓她躺到她住的屋裡的地上,又是揉又是壓地大家七手八腳地急救,安良還叫做醫生的妻子來幫忙急救,可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新醫生。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的場面,這樣的突然溺水而亡的病人,她也一籌莫展,她也只是忙着與衆人一起幫助大家搖搖母親的手臂,按按母親的胸脯,無法拿出更好的急救辦法來使母親活過來。

親人們怎麼也不相信剛纔還好好的奔來碌去會說會話的母親,一下子說走就走了。大家不相信地拼命地哭叫着:“阿媽!阿媽!”想叫阿媽活過來,想把阿媽弄醒過來。但任憑兒女們沒命地哭叫。呼喊、搗騰了半個小時也沒有把他們母親救回來。於是小弟又趕快去三里路外的村衛生所叫醫生。可是把醫生叫來了,哪個女醫生看了看母親的眼睛,就立即要給母親打腎上腺素針,安良原來做過電工,略懂得一些急救方法,他當年上急救課時教員說過當人突然死亡時,是不能打腎上腺素針的,一經打下這種針,反而會救不活了。他就與哪請來的衛生院醫生爭論。說不要打腎上腺素針!這針打下去救不過來了,可哪個女醫生說不打這種針你又用什麼別的辦法來急救?你說哪!你有什麼好辦法?可是安良一時裡也想不出其他好辦法。當時安良想,這支針打下去母親是救不過來了,但不打也救不活,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只得讓她打。哪支針打下去後,醫生又一下一下地按她的胸脯搖手臂的操作。時間過去了一分又一分,又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這麼按哪麼弄怎麼也沒法把母親救回來,一家人只是大哭着無可奈何,就這樣讓母親急急忙忙悽悽慘慘地死去了!

當時安良跪在地上抱着母親的頭、親着母親的臉。一聲一聲地叫着“阿媽!阿媽!”萬分懊喪地大哭着,哭得死去活來,眼睛都哭得要出血了。真不相信,真不甘心讓母親就這樣的走了,她才五十六歲,平常除了一點咳嗽沒有什麼大病,到二十里路外城裡看醫生來去都是自己走路的人。能一下子連續走二三十路的人,還正好再活幾十年哪,而且她爲養育他們兄弟姐妹辛苦了一輩子,還沒有享兒女們一天福,他們還沒報答她老人家一天哪,母親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

母親禁不起這又冷又溺水的突然災害,老人家軟脫脫的無聲無息地去了,她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走了。她再也不會說話了。再也活不轉來了。再也不管父親和兒女們的事了。兒女們再發跡,再好,她也不會享受兒女們的一天福了。

當此時節,安良的父親也難過得哭着走到外面去。他懊喪地說,我本該要好好照顧她的,因早由幾天剛和她鬧了一點彆扭,她對我不理不睬的,我對她心裡也有點疙瘩,就沒有好好照顧她。她一生太苦了,她不應該這樣早就去世的------。但任兄弟們和父親再怎麼懊惱和悔恨,母親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在這個世界上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們從此將永遠再沒能有慈愛的母親了!生命就是這樣的脆弱。人生就是這樣的無奈!安良們彷彿第一次知道人是要死的,母親也是要死的。大家傷心地着哭着,腦子裡一片混沌,一片空白。

本來歡歡喜喜過新年迎新春的時刻,突然母親死了,過新年的全部計劃都打亂了.安良的大舅子本來也是初四結婚,夫妻倆準備到東湖親家去吃喜酒的。現在,安良的的母親死了,這兩天辦喪事還來不及呢,還有什麼心思去吃人家喜酒呢。

最叫人悲傷的是母親年前聽了大兒媳的邀請,在大兒子的大舅子結婚的日子,她也想跟着他的大兒子和大媳婦到東湖親家去吃喜酒。她一生還沒有去過東湖,東湖的風景很美,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這次大親家母邀請她去東湖作客,她感到很高興,她決心去一下。在準備四兒子婚事的同時她早早的也準備了吃喜酒的新衣新鞋,並且準備好了送禮的人情錢。當女兒們找出母親準備好的去東湖吃喜酒時穿的新衣服時,大家更難過的哭得噎過氣去。本來明天她可以高高興興的去東湖吃喜酒的,現在她卻直挺挺地躺在喪牀上,母親再也不會去東湖了!她準備的吃喜酒的新衣服都變成了喪服!

而安良更感到懊悔的是,他遠在鷺江出門,在一個工廠裡工作。一年纔回來一次,他急於早點見到妻子,回家探親來後,先到妻子地方去了,昨天四弟要結婚了纔過來。他本想在家的幾天日子裡,要好好和母親說說話,匆匆回來,還不到一天,剛剛昨天下午才見到她老人家,還沒有和母親說一回話。母親卻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走了。晚上他和妻子睡在母親生前睡過的牀上,半夜裡他渾渾噩噩地起來小便,看見昨晚睡在這裡好端端和自己高興地聊着天的母親,現在直挺挺地躺在牀前的板頭上一動也不會動了,安良心如刀戳.親愛的母親,現在這樣躺着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並且明天人們就要把她放進棺材裡去,把她搬到大墳灘上去,讓她一個人在野外孤孤另另冷冷清清地在過日子。從此陰陽兩隔陽世再也見不到母親這個身影了,以後回家再也看不到母親的慈祥的笑臉,聽不到母親熱情關愛的話語了。安良望着躺在身邊的已經僵硬的的母親無比傷痛地慟哭着。被哭醒了的妻子把他強拉勸到牀上去,安良才漸漸止住哭。哪一晚安良幾乎沒有一點睡着過。

這三天的日子是如此地難過,白天,他一回回揭開母親躺着板頭上的帳子,傷痛地捨不得地望望母親緊閉着眼睛的遺容,哀傷地在母親頭邊哭一會.一會他又走到祠堂裡去看看木匠正在爲母親臨時製作的薄皮棺材,他見哪又低又狹用木屑板做薄皮棺材,想着明天母親就要這躺到這口狹小的低矮的棺材裡去時,他的心就像被挖去了一樣的難過。他彷彿平生第一次知道母親是不能一生和他們在一起的,從此她要走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他的親愛的母親就這樣地和他們兄弟姐妹永別了。好好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從此她將躺在墳灘裡慢慢地腐爛,剩下一副骨頭。再也不會來管他們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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