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混亂的當口,四族、東順閣的人物,還有大批的大臣魚貫而來。這些大人物看見衙門前如此喧鬧,都皺起了眉頭。
馬上有腿腳勤快的衙役上來,爲他們頭前開路,倒也沒耽誤他們多少進衙門的時間。
進的衙門,就見闞澤一身嶄新官服,立在那裡滿臉堆笑的歡迎。
“闞澤哇,你這是搞什麼?好好一個衙門,都快讓你搞成早市場了。”陸績下來馬車,頭一個抱怨道。
闞澤笑道:“百姓關注此案,願意來聽審,這是對我闞澤的支持!有這麼多正義的百姓看着,我闞澤即使有心上下其手,也沒有那個膽子。這有助於案件的公正審理不是嗎?至於場面混亂,這麼多百姓,有幾個是知書達理,肚子裡有墨水的?難免,難免,但卻不是不能忍受,對吧?”
陸績搖頭道:“嚴肅的審案堂,被你搞成這樣,還能忍受?”
闞澤笑着,湊到陸績耳邊,說道:“那個徐平如此惡貫滿盈,讓他在全城百姓面前丟臉,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
陸績一下恍然,嘿嘿笑着拍了拍闞澤的肩膀,說道:“你也如此促狹了?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哇。哈哈。”
闞澤恭敬的一一延請他們進入衙門正堂,在左右手邊坐定,然後,闞澤自己坐上主審位置,對身邊陪審客氣了一下,便把臉色一整,下令將徐平提押上來。
徐平在兩位衙役的押持下,昂首闊步,神態倨傲的走進衙門,在大堂中央站定,也不跪拜,就那麼筆挺挺的站着,鼻孔朝天,竟是誰都不放在他眼裡。
陪審官員怒了,就要下令掌嘴十下以示懲戒,卻被闞澤攔住。闞澤看着徐平,溫和的說道:“衙門審案規矩,審案之前,犯人要向主審官員叩拜行禮,待主審同意後方能起身候審。你如此桀驁不馴,是對本官擔任主審不服嗎?如果不服,可當面講來,像你這般既不說話也不行禮,是何道理?”
徐平傲慢道:“我沒有對你有意見。其實對我來說,誰來審都一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相信,正義一定能夠戰勝邪惡。”
闞澤笑道:“那好,你有你的性格,我不強求,但國法面前無例外。審案前你可以囂張,但如果最終給你定罪,那本官就要兩罪並罰了。但如果最終定你無罪,你藐視法堂的行爲,本官也不予追究。如何?”
徐平冷哼一聲,沒有作聲。
闞澤也不再問,驚堂木一拍,宣佈庭審正是開始。
闞澤宣佈完後,自己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一會功夫,陪審耐不住性子,悄聲提醒闞澤,“你倒是審案啊?這麼幹耗着是什麼個道理?”
闞澤彷彿現在才意識到該自己說話,連忙輕咳了幾聲,說道:“好,那本官就開始說話了。”
說完,闞澤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彈劾狀,看了看,問道:“虞翻大人可在場?”
這一問話,把所有人都問愣了,虞翻本人也是愣了半響,這纔出言回道:“主審大人,虞翻在此。”
闞澤點點頭,說道:“你控告徐平以賄賂得入校事,來路不正,可有此事?”
虞翻心中這個氣呀,心說白紙黑字擺在那裡,還什麼“可有此事”?再說,今天的犯人是誰?怎麼不審犯人,反倒把前來旁聽的大臣提溜出來審吶?
氣歸氣,虞翻還真不敢發作,庭審當中,主審官擁有莫大的權力,在大堂之上,打你白打。虞翻可不想平白無故捱上法杖,所以,虞翻老實回道:“有,有奏狀爲證。”
闞澤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道:“好了,你們兩人可以對證了。”
虞翻愣道:“對證?對什麼證?”
闞澤說道:“當然是對證徐平的罪名了!”
虞翻氣道:“我來對證,要你這個主審官有什麼用?”
闞澤一本正經說道:“我這裡有五十多份對徐平的指控,如果讓我一人挨個查去,得查到猴年馬月?皇上要求迅速結案,本官這也是不得已,纔出此下策。你們既然能夠奮筆疾書,指出徐平的罪名,想必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不妨拿出來,雙方對證,證據是否採信,由本官來定奪。
本官如此解釋,你們可聽明白了?”
虞翻急道:“諫官向來是聞風而諫,是否屬實,要靠你們去尋求證據,落實罪名。如果這一切都要我們來做,那還要你們做什麼?”
闞澤說道:“此案情形,想來我不說,大家也都清楚。如果讓我查,那也沒問題,但查來查去,最終查的結果是什麼,想必不光各位大臣,就是在場百姓也都心知肚明。有意義嗎?還不如就此現場對證!有真憑實據的罪名,本官認可,沒有真憑實據的罪名,本官否決。這樣,本官對皇上,對百官,對朝廷,對百姓都有交代。
如果虞大人認爲本官的方法不妥,大可奏明皇上,更換主審,到時候,本官還要感謝虞大人呢。”
闞澤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白,闞澤這是在巧妙推脫主審責任,但推脫的合情合理,讓人無法反駁。如果硬要反駁,那就有刁難闞澤的意思了。大不了闞澤撂挑子不幹!但闞澤不幹,誰來幹?正因爲這是個燙手山芋,所以才讓闞澤出的頭。誰敢接?
虞翻無奈,只好說道:“本官只是聽說,並無真憑實據。”
闞澤點點頭,說道:“那好,手中握有真憑實據,敢跟徐平當堂對質的大人,請站出來。沒有真憑實據的,就安坐聽審就好。”
這些官員,如果真有真憑實據,還能讓徐平猖狂到現在?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坐在那裡,冷場了。
闞澤見狀,起身說道:“如果大家都不站出來,那本官就要宣佈庭審結束,回宮向皇上稟報了。”
駱統這時說話道:“如此就結案,也太兒戲了吧?不說我們,滿城百姓大清早趕過來,就聽這麼一個沒頭沒尾的審案?”
闞澤說道:“本官昨天才接到皇上的任命,纔拿到衆官員的奏狀。一晚上的時間,本官就是神仙,也查不明是非曲直。如果能夠給本官一年時間,本官一定能查明案情,查不明,本官願承擔責任。但現在,換你是我,這個案子,你該怎麼審?你來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