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沒有。
房瑤漪什麼都沒有問，反而會趁着秦壽精神好些的時候，講一些長安城最近發生的趣事。
彷彿秦壽不過是外出玩了一圈。
秦壽安靜地聽着，很快便意識到有些不對。
在他的記憶中，自家娘子一直都是文文靜靜的，不會說這麼多的話。
“夫君是不知道，那個暗探把上官儀揍得有多慘，可這上官儀還是不改，還要出言諷刺…”
房瑤漪輕輕笑着，絮絮叨叨地說着。
秦壽伸出手攥住房瑤漪的手，卻發現房瑤漪的手在顫抖着。
他微微一怔，略帶詫異地看向房瑤漪。
後者的眼眶紅着，她的手死死捏着秦壽的手掌，咬了咬嘴脣。
“夫君，這些日子以來，我時常會夢到你滿身鮮血的站在戰場上。”
“我真的很怕，怕你突然有一天就離開了我，再也回不來了。”
這些日子裡。
房瑤漪沒事的時候便坐在院中，遙遙的望着北方。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在那裡戰鬥着，廝殺着。
秦壽聽着房瑤漪帶着泣聲的話，看着她不住顫抖的肩膀，心中就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痛。
或許他在戰場上廝殺時，會忘記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死。
也許會將生死拋在腦後。
可在家裡等待着他的人不會，房瑤漪也好，長孫皇后與李世民也罷，他們都在揪心着。
秦壽深呼吸了口氣，手掌輕輕用力捏了捏房瑤漪的手，語氣溫柔。
“我不會離開的。”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黃昏之際。
蘇小扇手中端着一碗雞湯，走了進來。
“姑爺姑爺，三娘給你熬了雞湯哩！”
蘇小扇大眼睛眯成月牙，小跑到桌邊，將雞湯放下。
“三娘和陳大哥他們本來也想來哩，但是渡酒肆太忙了，他們就想着多賺些錢，也能叫姑爺開心些。”
“畢竟姑爺最愛錢了嘛〜”
這一席話說的秦壽是滿頭黑線。
雖然這小丫頭說的是實話，但未免也太過直白了些。
“姑爺快趁熱喝了吧，這雞湯大補哩。”
房瑤漪也被蘇小扇的話逗笑了，她招了招手叫蘇小扇把雞湯端過來，接在手中。
“你也知道你家姑爺最愛錢呀，還不趕緊跟姑爺彙報一下，這陣子賺了多少錢？”
蘇小扇歪着小腦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吐了吐粉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忘記了。”
“我這就去取一下賬本！”
說着，小丫頭便慌里慌張地往外跑，剛出門便跟方小商撞了個滿懷。
方小商趕忙扶住蘇小扇，而後擡起頭看向秦壽說道：“王爺，杜大人來了。”
杜如晦走進廂房後，房瑤漪與蘇小扇便起身離開了。
杜如晦極其自然地端起雞湯，坐到榻前，看着精神氣還可以的秦壽，鬆了口氣。
當下卻情不自禁地埋怨起來。
“你這小子可真是嚇死老夫了。”
“之前你還說老夫整天忙於政務不顧身子，你這比老夫還嚴重，你這就是完全不顧命了。”
杜如晦好一通說教，但語氣裡卻滿是擔憂。
秦壽陪着笑道：“杜大人，我現在可是傷員，您這麼對傷員，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杜如晦癟了癟嘴，看着秦壽無奈的表情，嘆了口氣。
略帶怒意地看着秦壽。
秦壽則是一臉無辜地與他對視。
過了片刻，兩人突然齊齊大笑了起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杜如晦好不容易止住笑，擡起手輕輕揉了揉眼，目光中滿是慈愛，”回來了就好。”
秦壽收起笑意，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黯然。
“可是跟我一同出征的弟兄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無論是鐵鷹衛還是陣亡的兵士，他們再也踏不上歸家的路。
就在這時，杜如晦突然舉起湯匙遞到秦壽的面前。
秦壽微微一怔，擡起頭就看到杜如晦若無其事的表情，而後張開口。
很快，一碗雞湯便見了底。
杜如晦輕輕將空碗放在桌上，嘆了口氣說道：“你，後悔了嗎？”
“後悔出征了嗎？”
秦壽當即搖搖頭，道：“沒有，只是覺得或許有其他辦法，可以叫這些兵士多活下來一些。”
杜如晦輕笑了一下，說道：“戰爭永遠避免不了死亡，這些兵士他們犧牲了，但卻叫更多的人活了下來。”
“或許這麼來說，對於這些兵士是不公平的，但卻是在所難免的。”
“與其沉浸在過去悔恨中，不如擡起頭去看看前方。”
“這些英雄的犧牲，不是爲了讓你回過頭爲他們而傷心，而是希望你能帯着他們的期望把以後做到更好。”
“這是李氏的江山，而你是陛下的嫡長子。”
後面的話，杜如晦並沒有明說，但話中意味很明顯。
這是李氏江山，而秦壽將會是未來的大唐天子。
“嫡長子…做到更好嗎？”聽到杜如晦的話，秦壽陷入了沉思中。
他從未想過什麼帶領大唐走向鼎盛，甚至在剛剛穿越過來時，他心裡想着的只是明天要賣多少酒，賺多少錢才能養活自己。
那時候他想的是，未來要做一個富甲一方的人，然後妻妾成羣，混吃等死。
所以他很愛錢。
但現在，他不缺錢了。
卻不再想着什麼妻妾成羣，混吃等死。
在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秦壽的心態似乎在一點點的改變着。
突然間，秦壽的眼中有了光，他緩緩擡起頭，
夕陽透過窗子灑在臉上一片金黃。
光影交錯間。
秦壽似乎看到自己身着黃袍，他站在太極殿的皇位前，在他面前是滿朝的文武百官。
他似乎看到了大唐版圖在急速的擴張着，一個極度鼎盛的時代，即將來臨。
秦壽休養了七日。
這七日裡，有許多前來謠王府造訪，其中有程處亮、柳如煙這些舊識，亦有着想要巴結未來太子的官員。
這七日裡，不知是誰將秦壽的事蹟編成了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市井坊間，都在傳唱着。
甚至率兵增援的李薰兒，也被編進了歌謠中。
兩位年近十六七的少年勇將的故事，傳遍了整座長安。
這七日裡，李靖俘虜頡利可汗的消息也隨之傳到了長安。
就像是漫長黑夜之後到來的光明，叫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希望。
這一日的四更天。
秦壽着盛裝，坐着馬車中，去往皇城。
太極殿內。
李世民緩緩坐在皇位上，臉上卻有着難以遮掩的喜色。
底下的文武百官亦是如此。
頡利被俘，吐蕃早早撤兵並意圖與大唐締結盟約，這兩則消息可謂是叫李世民心中徹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