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老相傳,上界曾有仙。3
那場大戰不知多少年後,臨江古鎮,大雪。1
聽老輩人說,這個冬季下了青羅古鎮萬載不遇的大雪,天冷得能凍死狗。2
就算是白天,街上也沒有幾個行人,小鎮的人們大部分都縮在房裡呵氣取暖。 5
大街上一片白,雪靜靜地下,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是偶爾從房裡傳來男人的喝罵和孩子的哭鬧聲。
遠處望去,玉帶江上游,白雪紛飛,空曠寂寥,沒有任何船隻往來停泊。
突然,一陣漫天青光閃過,只見空空蕩蕩的江面上,憑空出現了一條破損的烏蓬船,緩緩向青羅鎮漂來,卻許久無人登岸……1
臨江的木屋裡,長工陳四爺佝僂着身體,停下手裡的活計,看着烏篷船怔怔出神:“這麼冷的天,怎麼現在還有人來青羅鎮呢?”
奇怪的是,看了大半天,沒見靠岸的船隻有何動靜,陳四爺大着膽子從木屋裡出來,踩着嘎吱作響的冰雪,來到烏篷船跟前。
只見小小的船隻破損不堪,只有一個身穿青衫的十餘歲少年,蜷縮着身體,側躺在船艙之中。
仔細看去,少年皮膚微黑,相貌清秀微顯堅毅,只是雙目微閉,好像睡着了一般。
陳四爺伸出長滿老繭的大手,輕輕晃了晃少年的肩膀,然而卻沒人醒來。
他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指放在少年鼻孔之前。
微弱的呼吸告訴他:這個孩子還沒有凍死,不過,估計也快了。
陳四爺看了看四周,沒能找到一個幫忙的人,想了想,便把身上破着洞的灰色老棉襖解下來,鋪在冰雪地面。
然後,他才費力地把少年從船艙拖到棉襖之上。
幸運地是,連着棉襖一起在雪地拖動,竟然出乎意料地省力。1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陳四爺終於把少年拖到小院之中,在木屋內的牀上安頓下來。
而後,他又鑽到竈房,手忙腳亂地熬了碗糙米粥,這才把少年扶坐而起,用勺子給他小口地喂下。
果然,還未喂完半碗粥,那少年便已漸漸醒轉,開始劇烈地咳嗽。
陳四爺輕拍少年脊背,低聲安撫:“輕點咳,慢點,小心傷着肺。”
清秀少年茫然地擡起頭,看着木屋裡的一切和身邊頭髮灰白的老人,無力地道:“這,這是哪裡?”
陳四爺輕聲微笑道:“這裡是青羅鎮,我見你乘的烏篷船靠岸後,半天沒人下船,就去看了看。沒想到船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個凍暈過去的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原本準備去什麼地方?”
“多謝……多謝爺爺救我,這麼冷的天,不是你救我,我估計就被凍死在船裡了。我叫孟林,今年十歲,我原本是準備去……準備去……”
說着,這個叫孟林的少年,用力揉了揉腦袋,想要回憶起更多的事情。
這時,他才駭然地發現,除了他的名字,來到這裡以前的事情,他都已模糊地記不清。
而且,讓人着急的是,越想回憶,那腦袋裡的記憶片段,便越是模糊。
少年孟林情緒大爲激動,凍累交加之下,“嗯”地一聲,再次昏倒過去……
陳四爺心疼地看了看少年,輕輕蓋上被子,好讓他暖和休息。
之後,陳四爺對着手呵了口熱氣,慢慢走出房門,準備到江邊挑水做飯。
還未走到江邊,就聽見一個聲音在遠處急促地道:“麻利點,別被人看見,把這些寶貝趕快都從江底拉上來,餵魚的那幾個兄弟,也算沒有白死。”
另一個粗啞的聲音,遠遠地道:“這趟活兒真晦氣,來的兄弟,被江底機關弄死了大半,才弄這麼點兒東西。”
聽見這些古怪言語,陳四爺心中猛跳,不願招惹是非,匆忙之下,就要轉身回家。
卻沒想到,轉身之時,腳底在雪地上不小心打了一個滑,“啪”地一聲,摔倒在地。
那羣黑衣人中,有個矮壯漢子注意到陳四爺這邊的響動,一個飛身來到他的身前。
那漢子沉默地看了眼陳四爺後,眼中兇光畢露,直接雙手結印,一掌拍出,正中陳四爺胸膛,把他打得昏厥過去。
一個聲音從江邊傳來,不悅地道:“怎麼不直接滅口了事?”
