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把應用的煙火,藥料,以及諸色火炮並所用的炮石、炮架,都統統裝載上車,帶了隨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並一百三四十個軍漢,當夜即便離了東京,取路投京兆府來,凌振帶着這一百三四十個軍漢,押着這十幾車火炮,追星趕月,走了兩個晝夜,這才踏上了商州的地界,因爲戰事緊急刻不容緩,凌振一行人急於趕路,卻誤了宿頭,行至熊耳山的附近,夜色降臨,凌振恐入山有失,便就此尋了一處避風之地叫衆人歇下,點起篝火來,吃些乾糧,
凌振在一處大石頭上歇了腳,將馬匹身上的負荷都卸下來,安排了十五六人將坐騎都遷到一處去好生看管吃草,又安排三十來人帶着弓箭在附近小林中打些野味來充飢,再有十人砍樹生火,另派三十餘人散在四面警戒,其餘官兵則守在各處車馬前,看管車上的火炮,原地休息,
時辰越來越晚,荒野中的夜越來越靜,除了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燒聲響和戰馬時不時發出的響鼻之外,方圓之間,沒有一絲的聲響,衆人趕了一天的路,這對腿也早就走的麻了,一個個累的都已無心說話,輪流換崗就地休息,可是,就在疲憊越來越粘稠地爬上人的四肢百骸的時候,凌振那些進了樹林打獵的手下卻還沒有回來,
凌振越想越覺得不對,當下又派了十餘人組成小隊前去附近周邊的近處搜尋,臨行幾番叮囑,休要深入林中,切莫旁山而走,在派出了那些官兵之後,凌振的心裡卻愈發沒有了底,這夜靜的實在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突然間他像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似得,凌振猛地一排大腿,帶了七八個軍漢踢着朴刀緊走兩步來到相距不遠的遛馬地,衆人放眼一看,頓時都愣在了原地,原來還在這裡閒走吃草的馬匹,這時候卻早就沒了蹤影,而那些負責看護坐騎的官兵們也無影無蹤,
凌振四下裡一瞧,這附近的草場上都有馬匹踐踏的痕跡,凌振順着着痕跡追過去,還沒走出百十步的距離,便來到山旁的一處林子,月色照不進去,陰森森的一片漆黑,而馬蹄的痕跡也在這裡戛然而止,凌振心道不好,這分明是有人在暗處搞鬼,這分明就是調虎離山之計,當下凌振想到此處心急如焚,當下帶着這七八個軍漢狂奔回到避風的駐地,這裡依舊很靜,篝火安靜的燃燒着,軍士們相互靠在一起,並不曾察覺危險就在附近,
凌振輸了口氣,心道:“就曉得這一路不會這麼順。
凌振剛剛行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徹底後悔起來,這裡環境的複雜完全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簡單,凌振越往下走,就越後悔自己太輕率地離開了原來的駐地,可是,現在再回去,顯然也是不妥,就在凌振心裡糾結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突然從遠處響起一陣飛奔的馬蹄聲,轟轟隆隆地馬蹄聲響越來越明晰,也越來越緊迫,像是密集的鼓點沉沉地敲打在凌振的心裡,凌振趕緊叫衆人將火炮集在當中,衆人圍成一圈護在外面,
不過須臾,果然有一對人馬從黑暗中凸顯出來,凌振凝眸一看,這人並非是官兵打扮,“該來的總歸是來了。”凌振心裡一緊,當下便將腰裡抽出朴刀來,麾下的官兵見狀也紛紛抽刀在手,緊張地應對着那些飛奔而來的不善之人,
那一隊騎兵飛馳到凌振這邊,就此分作兩隊,一左一右,像是張開的一張血盆大口將凌振等人都一口吞了下去,這隊兵馬像是蟒蛇一般將官兵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就在凌振心裡空洞無底的時候,突然對方陣前分開兩撥,從中間馳馬走出一人,這人手裡提着一杆長槍,正是林沖,林沖看着凌振便抱拳施禮道:“凌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贖罪,贖罪。”
凌振一看那一行人的打扮,不是官兵,也不是山匪,而那大旗上的九龍朝天,立刻讓他明白自己這是落入了誰的手裡, шшш ▪ttk an ▪c○
