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手忙腳亂地推開了顧凱,滿是歉意和內疚看了林晚晚一眼,紅着臉跑開了。
顧凱伸手用力在脣上一擦,手背上留下一抹紅色的脣膏印,他心裡低罵一句,轉過身正要開口解釋,看見門前的林晚晚,愣住了。
黑色緊身短禮服,露出她的鎖骨和雙肩,讓林晚晚略顯瘦削的身材一覽無遺。在黑色禮服的襯托下,皮膚透出柔白細膩。
顧凱皺起眉,把她重新推進房內:“換回去,我們這就走。”
林晚晚也是渾身不自在,時不時往下扯着裙襬,感覺雙腿涼颼颼的。只是她的感覺是一回事,顧凱露出近似厭惡的表情,更讓自己在意。
再加上剛纔看到的那一幕,她忍不住賭氣地撇開臉,拒絕了顧凱的要求:“之前的禮服不小心掉進洗手池,已經溼透了,穿不了。”
顧凱將西裝外套脫下,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的,摟着她就往外走:“等會下樓後,晚晚從花園的後門出去,我開車到那裡接你。”
林晚晚望着他離開跟秦母道別,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眼神複雜。
車子很快駛來,她坐在副駕駛座上,低着頭沉默不語。
顧凱一手打着方向盤,慢慢開口道:“顧氏看中了一塊地皮,在市內的黃金地段,據說即將要開發成商業區,價格不低,卻有很大的增值空間。可是顧氏最近投資了另外的地產項目,暫時拿不出這麼龐大的資金,有意跟秦氏合作。”
林晚晚轉過頭,看着他直視前方,側臉在明明暗暗的霓虹燈下看不清神色。
“原本秦氏已經答應下來,上個月卻突然改變態度,一再拖延。爸便想用聯姻爲前提,讓我和秦韻交往,以便安定秦伯父的心。”
“那天在機場,爸急着叫我去公司,不過是預先在酒店訂了位置,又瞞着我約了秦韻。”顧凱冷笑,“企業合作,以聯姻作爲橋樑,是最爲不智的手段,可惜爸一向固執,始終沒有看出這一點。”
“那麼,就像小秦說得那樣,你是爲了拒絕這次跟秦家的聯姻而跟我結婚,好作爲擋箭牌?”林晚晚的額頭抵在車窗上,涼意從額頭一直滲透到心裡。
打開門之前,她就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比起顧凱跟秦韻擁吻的那一幕,那些話更讓自己震驚。
林晚晚感到身心的疲憊,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面對這些以前生活中從未遇到的事,默默猜測着顧凱的想法和用意。只是每次她以爲顧凱的心裡並非沒有自己時,總會被他當頭一棒,不得不清醒過來。
這樣猜來猜去,林晚晚也覺得累了,倒不如索性坦白來說,免得她自作多情。
顧凱抿了抿脣,突然一打方向盤,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子停在了路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晚,皺眉道:“我自認做得夠明顯了,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太反覆無常了,又總是不開口解釋,讓我怎麼能明白?”林晚晚瞪着顧凱,一臉惱怒。
顧凱忽然笑了,傾身摟住她,輕聲道:“抱歉,我總覺得晚晚能明白我。現在看來,是我太自以爲是了。”
林晚晚的臉頰貼在他的頸側,在黑夜中貪戀着這點溫暖,嘆了口氣:“我後背的吻痕,你是故意留下,讓秦韻看見,好讓她知難而退?”
顧凱抱着她低聲笑着,胸膛微微震動:“怎麼可能,難道我還能預見你的晚禮服要被潑上果汁?”
“那晚你醉了,睡得毫無防備,我替你換睡衣,一時忍耐不住……”
林晚晚臉上滾燙,小聲嘟嚷道:“你不用說得那麼具體……”
顧凱手臂一緊,“我身邊的家庭,大多是門當戶對的利益聯姻,夫妻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即便像媽爲了跟爸在一起,跟宋家斷絕關係,爸對她也沒有想象中好,媽過得並不幸福。”
顧凱俯身,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晚晚,我想要一個普通的家。不是因爲利益,不是因爲無可奈何才走到一起,我想要你的心甘情願。”
“只是,宋晨緊追不捨,我只能先下手爲強了。”用一紙婚姻把林晚晚圈住,便可以不用急躁,慢條斯理地一步一步攻陷。
顧凱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冷靜的他,卻比她更早一步淪陷,卻遲遲不能正視自己的心。
“晚晚,你願意接受我麼?”
