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絕 路

田思思坐在棺材上只恨不得能早些躲到棺材裡去。

她本來以爲自己一定會大哭一場的,但現在連眼淚都沒有流下來。

難道她已沒有眼淚可流?沒有希望,就沒有眼淚,只有已完全絕望的人,才懂得無淚可流是件多麼痛苦,又多麼可怕的事。

可是她看起來反而好像很平靜,特別平靜。

柳風骨一直在看着她,微笑着道:"你說過這次絕不反悔的。"田思思茫然點了點頭,道:"我說過。"

柳風骨道:"你已答應嫁給我?"

田思思道:"我可以答應你,只不過……我還要先問你一句話。"柳風骨笑道:"只要你高興,問一千句也行。"田思思道:"我只想問你,你爲什麼一定要我嫁給你?世上的女人不止我一個。"柳風骨柔聲道:"女人雖然多,但田思思卻只有一個。"田思思道:"我要聽實話,現在你還怕什麼?爲什麼還不肯說實話?"柳風骨道:"因爲實話不太好聽。"

田思思道:"我想聽。"

柳風骨沉吟着,忽又笑了笑,道:"你知不知天下最有錢的人是誰?"田思思道:"你說是誰?"

柳風骨含笑道:"是你,現在世上最有錢的人就是你。"田思思怔了半晌,緩緩道:"原來你要娶的並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錢。"柳風骨嘆了口氣,道:"我早已說過,實話絕沒有謊話那麼動人。"田思思道:"你爲什麼不索性殺了我,再把錢搶走,那豈非更方便得多?"柳風骨道:"那就反而麻煩了。"

田思思道:"怎麼會麻煩?"

柳風骨道:"你知不知道田家的財產共有多少?"田思思道:"不知道。"

柳風骨道:"但我卻已調查得很清楚,北大省每一個大城大縣裡,差不多全都有田家的生意,我若一家家的去搶,搶到我鬍子白了也未必能搶光。"他微笑着又道:"但我若做了田大小姐的夫婿,豈非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田家所有生意的大老闆,你若萬一不幸死了,田家的生意就順理成章變成姓柳的。"田思思又慢慢地點了點頭,道:"這法子的確方便得多。"柳風骨道:"現在你總算明白了。"

田思思道:"其實我早就該明白的……

柳風骨道:"但你卻一直沒有想通這道理,因爲這道理實在太簡單,最妙的是,越簡單的道理,人們往往反而越不容易想通。"田思思道:"我的確還有件事想不通。"柳鳳骨道:"你說。"田思思道:"你既然想要逼着我嫁給你,爲什麼又要叫人假冒楊凡來救我?"柳風骨道:"因爲我本來是想要你嫁給他的。"田思思冷笑道:"你以爲我會嫁給他?"

柳風骨道:"有很多女人爲了報救命之恩,都嫁給了那個救她的男人。"田思思道:"所以你才故意製造機會讓他教我?"柳風骨笑道:"這法子雖已被人用過了很多次,但都還是有效。"田思思道:"你爲什麼不選別人,偏偏選上了這麼個豬八戒?"柳風骨道:"因爲他是我的兄弟,他若有了錢,就等於是我的一樣。"田思思道:"你爲什麼不想法子要我感激你,嫁給你,那豈非更簡單?"柳風骨淡淡道:"像我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最好不要自己露面,這道理你現在也許還不懂,但以後就會慢慢明白的。"田思思冷冷道:"也許我現在已明白。"

柳風骨道:"哦?"

田思思道:"你自己若不露面,做的事就算失敗了,也牽涉不到你身上去,所以你永遠是江南大俠,誰也沒法子找出你的毛病來。"她忽然冷笑,道:"但我卻已找出了你的毛病,你的毛病就是太聰明瞭些。"柳風骨微笑道:"你好像也不笨。"

田思思道:"現在你卻是露面了。"

柳風骨道:"不錯。"

田思思道:"你怎麼會改變主意的?"

柳風骨道:"第一,因爲我以爲你很討厭我這兄弟,絕不肯嫁給他;第二,因爲我現在急着要錢用,已沒時間再跟你玩把戲。"田思思道:"所以你纔會對我說實話?"

柳風骨說:"現在我無論怎麼說,都已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田思思道:"現在你究竟想怎麼做呢?"

柳風骨道:"我們當然要先回田家莊去成親,而且還得要田二爺親自來主辦這婚事。"田思思道:"哪個田二爺?"

柳風骨笑了笑,道:"當然是剛纔所見到的那一個。"田思思道:"然後呢?"

