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北又用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卻感覺又感覺不對。因爲他在空氣中沒有嗅到韋斯特·布萊恩的味道。
韋斯特·布萊恩是昨天下午四點來老酒鬼寓所的,從時間上來推算,女擦鞋匠如果真的來了老酒鬼寓所,時間只可能比韋斯特·布萊恩更早。在同樣的條件下,沒有道理女擦鞋匠身上的味道留下來了,韋斯特·布萊恩身上的味道卻沒有留下。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女搽鞋匠來老酒鬼寓所晚於韋斯特·布萊恩。這個之前已經排除過了,從昨天韋斯特·布萊恩發現老酒鬼被殺之後,老酒鬼的寓所就在嚴密的看守中,看守人員還是以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爲主,女擦鞋匠沒有可能瞞過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的眼睛潛入老酒鬼寓所。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女擦鞋匠在老酒鬼的寓所呆的時間比較長,所以留下的氣味濃度比較高。而韋斯特·布萊恩一進入老酒鬼的寓所就發現老酒鬼死了,立刻跑出去打電話報警,所以纔會發生在同樣空氣流通的條件下,韋斯特·布萊恩留下的氣味已經消失,而女擦鞋匠留下的氣味卻依舊能夠被林江北嗅到。
想到這裡,林江北停下了腳步,扭頭問普萊斯上校道:“一樓客廳就是力奧諾夫斯基的死亡現場嗎?”
“對!”普萊斯上校回答道:“韋斯特·布萊恩少校就是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發現力奧諾夫斯基死亡的。”
“那你當時帶隊趕過來接應韋斯特·布萊恩少校的時候,案發現場有沒有被人做改變?”林江北又問道。
“這個我問過韋斯特·布萊恩了。”普萊斯上校回答道:“由於他及時用槍頂住了島本彥成探長的腦袋,所以案發現場還保留着他剛看的姿態,基本上沒有做什麼改變。”
島本彥成一直把昨天自己在一衆手下面前被韋斯特·布萊恩用手槍頂住腦袋視爲奇恥大辱。此時又聽見普萊斯上校又提起這個場面,一張大臉憋地通紅,雙目怒視着普萊斯上校。
普萊斯上校卻根本不理會島本彥成的反應,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從身後的隨從手裡拿過一隻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一疊照片,遞到林江北手裡。
“這是昨天我讓我們司令部的攝影記者拍攝的案發現場的照片,你可以對照着參考一下。”他對林江北說道。
林江北拿起第一張照片,上面拍攝的正是老酒鬼半躺在沙發上死亡的場景。
林江北往沙發方向看了一眼,問普萊斯上校道:“力奧諾夫斯基的屍體呢?”
“昨天晚上已經被運送到廣慈醫院保存了起來。”普萊斯上校回答道。
本來普萊斯上校是打算把老酒鬼的屍體運送到仁濟醫院保存起來,但是他這個意見卻遭到了島本彥成的堅決反對。理由是仁濟醫院是英國倫敦會所開設的醫院,而由於英美兩國之間的特殊關係,很難保證老酒鬼的屍體在仁濟醫院不會被動手腳,從而造成老酒鬼被害的關鍵證據的缺失。
而按照島本彥成的建議,把老酒鬼的屍體送到德國人所開設的寶隆醫院,普萊斯上校卻又不放心。因爲在國際關係上,德國和日本已經是越走越近,大有結成同盟之勢。如果把老酒鬼的屍體放在寶隆醫院,天知道德國佬會不會幫助日本人在老酒鬼的屍體上搞什麼名堂!