矮壯漢子搖了搖頭,神秘一笑:“中我這一掌,就算他沒有立刻死掉,估計也拖不了多長時間。現在就滅口,你就不怕有人追查到我們在這裡行事?”
“嗯,絕對不要鬧出亂子。這次之事,我沒有跟上面稟報,是悄悄找了線索來的。準備得手後,給弟兄們留點好寶貝,一起悶聲發財。”一個威嚴的聲音表示讚許。
而後,那威嚴聲音又道:“這老漢一看就窮的叮噹響,就算醒來,也不懂跟什麼勢力告發我們。老三拍他一記噬元魔掌,對我們而言,再好不過……”
話未說完,就聽江邊有人急促大喊:“大哥,老三,快來!玄金漁網拖動的東西太多,江底洞口好像還有好東西,在絆着沒有出來,都來搭把手!”
未曾想,待衆人抓緊玄金漁網,正準備用力拉動之時,突然有股莫大吸力,從江底機關洞順着漁網傳了上來。
衆人大駭,便想馬上撒手,卻不料無論如何也甩脫不掉。
旋即,就聽“嘭”地一聲,玄金漁網和那羣黑衣人都被吸噬入江底機關洞內。
幾息之後,伴隨着一聲悶響,一大股血色水花,從江底直衝而出,把那處丈許大小的江面,染得一片殷紅。
俄而,江水奔涌,水面如初,彷彿從未有事發生過一般……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大雪漸停,陳四爺在江岸邊悠悠醒轉。
擡起有些眩暈的腦袋,朝四處看了看,剛纔打昏自己的那羣人,早已不見蹤影。
無奈之下,陳四爺拍掉身上的雪花,輕嘆一聲自認倒黴:“估計是聽到了不該聽的話,這才被那羣黑衣人無端打昏過去。唉。”1
又歇了一陣,陳四爺佝僂着身子,把江水繼續挑回小院,開始生火做晚飯。
過了不久,飯菜香味在小院中,嫋嫋飄飛。
這時,少年孟林也輕哼一聲,醒轉過來。
繼而,他想起救助他的陳四爺,便輕舒一口氣,慢慢起身,到小院尋找。
來到竈房門前,看到陳四爺正在做飯,孟林心中溫暖,強打精神,緩步走了過去。
陳四爺聽到腳步聲,看着少年略顯迷茫的眼神,輕輕喘了一口氣道:“孩子,你想起家是哪裡,要往哪裡去了嗎?”
“沒有……我想不起家在哪裡,也記不起父母的名字。來這裡之前的生活,好像一片空白……”
“咳咳,現在想不起來也不用着急,總有想起來的那一天。你要是不嫌棄,以後就住我家,等回憶起家鄉的線索了再找回去。”1
“嗯。”
“咳咳,我在青羅鎮是打長工的,家裡排行第四,鎮上人看我年齡大,都叫我陳四爺,你以後就叫我四爺爺吧。”
清秀少年,眼神清澈,感激地看着陳四爺:“嗯,四爺爺。我不白吃你的,我力氣很大,能幫你幹活!”
“好!以後這家裡,就咱倆過日子了,我正愁一個人住着孤單!”陳四爺聽到孟林的豪言壯語,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料,卻因笑聲太大,扯動了他在江邊所受的暗傷,猛咳幾聲後,嘴角流下一道可怖的血絲,一陣鑽心疼痛從胸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