柳風骨道:"等到江湖中人都已承認我是田家姑爺,這個田二爺就可以太太平平的壽終正寢了。"田思思道:"等到那時,我當然也就會忽然不幸病死。"柳風骨淡淡道:"紅顏多薄命,聰明漂亮的女孩子,往往都不會長命的。"田思思道:"然後田家的財產,當然就全都變成了姓柳的。"柳風骨淡淡道:"但田家對我的好處,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記,每當春秋祭日,我一定會到田家的祖墳去流幾滴眼淚。"田思思嘆了口氣,道:"你想得的確很周到,只可惜你還是忘了一件事。"柳風骨道:"哦?"

田思思道:"你既然已說了實話,我難道還肯嫁給你?"柳風骨道:"豈非已答應別人的話,隨時都可以當做狗屁。"柳風骨突然大笑,道:"你以爲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着?柳風骨機智無雙,算無遺策,這名聲又豈是容易得來的。"田思思道:"你……你就算能逼我嫁給你,也絕對沒法子要我在大庭廣衆間,跟你拜堂成親的,你做夢也休想!"柳風骨道:"我從來不喜歡做夢。"

田思思道:"難道你有法子能要我改變主意?"柳風骨道:"我用不着要你改變主意,只要讓你沒法說話就行了。"田思思道:"但腿還是長在我自己身上的,你有什麼法子能要我跟你去拜天地?"柳風骨道:"但我卻可以用別人的腿,來代替你的腿,新娘子走路時,豈非總是要別人扶着的?"田思思一直很緊張,一直很沉得住氣。

一個人若已到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賴的時候,往往就會變得堅強起來的。

可是她現在眼淚卻又忍不住要流了下來。

她用力咬着嘴脣,過了很久,才透出口氣道:"我知道你嘴裡雖這麼說,其實卻絕不會真的這麼樣做。"柳風骨道:"你不相信我是個說得出就做得到的人?"田思思道:"但你自己當然也明白,這樣做一定會引起別人懷疑,否則你早就做了,又怎會費那麼多事,又何必等到現在?"柳風骨道:"不錯,田二爺的朋友很多,以我的身分地位,當然不能讓別人懷疑我,所以我一定要先找個可以代替你說話的人。"田思思道:"沒有人能代替我說話。"

柳風骨道:"有的,我保證她替你說的話,無論誰都一定會相信。"田思思道:"難道你已找到了這麼樣一個人?"柳風骨道:"你不信?"

田思思道:"你……你找的是誰?"

這句話其實她已用不着再說,因爲這時她已看到張好兒拉着一個人的手,微笑着走了過來。

她永遠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出賣她。

她寧死也不願相信,但卻已不能不相信。

田心。

她終於又見到了田心。

田心甜甜地笑着,拉着張好兒的手,就好像她以前拉着田思思時一樣。

她看來還是那麼伶俐,那麼天真。

她臉上甚至連一點羞愧的樣子都沒有。

田思思本來最喜歡看她笑,最喜歡看她笑的時候噘起小嘴的樣子,有時候她也好像很老練、很懂事,但只要一笑起來,就變成了個嬰兒。

嬰兒總是可愛的。

現在她笑得就正像個嬰兒。

但田思思卻沒有看見這種笑,幸好沒有看見,否則她也許立刻就會氣死。

她的眼睛雖然瞪得很大,但卻已什麼都看不見。

甚至連柳風骨說話的聲音,她聽來都已很遙遠。

柳風骨正在問田心:"這件事應該怎麼做,現在你已經完全明白了嗎?"田心嫣然道:"剛纔張姐姐已說了一遍,我連一個字都沒有忘記。"柳風骨道:"她怎麼說的?"

田心道:"明天晚上,我就陪老爺和小姐回家去,那時家裡的人已經全都睡了。所以我們就可以從後門偷偷溜回屋裡去。"柳風骨道:"爲什麼要偷偷地溜回去?"

田心道:"因爲那時小姐已說不出話,走不動路了,當然不能讓別人看到她那樣子。"柳風骨道:"第二天若有人問她。爲什麼不像以前那樣到花園裡來玩呢?"田心道:"我就說小姐怕難爲情,所以不好意思出來見人。"柳風骨道:"爲什麼怕難爲情?"

田心道:"因爲大後天,就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要做新娘子的人,總是怕難爲情的!"柳風骨道:"喜事爲什麼辦得如此匆忙?"

田心道:"因爲田二爺病了,急着要衝喜。"

柳風骨道:"田二爺怎麼會忽然病了的?"

田心道:"在路上中了暑,引發了舊疾,所以病得不輕……

柳風骨道:"就因爲他病得不輕,所以才急着要爲大小姐辦喜事,老人家的想法本就是這樣子的。"田心道:"也就因爲他病得不輕,所以不能出房來見客,就算是很熟的朋友來了,也只能請到他的房裡去坐坐。"柳風骨道:"還有呢?"

