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忙道:“岳父大人,何必驚慌。我又沒大肆宣揚去,怎麼就想死了?”
郭冰罵道:“你懂什麼?關乎皇家體統顏面的事情,那可是天大之事。你這些事都是從那裡打聽來的?”
林覺道:“是我暗中查勘得知,只是順手牽羊罷了,其實是爲了查十年前陸侍郎家的滅門慘案。沒想到越查越是怪異,居然扯上了宮裡的容妃娘娘,還扯上了一些其他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來。”
郭冰怒道:“再也不得查下去,到此爲止。”
林覺笑道:“岳父大人,有些事查了一半很難放棄,除非全部知道真相,那纔會停手。所以才請岳父大人說說此事原委,全部知曉了經過,小婿也就不會亂查亂撞了。”
郭冰瞪着林覺道:“繞來繞去,你就是想知道。”
林覺道:“我對天發誓,無論知道什麼,一個字也不會露出去,違者天厭之地棄之。”
郭采薇嗔道:“好好的又發誓作甚?爹爹不說便罷了,誰稀罕。走咱們回家吧。”
郭冰哼了一聲道:“罷了,料想不告訴你,你也難掩好奇,難免會追查下去,便告訴你也自無妨。但你給我記住,此事過去這麼多年,路非明也早已死了,就此打住,絕不可在鬧出是非來。明白麼?”
林覺點頭道:“岳丈放心便是。”
郭冰起身道:“我不想聽這些陳年往事,夫人跟他們說說便是,我回房睡了。困的緊。不過夫人,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萬不能多言。明白麼?”
王妃笑道:“王爺放心,妾豈會沒分寸的。”
郭冰點點頭往外走去,林覺小郡主三人忙起身行禮相送,郭冰擺擺手,邁着方步挺着肚子離開。
屋子裡剩下了孃兒三個的時候,氣氛和諧多了。王妃也是個愛八卦的,在說這些陳年往事之前,還特地命人送了松子來,抓了一小把邊磕松子邊醞釀氣氛。小郡主有樣學樣,挺着大肚子坐在一旁磕着松子。母女兩個簡直一模一樣。
“娘,快說吧,容妃娘娘跟那個陸侍郎咋回事啊。”小郡主用尖牙喀拉一聲咬開了一顆松子,飛快的嚼動着松仁道。
“你呀,就喜歡看熱鬧,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王妃伸手點了一下小郡主的額頭。
“還不是跟娘學的。聽說娘年輕時候就喜歡東打聽西打聽的到處跑。跟爹爹成婚那天……”
“哎哎哎,到底是聽我說別人的事,還是翻我的舊賬?你這丫頭,可別瞎說。”王妃趕緊打斷道。
林覺躬身道:“岳母大人快說說吧,容妃和陸侍郎之間是怎麼回事兒?”
王妃笑道:“好,讓我想想,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具體的年月我也記不大清了,那時候我跟你爹爹成婚了才幾年,經常往宮裡跑。太后那時候還是皇后,孃家的侄女兒衛幼容經常來宮裡玩兒,她的性子也活潑的很,跟我有幾分相像。一來二去,我們便熟識了起來。她比我小好幾歲,我叫她妹妹呢。”
“沒想到啊,容妃娘娘和孃親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呢。難怪她對我很好,每次我進宮去,她都對我好的不得了。喊我去榮秀宮玩兒。”郭采薇笑道。
“那是當然,我的女兒,她當然看重。只是後來你爹爹離開京城來杭州,我不得不跟着前來,這才斷了聯繫。之前幾年,我們的關係可是非常好的。”王妃微笑道。
林覺不想聽這些扯扯皮皮的東西,貴族之家的婦人們的閨中友誼一點也不感興趣,林覺只想知道容妃和路非明之間的事情。
“岳母大人,容妃娘娘和陸侍郎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些瓜葛?”林覺問道。
王妃嗔怪的看了一眼林覺笑道:“急什麼,聽我慢慢說便是。容妃娘娘的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又是衛家的人,出身也好。在當時的京城,那可是一朵高貴的牡丹花兒,想要結親的人家可是趨之若鶩,門檻都踏破了的。”
小郡主笑道:“娘當年也是京城一朵花吧,不然怎麼打的動爹爹的心?”