所以爭執到最後,廣慈醫院就成了保存老酒鬼屍體的最佳選擇。
對島本彥成來說,他之所以同意把老酒鬼的屍體運送到廣慈醫院來保存,除了廣慈醫院是法國天主教會在上海開設的醫院,與美國沒有什麼瓜葛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一九一二年的時候,常校長曾經潛入廣慈醫院,成功地刺殺了光復會創始人陶成章。
因爲這一件事情影響,導致到現在常校長已經成爲了中國政府的領袖,廣慈醫院方面依舊是非常不喜歡他。同樣的道理,常校長也非常不喜歡廣慈醫院,時不時讓人去給廣慈醫院製造一些麻煩。
而美國人此時正是常校長的身後最大的支持力量,因此島本彥成絲毫不擔心老酒鬼的屍體被運送到廣慈醫院進行保存後,廣慈醫院方面會幫助美國人動什麼手腳。
站在普萊斯上校的角度來說,雖然廣慈醫院跟美國方面沒有什麼瓜葛,但是畢竟這是一家法國人所開設的醫院。至少在價值觀方面,法國跟英美兩國此時還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所以老酒鬼屍體運送到廣慈醫院保存,普萊斯上校也不擔心廣慈醫院方面會幫助日本人動什麼手腳。
林江北倒是不知道僅僅是一個老酒鬼屍體的保存問題,普萊斯上校和島本彥成之間就經過了如此激烈地鬥爭。他聽普萊斯上校說老酒鬼的屍體已經被運送到廣慈醫院保存起來了,倒是也放下心來。以廣慈醫院的技術,在幾天之內讓老酒鬼的屍體保持住本來面目,應該沒有什麼難度。
林江北邁步走到沙發面前,輕輕嗅了嗅,見空氣中女擦鞋匠留下的氣味濃度沒有什麼特別變化,這纔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後又摸出一隻手電筒,蹲到沙發前,仔細對沙發進行起檢查。
很快,林江北就在沙發靠背位置發現了兩根金色的毛髮。
於是林江北向後招了招手,普萊斯上校的另外一個隨從立刻邁步走了上來,將手裡的手提箱交給林江北。
林江北打開手提箱,從裡面拿出一隻鑷子和一隻放大鏡,然後用鑷子夾起這兩根毛髮,來到窗戶旁邊,藉助着窗外的陽光,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起來。
兩分鐘之後,林江北結束了觀察,他發現這兩根毛髮無論從顏色還是從形狀上來看,都跟他記憶中的老酒鬼的頭髮基本上一致。
於是他又拿着老酒鬼死亡的照片比對了一下,發現這兩根毛髮所在的位置,正是老酒鬼半躺在沙發上頭部所枕的位置。
看來這兩根毛髮應該是老酒鬼留下的,至於說對不對,很簡單,把這兩根毛髮帶到廣慈醫院去,跟老酒鬼的頭髮進行一下比對就可以了。
林江北伸手從手提箱裡拿出一隻小玻璃瓶,把這兩根金色的毛髮裝了進去,然後密封好放回到手提箱裡。然後舉着手電筒,繼續對沙發進行檢查。
沒有過多久,他又在沙發的扶手部位下面發現一根金色的短髮。
林江北本來還以爲這根毛髮跟之前兩根毛髮一樣,也是老酒鬼的。但是當他用鑷子夾起這個頭髮走到窗戶旁邊用放大鏡進行觀察時,立刻發現了兩者之間的不同。
和之前兩根毛髮相比,這根新發現的毛髮截斷處銳角很新,顯然是從剛剛理過發的人頭上掉下來的。而從照片上觀看,老酒鬼的頭髮顯然不像是剛剛理過的模樣。
另外之前發現的兩根毛髮表面非常光滑,而新發現這根頭髮表面卻非常粗糙,顏色看起來也不太像是自然的金色。以林江北多年的法醫經驗來判斷,這根頭髮絕對是染過的頭髮!
如果說這根頭髮不是老酒鬼的,那麼就可以確定,在老酒鬼的命案現場,曾經又一個剛剛理過頭染過發的神秘人物出現過。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個神秘的人是誰?跟女擦鞋匠和老酒鬼之間又是什麼關係?老酒鬼究竟是這個人殺的還是女擦鞋匠毒殺的?或者說是他們倆互相配合一起毒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