田心道:"病人當然不能再吹風,所以他屋子裡的窗戶都是關着的,而且還得垂下窗簾。"柳鳳骨道:"要很厚的窗簾。"

田心道:"病人既不能坐起來,也不能說話,最多隻能躺在牀上跟朋友打個招呼;何況,喜事既然辦得很匆忙,能通知到的朋友根本就不多。"柳風骨道:"越少越好,只要有幾個能說話的就行了。"田心道:"客人的名單我已訂好,剛纔已經交給了張姐姐。"柳風骨臉上露出滿意之色,道:"然後呢?"

田心道:"然後大喜的日子就到了,張好兒和王阿姨就是喜娘,負責替新娘子打扮起來,再跟我一起扶新娘子去拜堂。"柳風骨道:"然後呢?"

田心笑道:"然後新娘子就進了洞房,就沒有我們的事了。"柳風骨大笑,道:"然後這件事就算已功德圓滿,我就可以準備辦你跟我這兄弟的喜事了,那纔是真正的喜事。"田心紅着臉垂着頭,卻又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瞟楊凡,目光中充滿了柔情蜜意。

難道她真的看上了這大頭鬼?

難道她就是爲了他,纔出賣田思思的?

世上有很多事的確太荒唐、太奇怪,簡直就叫人無法思議,無法相信。

每個人都在笑。

他們的確已到了可以笑的時候,無論笑得多大聲都沒關係。

田思思反正已聽不到他們的笑聲。

剛纔她若似已沉在水底,現在這水簡直就似已經結成了冰。

她只覺得自己連骨髓都在發冷。

"楊凡,你好,田心,你好,你們兩個人都好。"她真想大笑一場,笑自己居然會將這兩個人當做自己的朋友。

還不止是朋友,這兩個人本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現在呢?現在什麼都完了,這世界是否存在,對她都已完全不重要。

她忽然發覺自己在這世界上,竟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朋友。

也許還有一個!

秦歌!

秦歌絕不會和這些卑鄙下流無恥的人同流合污的,否則他們又何必費那麼多心機來陷害他?

可是他的人呢?到哪裡去了?是不是正在想法子救她?

這已是田思思最後的一線希望,只要能知道秦歌的消息,她不惜犧牲任何代價。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柳風骨在問楊凡:"秦歌呢?你沒有帶他來?"楊凡笑了笑,道:"若不是爲了要帶他來,我怎麼會來遲?"柳風骨也笑了笑,道:"他怎麼樣?是不是真的很不好對付?"楊凡道:"一個人若捱了五六百刀,總不會白挨的!"柳風骨道:"你爲什麼不將他留給少林寺的和尚?又何必自己多費力氣?"楊凡道:"這人太喜歡多管閒事,留他在外面,我總有點不放心。"柳風骨笑道:"看來你做事比我還仔細,難怪別人說,頭大的人總是想得周到些。"楊凡又笑了笑,道:"我已經將他交給外面當班的兄弟,現在是不是要帶他進來?"柳風骨道:"好,帶他進來。"

於是田思思就又要看到了秦歌。

現在她寧願犧牲一切,也不願看到秦歌這樣子被別人擡避來。

秦歌已被兩人擡了進去,一個人擡頭,一個人擡腳,就像擡着個死人似的,將他擡了進來。

死人至少還是硬的,至少還有骨頭。

但秦歌卻似已完全癱軟,軟得就像是一灘泥。

別人剛把他扶起來,忽然間,他的人又稀泥般倒在地上,他喝醉酒時,也有點像這樣子。

可是現在他卻很清醒,眼睛裡絕沒有絲毫酒意,只有憤怒和仇恨。

柳風骨嘆了口氣,道:"你究竟用什麼手段對付他的?怎麼會把他弄成這樣子?"楊凡淡淡道:"也沒有用什麼特別的手段,只不過用手指截了他幾下而已。"柳風骨皺眉道:"以前他捱得起別人五大百刀,現在怎麼會連你的手指頭都挨不住了?"楊凡道:"以前他還是個窮小子,窮人的骨頭總是特別硬些的。"柳風骨道:"現在呢?"

楊凡道:"人一成了名,當然就不同了,無論誰只要過一年像他那種花天酒地的日子,就算是個鐵人,身子也會被掏空的。"張好兒又嘆了口氣,道:"快搬張椅子來,扶秦大俠坐起來,地上又溼又冷,秦大夥萬一若受了風寒,誰負得起責任。"這兩人一搭一檔,一吹一唱,滿臉都是假慈假悲的樣子。

田思思咬着牙,真恨不得衝過去,一人給他們幾個大耳光。

椅子雖然很寬大,秦歌卻還是坐不穩,好像隨時都會滑下來。

柳風骨走過去,微笑着道:"秦兄,我們多年未見,我早就想勸勸秦兄,多保重保重自己的身子,酒色雖迷人,還是不能天天拿來當飯吃的。"秦歌看着他,突然用力吐了口痰,吐在他臉上。

柳風骨連動都沒有動,也沒有伸手去擦,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

這世上真能做到"唾面自乾"的人又有幾個?