王妃嗔道:“多嘴!拿娘消遣麼?不過……你娘年輕時卻也相貌不醜,雖不能說是多麼美,但也拿得出手。”
王妃下意識的撩了撩雲鬢髮梢,舉止之間倒也有一份自矜之感。其實不用她多言,從她現在風韻猶存的相貌便可知道,年輕時的王妃必是相貌絕美之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雖則要提親的人很多,有的也是家世顯赫的貴胄公子,可是幼容她可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人。衛家也篩選了不少條件合適的,脾性才貌也合宜的少年讓她選,可是她一個也沒瞧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心裡其實早就有人了。錦繡十五年的瓊林宴上,探花郎陸非明受皇恩御賜打馬遊街,之後皇上親自在宮中賜宴招待三甲。幼容也在宮中,一眼便相中了那個書呆子陸非明,從此便迷他迷得不可自拔。哎!說起來世間之事真是難以言說,緣分這等事也是不可捉摸,那陸非明生的相貌也不算太俊美,論才學也不能算冠絕天下,人也有些木訥,算不得是良配,但偏偏幼容就喜歡了他,上哪說理去?”王妃咂嘴笑道。
小郡主轉頭看了看林覺,心道:誰不是呢?我也是誰都看不上,見到林郎便生好感了。當初就算沒有雪夜山林小屋那一夜,我也不會就此罷休的。跟容妃娘娘比起來,我還是幸運的,容妃娘娘最終沒能跟陸非明在一起,而我雖經波折,最終還是嫁給了林郎,這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岳母大人,聽說陸非明和容妃娘娘還定下了婚約是麼?”林覺輕聲問道。
王妃笑着看了林覺一眼道:“你知道還真是不少,看來你的確查出了些東西來。是啊,他們定了親,差點便完婚了。衛家的人雖然並不歡喜這門親事,但是他們拗不過幼容的性子。那時候,陸非明的名氣也不小,寫了不少不錯的詩詞文章,也算是京城名士,所以出席的宴飲場合也自不少。當時凡是有陸非明參加的宴飲詩會,幼容都去參加。爲的便是見到陸非明。一來二去,自然鬧出了不少風言風語來。衛家人一看,這麼下去還了得?乾脆遂了她的性子,給二人訂了婚約。”
林覺微微點頭,這說法跟當日馬斌沈曇二位兄長查出的內容基本吻合。當初查出的說法也是衛幼容主動出擊,陸非明被動接受。女追男隔層紙,衛家嬌女,京城一美喜歡陸非明,陸非明焉有不同意的道理。
“但不知這件事最後怎麼卻落得遺憾收場。”林覺輕聲道。
王妃微笑道:“胳膊拗不過大腿,有些事終歸是不能耍性子的。有緣無份不成,有份無緣也不成。他們兩個,便屬於有緣無份的。太子對幼容其實也早就喜歡,可是沒柰何,幼容不給臉色,太子也早成了親了。太子便也沒敢太往深裡想,只是跟衛皇后說了那麼一兩句。衛皇后本就對太子疼愛有加,再加上此事對衛家也是有利的,太子將來是要當皇上的,於是便提出來要親上加親,將幼容嫁給太子爲側妃。幼容自然是還不肯,但是又怎麼能拗得過?陸非明自然也扛不住壓力,主動去衛家退了這門親事,接着便立刻娶了趙家的千金爲妻。幼容見狀,卻也斷了念頭。”
“可惡,太后這不是棒打鴛鴦麼?太后怎麼能這麼做?”小郡主怒道。
“傻話,不要瞎說了。”王妃忙道。
林覺微微點頭道:“站在皇族的立場上,這確實是最好的結果。皇親國戚之家,子女的婚事本就是謀得家族利益的最好籌碼。容妃娘娘嫁給太子,對太后來說,自然是最好的結合。雖然對於容妃娘娘而言,似乎是件傷心事。但這也許纔是最好的結果。”
“夫君,我不同意你說的,這怎麼是最好的結果呢?兩個人相愛,爲何便非要分開他們?這個陸非明也是個膽小鬼,倒是主動去解除了婚約,枉費容妃娘娘一片心。”郭采薇皺眉道。
林覺苦笑不已,王妃說出了一句林覺想說的話。
“真是個孩子,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是啊,那陸非明必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倘若他不放棄,他便要丟官甚至丟命。陸非明那麼做其實是最好的選擇,迅速分割關係,一刀兩斷,迅速娶妻,斷絕一切可能。說起來,陸非明應該是個果決之人才是。
“岳母大人,這之後呢?之後可還有什麼瓜葛之事?”林覺笑問道。
“之後?之後還能有什麼事?都各自有了歸宿,還能有何瓜葛?不想活了不成?據我所知,之後他們是再無瓜葛了。後來我隨王爺離京來了杭州,偶爾回京也見了幼容幾回,但關於陸侍郎的話題卻是再也沒說過了。十年前驚聞陸侍郎暴斃,全家罹遭滅門之禍事,我也是驚訝不已。王爺說……此事……此事或許跟以前的那場瓜葛有關係,我卻也不太相信。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倘若……倘若是因爲之前的婚約引來的報復,何必過了八九年之久才發動?卻不知到底是因爲什麼?林覺,王爺適才要你不要查這件案子,在我看來,我倒是希望知道陸侍郎到底因何而罹遭此禍。不過,我也只是說說罷了,查此事必犯忌諱。你等於是在挖掘容妃娘娘當年的情事,確實挺危險,還是聽你岳父的話,不要查的好。”
王妃娘娘的謹慎之心終究壓制住了八卦之心。其實她恨不得林覺查個清清楚楚,好知道陸非明一家到底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