不是擋箭牌,不是被迫無奈,不是賭氣而娶她。
這一刻,林晚晚聽着顧凱在她的耳邊低語,不能說不動心……
只是,這就是愛麼?
顧凱那番話,表明他想要一個平常的家庭,也並非不喜歡自己。
那麼,妻子的這個角色,即便不是自己,只要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就行了麼?
正想着,顧凱托起她的臉,嘆道:“又皺眉頭,晚晚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面前的人不但敏感,還時常鑽牛角尖,愛曲解自己的意思,讓他十分頭疼。
可是鬧彆扭的樣子,也相當可愛……
顧凱笑了笑:“我對這方面不擅長,鄭源教會了我很多甜言蜜語,只是我覺得,那區區三個字,遠不及行動來得有說服力。”
“如果晚晚喜歡,我不介意說上千百次。俗話說,謊言說上千百次,也會變成真的。”
林晚晚抓住臉上的手,這人還說自己不善言談,說起甜言蜜語也是順溜得很:“……原來你想將謊言說上千百遍?”
顧凱愣了,沒想到被將了一軍,連忙解釋道:“不是,晚晚,我……”
他這樣焦急的樣子,是林晚晚沒見過的。
顧凱在她眼裡一直都是冷靜的,理智的。
林晚晚推開他,坐直身:“先回家,這身衣服很緊,勒得我不舒服。”
她低下頭,接着又道:“那件事……讓我先想一想。”
“好,”顧凱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以前林晚晚很瘦,現在他養着,倒是越發豐滿了……
兩人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顧凱沒有別的表示,就像平常一樣。
林晚晚躺在牀上,卻輾轉難眠。
顧凱晚上那幾句簡單的表白,在腦海中不斷迴響,擾得她根本睡意全無。
第二天正好是雙休日,她早早起來,做好早餐放在客廳的飯桌上,沒有跟顧凱打照面,就匆匆打車去醫院了。
“早安,林小姐。”乾淨整齊的單人病房內,顧凱請的一位專業護工看見她,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打招呼。
林晚晚睇着病牀上仍舊毫無反應的人,上前握着嚴茂蘭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媽,我來看你了。”
“嚴女士身體的各項指標很穩定,林小姐不要太擔心了。”
現在多請了護工,跟章姨輪流照顧嚴茂蘭。這位姓沈護工的按摩手法比林晚晚更加專業,她雖然每週都會過來,卻很少自己動手了。
“沈姨先去休息吧,我跟媽說一會話。”
“好,”護工收拾好東西,很快出了病房,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嚴茂蘭的指尖有點涼,估計是因爲長年躺在牀上,血氣循環不好的原因。
伸手碰觸到她手腕的微弱脈搏,卻令林晚晚十分安心。
媽媽還活着,只有這一點,就讓她覺得慶幸,忍不住感謝上蒼的仁慈。
“媽,我心裡除了您之外,又多了一個人。”林晚晚坐在牀邊,壓低着聲音,生怕吵醒了似是在酣眠的嚴茂蘭。
“我應該將他當作是交易的一部分,可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昨晚的話讓我動心了,媽,你覺得我該答應顧凱麼?”
林晚晚小心地握住嚴茂蘭的手,害怕太用力,只輕輕地託在手心裡:“媽醒着的話,肯定會說如果喜歡,就一定不能錯過,就像您當年倒追爸一樣……”
爸媽自由戀愛的過程,她從小耳濡目染,已經能倒背如流。
林晚晚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卻是掩不住的苦澀。
“媽,我瞞着你跟別人結婚了。如果你醒了,肯定要罵我胡鬧,將自己的婚姻不當一回事……”
“媽得快點醒來,幫我看看顧凱,參謀一下。要不然,我就自作主張答應他了。”
她眼神一黯,低頭蹭了蹭嚴茂蘭的手背,像小時候那樣撒嬌:“可是,媽,我害怕。顧家那樣顯赫,等哪一天顧凱對不喜歡我了,他揮揮手可以瀟灑地走開,重新找到更好的人。我卻陷在裡面,承受更多更大的壓力。”
“媽,您說我是不是太膽小了?”
遲遲不敢邁出一步,又怎可能收穫幸福?
“難得來看您,我又忍不住對媽發牢騷了。”林晚晚苦笑着,放下了嚴茂蘭的手。
“媽,天氣熱了,我替您擦擦身。”
她走進病房配有的獨立衛生間倒水,在轉身的一剎那,病牀上的人指尖輕輕抖動,轉眼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