秦歌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笑,道:"我真佩服你,你他媽的真有涵養,真他媽的不是個人,我只奇怪你媽怎會把你生出來的?"柳風骨也在看着他,過了半天,才轉過頭向楊凡一笑,道:"你明白他的意思嗎?"楊凡點點頭,道:"他想要你趕快殺了他。"

柳風骨淡淡道:"現在少林寺已認定了他就是謀殺多事和尚的兇手,他無論是死是活,都已完全沒什麼兩樣。"楊凡道:"但你還是不會很快就殺他的。"

柳風骨道:"當然不會,很久以前,我很想知道一件事,除了他之外。就沒有人能告訴我,我怎能讓他死得太快?"楊凡道:"你想知道什麼事?"

柳風骨道:"我一直想知道他究竟能挨幾刀?"楊凡道:"你猜呢?"

柳風骨道:"至少一百二十刀。"

楊凡道:"沒有人能挨一百二十刀。"

柳風骨忽然反笑了,道:"你賭不賭?"

楊凡道:"怎麼賭?"

柳風骨道:"假如捱到一百十九刀時就死了,我算我輸。"楊凡道:"那也得看你一刀有多重?"

柳風骨道:"就這麼重。"

他突然出手,手裡已多了把刀,刀已刺入了秦歌的腿。

秦歌連眉頭都沒有皺一皺,忽笑道:"這一刀未免太輕了,老子就算挨個叄五百刀也是毫不在乎。"柳風骨悠然道:"秦兄若真的想多挨幾刀,在下總不會令秦兄失望的。"田思思忽然大聲道:"我跟你賭。"

柳風骨又笑了,道:"你想跟我賭?賭什麼?"田思思咬着牙道:"我賭你絕不敢一刀殺了他。"柳風骨道:"哦?"

田思思道:"我若輸了,我……我就心甘情願的嫁給你,你就用不着再多費事了。"柳風骨微笑着,道:"這賭注倒不大,倒值得考慮考慮。"田心忽然嫋嫋走過來,嫣然道:"我們家小姐心腸最好,生怕看到秦少爺活受罪,所以才故意想出這法子來。既然遲早都要死,能少挨幾刀總是好的。"她笑得那麼天真,接着又道:"小姐的心意,沒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柳風骨道:"你還知道什麼?"

田心笑道:"我還知道小姐的心腸雖好,但變起來卻快極,有時她想吃冰糖蓮子,想得要命,但等你去將冰糖蓮子端來時她卻碰都不碰,因爲她忽然又想吃鹹的元宵了。"她眨着眼,又笑道:"所以小姐無論說什麼,你都最好聽着,聽過了算,千萬不能太認真,尤其不能跟她打賭,因爲她若賭輸了,簡直沒一次不賴帳的。"田思思瞪着她,眼睛裡好像已冒出人來。

田心忽又轉頭向她一笑,遭:"我說的是實話,小姐可不能生氣。"田思思忽笑道:"你放心,我就算生王八蛋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田心垂下頭,幽幽道:"我知道小姐心裡一定很恨我,其實我也有我的苦處。"田思思道:"哦?"

田心道:"我生來就是丫頭,你生來就是小姐,我的苦處,你當然不會明白,一個人若做了丫頭,就好像變成了塊木頭,既不能有快樂,也不能有痛苦。"她嘆了口氣,接着道:"其實小姐是人,丫頭也是人,沒有人願意一輩子做丫頭的。"田思思身子發抖,道:"我……我幾時拿你當做丫頭看了?你說!"田心道:"無論小姐怎麼看,我總是個丫頭。"田思思道:"所以你就應該害我?"

田心又垂下頭,道:"小姐若在我這種情況下,說不定也會像我這麼樣做的。"田思思忽然也嘆了口氣,道:"好,我不怪你,可是我還有句話跟你說。"田心道:"我在聽着。"

田思思道:"你過來,這句話不能讓別人聽見。"田心垂着頭,慢慢地走了過來。

田思思道:"再過來一點,好……"

她忽然用盡平生力氣,一個耳光打在田心的臉上。

然後她自己也倒在地上,放聲痛哭了起來。

她實在忍耐得太久,她本來還想再忍耐下去,支持下去,可是她整個人都已崩潰。

沒有希望,連最後一線希望都已斷絕。

一個人若已完全絕望,就算還能苦苦支持下去,爲的又是什麼呢?

人生若是一條路,她的路現在已走完了。

她已被逼入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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