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角鐵在顫抖，天空中忽然開始下雨。
滴滴答答落在駕駛室的玻璃上，龍雲忽然察覺視線裡什麼都看不清楚了，玻璃之上，一片黑濛濛，像被塗了油漆。
他趕緊打開雨刷，這才驚覺這些根本不是雨水，是血。是那些惡靈軍團被砍殺之後飄到空中的血霧，由於太多太密，凝聚在一起，成了雨。
“黑雨啊……”海拉喃喃地自言自語，癡癡望着窗外。
龍雲忽然發現，這小丫頭此時徹底和那個死神的身份隔絕開來，迴歸了一個幾歲孩子應有的神采，一雙大眼中清澈無比，毫無雜質。
車外，已經走出十數米的芬里爾忽然擡起自己的左手，光從他的掌心中流出，很快，周圍變得高溫灼熱起來，黑色的水汽被蒸發，變成白霧。
大火在一瞬之間開始毫無徵兆地蔓延，芬里爾瘦小的身影映在火光之中，卻看不出絲毫的羸弱，巨大的氣場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龍雲看到了火焰之中升起的巨狼，那頭令人顫抖的魔獸。
“塵歸塵，土歸土，地獄的歸地獄。”芬里爾喃喃着低聲吟誦，火勢越燒越大，從過一條街蔓延到另一條街，很快整個小鎮都湮沒在火海之中。
沒有徹底死去的惡靈完全失去了復活的機會，煉獄般的大火將它們吞噬，火海之中，慘嚎聲連連響起，在火海中掙扎着扭曲着的惡靈，和芬里爾逐漸遠去而平靜的身影形成強烈的落差和對比，如果一副衝擊力極強的印象派油畫。
落幕。這是一次完美的謝幕之火，如同一出精彩的歌劇，到了最高亢的時候戛然而止，完美收官，然後舞臺上的主角用一次滔天的巨焰來向觀衆們致敬。
那個擁有數個身份的男孩，小約瑟夫、雪諾、芬里爾，此時只有一個是絕對準確的，那就是宗主王座上的俯瞰者——惡狼芬里爾。
“這……”水手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驚詫，樓下的這個小男孩完全是神一樣的存在，四人小組拼了老命都差點擋不住家的惡靈大軍，竟在他不到半個小時的舉手投足只見就灰飛煙滅，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黑石計劃的威力？”就連格格這位尼伯龍根的皇女後裔都難以掩飾心中的震撼：“沃克當年，創造出的是怎樣的怪物啊……”
她見識過賽琳娜的力量，在天幕公司的第二道防區門前，可是，當時她仍舊敗在守門人雨果的手上，當時令她對“黑石計劃”的成果感到不屑一顧。不過這次，她覺得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十分厲害。
“黑石計劃”只有兩個現存的完成試驗品，而作爲其中之一的賽琳娜，的確是其中一個，不過，她的能力顯然側重並不在殺戮的技能上，而是在所謂的“奇普”預測術的基礎上。而眼前的這個雪諾，他纔是“黑石計劃”的另一面，可怖的一面。
如果說，賽琳娜屬於巫女型的選手，而面前這位雪諾，完全就是暴力的戰士類型。
沒有多餘，沒有憐憫，出手絕對迅速無情，斬殺成爲一種完美的暴力藝術，只有完美的戰士，才能做到這一點。
“我的哥哥……”火光映在海拉的眼角膜上，閃動着金黃色的光澤，她顯得有些激動：“巨狼芬里爾，終於回來了。”
“妹妹。”芬里爾走到收割機旁，爬上駕駛室，看了一眼龍雲，又看了一眼海拉：“我想，耶夢加得在冥河中一定很孤單了，我既然復活了，也是時候讓它迴歸了。”
海拉清脆地排氣手掌，像個高興的孩子：“嗯，我們的弟弟，應該回來了。”
“就是我在冥河裡見過的那條蛇？”龍雲想起了那次，在戰艦之上看到的那條黑色的大蛇，印象尤深：“說實話，它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你被人扔到不見天日的海底，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你也會像他那樣，甚至更糟糕。”芬里爾攤攤手道：“龍雲，咱們只見的協議現在可以生效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在殺死海恩斯之前，我們是同盟。之後……”
“之後怎樣？”說實在，龍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種決定是否正確，他無法當着海拉的面和她的哥哥拼個你死我活，況且，如果說到什麼使命感，龍雲感覺自己絕對沒有格格、芬奇還有其他的長老會獵魔騎士那麼強烈，他們看到亞特蘭蒂斯宗主一定會拼個你死我活，舉着維護世界平衡的大旗欲除之而後快。
也許是因爲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麼莫利亞人，而是一個所有種族共同的敵人——毀滅者這個身份，更爲諷刺的是，也只有海拉、芬里爾和耶夢加得這種第一代的超級混血種，才認同自己，可以和自己做朋友。
沒有朋友的人，是孤獨的，毀滅者從來就是這樣，或許這也是蘇爾特爾爲什麼站在海拉他們一方的重要原因。
“之後，你想當我的敵人，我奉陪，想做我的朋友，我也歡迎。”芬里爾依舊是一副大大咧咧無所畏懼的口吻。也許，在經過漫長的沉睡之後，這個復甦後的宗主之王，已經看淡了一切。
朋友？朋友是什麼？
龍雲忽然發現，其實支撐自己一路走來的動力，還有加入天幕公司的動機，不過就是爲老魚討回一個公道，要海恩斯血債血償而已。
原因就是那麼簡單，只是自己被芬奇博士一番說辭打動了，覺得自己真的在拯救生靈而已。
他忽然像跳出了身體，站在靈魂的角度旁觀，卻突然看清了自己。原來自己真的沒有那麼高尚，也只不過是普通人的心思而已。
管他呢！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會怎麼發展？自己又不是賽琳娜，可以靠奇普術預測未來。將來如果真的那天到來，自己是身份被戳穿，到底還有多少莫利亞人站在自己這邊？
這真的是個未知數。
“成交！”龍雲點點頭，伸出手，和芬里爾握了握。
天上劃過閃電，一份和最強魔獸達成的交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