凌振二話不說,揮刀向前,大喝一聲:“給我殺。”這一句喝罷,凌振便揮刀上前,直奔林沖,
林沖無意傷他,左右突然兜頭拋下一張大網來,凌振逃無可逃,當即被罩在網裡,怎地掙扎也脫不出,此時,凌振回頭去看,只見隨他殺出來的只有七八人,而這幾日都是隨他左右的親近,而那些原本護着車帳的官兵此時卻圍上來將那七八人都困在了一片刀鋒之中,原來,在凌振回來的時候,他原來的官兵已經被林沖都盡數用撓鉤網絡搭住綁去了,留下的都是綠林軍換上去的兄弟,而此時,這些人都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凌振卻不震驚,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凌振微微發怔便仰天大笑起來,
這一笑,笑得着實坦然,讓林沖反倒生出須些不自然來,
原來,在凌振被高太尉召見之後,於路上卻遇上了一個和尚,這和尚看着凌振便嚎啕大哭,哭的凌振一身發毛,最後凌振一問,那和尚開口一一道來,將凌振聽得有些發憟,凌振初時不以爲然,後來回家收拾行裝的時候,又細細回想起這和尚所言,才生出恐懼來,原來那和尚說凌振此番有去無回,最後要落個身首異處,家破人亡,而讓凌振最奇怪的不是別的,而是那和尚竟然曉得他此番前去就是爲了幫助呼延灼攻打綠林,凌振從高太尉府中出來,這出兵的消息就連他自己也是剛剛知道,卻不想這和尚於竟然就曉得了個大概,
凌振心裡多了一個心眼,就在他帶着火器離開京都的時候,便吩咐家眷都搬到鄉下老家去,雖然他懷疑過那和尚的身份,但他怎地也不會料到,這和尚就是綠林的人,而中間通風報信的不是別人,正是潛伏在大宋朝廷中的張青,
而現在,凌振被俘,當下不驚反笑,天意使然,他凌振也就沒有什麼可埋怨的了,他看着林沖眼熟,可是,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這人究竟姓甚名誰,這一切給他一種彷彿似曾相識的錯覺,讓他不經覺得彷彿在他的記憶裡清晰卻又模糊地記得這一切,記得這個綠林的將領,記得自己被俘虜的場面,凌振愈發認爲這就是天意,而自己身首異處,是宿命所致,
凌振被林沖綁了個結實,當夜帶回了咸陽,史進聽聞探馬回報說林沖請得了那凌振,當下便帶着衆兄弟候在聚義廳裡專等,不過一炷香的光景,果然見林沖帶着麾下軍士押着凌振上來,史進一見了凌振,被裹得猶如糉子一般,頭盔早就不知所蹤,頭髮亂亂糟糟,一副顛簸狼狽之相,史進連忙上前來,親自解開其縛,便埋怨衆人,道:“我教你們禮請淩統領上山,如何恁地無禮。”
凌振見史進親自與他解了縛,賜席上座,又叫人取了酒水來賠罪,凌振怎地看史進都是渾身上下一團和氣,與他先前所想的那凶神惡煞截然不同,當下凌振拜謝了不殺之恩,史進便與他把盞,道:“讓淩統領受驚了,我等兄弟辦事是有些粗魯,可是,各個都是一顆忠肝義膽,端得都是替天行道,你休要往心裡去,若有冒犯神威之處,還望海涵。”
凌振道:“大帥言重了,這位兄弟於我不傷半點寒毛,辦事着實利落,只是……小可看着甚是眼熟,不知這位兄弟姓甚名誰。”
林沖當下抱拳說道:“今日多有冒犯,海涵海涵,在下林沖,原東京十八萬禁軍教頭。”
“啊呀。”凌振聽罷,當下朝着林沖拜了一禮說道:“久仰大名,當初同朝爲官,怎奈何小可出身卑微,難以一見神將真容,沒曾想,在這裡遇上,實在是天幸使然。”
林沖趕緊回了一禮,連番謙虛,
史進看着笑着道:“我這帳下嗎,官軍出身的人可不少。”說着史進請楊志到前來與凌振介紹道:“這位是楊志,原大名府制使。”接着又介紹雷橫道:“這位是鄆城縣馬軍都頭雷橫。”最後,史進又請了彭圯上前來,介紹道:“這位也是最近棄暗投明的大將彭圯。”
凌振一一作了禮,特別是見了彭圯已做了頭領,心裡觸動極大,當下閉口無言,
彭圯勸道:“如今大宋昏暗,雖是蒼天大樹,卻怎奈何已經被貪官污吏侵蝕蛀空,爲我蒼生百姓遮不得風擋不得雨,而如今,大帥史進領替天行道,招納豪傑,所致之處百姓無不歡欣鼓舞,當年趙匡胤亦是造反從別人手裡奪了這江山,君權正統,那都是愚昧之說,我等何必頑固,既然立身在此,何不從命,人生於世,難得轟轟烈烈,何不就此一搏。”
史進這時候也勸導:“我綠林攻取天下,但凡攻下的城池都與百姓絲毫無犯,我推翻的不是大宋的君臣,而是大宋腐朽的政體,留下朝中可以爲江山社稷做貢獻的能人賢臣,剷除那些破壞安定的奸臣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