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了浮世經年這麼久,聽見蕭闕輕笑了一聲,說道:“惑音加上消塵散,這便就是你們的手段麼……”
蕭闕眼中的迷茫盡數除去,眼神如雪一般清亮,淡淡的盯着月千留與敬妃一羣人說道,絲毫看不出來,方纔被那一曲擾亂了心神。
顯然沒想到傅雲書竟然能夠逃脫惑音的控制、將杯盞推下來的聲音打亂了惑音的施展;也沒想到蕭闕竟然能從惑音中這麼快就回神,從夢境中醒來。
“消塵散能夠讓人沉醉在夢中,回憶起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記憶。這一園的春花繁錦、滿園花香,是爲了掩蓋住消塵散的味道?”傅雲書從方纔那種如夢如醉的幻覺中醒來,聽了蕭闕的話,想到醫書中的記載忍不住的說道。
一面說,一面看向了四周,卻見來參加的各國使臣、離國的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已經昏昏欲睡,沉醉在了一場好夢中,場內清醒的也就只有幾個人。
蕭闕目光一一的掃過清醒的衆人,此事敬妃、景宸禹、寧王三人依舊清醒,而魏王府中,玲瓏也沉醉在一場好夢中,唯有琳琅清醒如初。
被蕭闕的如雪的目光一掃過,琳琅竟然不敢與之對視。
而南狄人中,唯有那月千留清醒着,侍衛早就倒了一片,蕭闕知道他與敬妃等人並無恩怨,唯獨月千留恨他入骨,此時若是南狄與敬妃雙方合謀的話。那麼也就只是雙方達成了協議——敬妃幫助月千留對付他,而南狄給予了敬妃一方什麼東西。
還安穩的坐着的,還有君澤嵐與寒山先生二人,桌上東倒西歪了一大片,唯獨他二人巍峨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除了蕭闕的目光之外,傅雲書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不善的眼神看着那二人,莫非此事也是他們三方合謀的?此時就連謝奕之都中招了,就剩下她與蕭闕二人清醒着,面對虎視眈眈的三方,他們又該如何是好?
君澤嵐接到傅雲書不善的目光,連忙的撇清說道:“此事與我們無關係,我們凰國人天生可以抵抗這惑音的、至於這消塵散——嘿嘿,我們既然前來赴宴,自然是要做萬分的準備。”
消塵散跟迷藥差不多,只是讓人做一場好夢而已,只要提前吃好解毒的藥的話那麼自然不會中招。
傅雲書知道,自己能夠那般快的清醒,一方面是因爲如君澤嵐所說,她是公子陵的血脈、也就是流着凰國的血統所有不會害怕被惑音所迷惑;而最近若塵子餵了不少的靈藥給她,不乏解毒的妙藥,所以對消塵散產生了一定抵抗的作用。
同時用消塵散與惑音說明對方是做了兩手的準備的,只用消塵散害怕蕭闕是百毒不侵的體質會抵抗、所以用了惑音迷惑蕭闕的心神。但是,傅雲書眼神微沉,之前在海上行駛的時候,那奇怪的聲音是蕭闕撫琴抵抗住的,所以蕭闕武功深厚,定然是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方纔若非是自己打破了杯盞提醒蕭闕的話,那麼蕭闕必然是陷入到了幻境
中,也就是說迷惑蕭闕的並非是那惑音與消塵散。還有那奇怪的旋律音樂、那歌姬唱的一首詞、那舞姬跳的舞,這些東西,能夠擊散蕭闕的心防,讓蕭闕差點就中招了。
這一首詞傅雲書並不陌生,是當年聞名天下的美人朝雲公主所做!
傅雲書細細思索着蕭闕當初見到蕭闕的時候是在宮中禁忌的梨園中;蕭闕將她帶到寶華寺山上的梨花林中流露出的奇怪神色;君澤嵐他們提到朝雲公主的時候蕭闕驀然的翻臉與失態。
蕭闕與二十多年前便就已經香消玉損的朝雲公主,又是什麼關係?蕭闕如今二十六歲,而朝雲公主也是在二十六年前的五王之亂中被皇上賜死。若是,朝雲公主在二十六年前沒死呢……
讓傅雲書阻止那瘋狂的念頭進行下去的,是君澤嵐的聲音:“敬妃娘娘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在邀請在下赴宴的時候,可未曾說過今日晚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傅雲書聽見君澤嵐語氣中帶着不悅在質問敬妃,心中閃過了一絲暗喜,若是君澤嵐並非參與到今天的事情的話,那麼對他們不利的局勢可能會扭轉。
不管對方目的是什麼,竟然放倒了這麼多國家的使者與朝中的大臣,目的是爲了對付蕭闕。而如今就連謝奕之都中了圈套,更何況帶來的暗衛們呢。在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若是君澤嵐能站在他們這邊的話,至少平添了一位隊友。
很顯然的,傅雲書低估了君澤嵐無恥的程度。
卻見方纔還義正言辭的斥責敬妃算計他們的君澤嵐,卻因爲敬妃淡淡的說道:“此次離國免費提供凰國義軍五十萬軍餉與一萬兵馬的盔甲武器。”
君澤嵐的臉色立馬變了,淡淡的笑着說道:“既然娘娘邀請在下來宮中,在下便就當看一場戲就是了,這是你們的恩怨,在下絕對不會插手。”
傅雲書一口血涌上胸口,差點吐出來,若非是如今的情形不允許,傅雲書絕對要指着君澤嵐的鼻子罵無恥兩個字。
見着君澤嵐不打算管,但是那月千留的目光落在了寒山先生身上,寒山先生看了傅雲書一眼,點了點頭。月千留鬆了口氣,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蕭闕身上,說道:“這一曲《梨雪賦》毓煙公子應當是有多年未曾聽過了吧,不知時隔多年,聽此舊賦,毓煙公子感覺如何。”
雖然對方虎視眈眈不安好心,但是蕭闕依舊平淡安穩,沒有回答月千留的話,而是看着琳琅淡淡說道:“當年這一首曲子是師傅所做——當年師傅爲朝雲公主的《梨雪賦》花費了數月時間,編了一首曲子排練了舞步,朝雲公主在世人前只演唱過一次。”
蕭闕口中的師傅,自然是顧叡。
那一次,驚豔了整個曦國,風華絕代的公主,高貴的皇家公主,成就了一段佳話,一舞傾城,再也無一人能將舞蹈與歌聲演繹的這般淋漓盡致。
“朝雲公主死之後,師傅便將歌譜與舞譜全部燒燬。琳琅郡主不
愧是秀外慧中,竟然憑藉着當年看過、聽過這一支舞的人回憶,將《梨雪賦》編排了出來。”
沒想到,這一支曲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傅雲書看見琳琅低下頭,面對昔日的心上人話中有嘲諷之意,帶着淺淺笑容應對道:“公子過譽了,琳琅所模仿的不過是形似而已,定然沒有當年爲公子演繹這一支曲子的人動人。”
琳琅的話語十分銳利,蕭闕卻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琳琅郡主親自彩排舞蹈,請來名動天下的歌姬謝阿蠻演唱這一支曲子,蕭某果然是好大的福氣。讓蕭某不由得憶起當年,正是三月梨花開的時候,梨花紛飛,舞姬們踏歌而舞,一舞傾城,這些年來,竟然再未曾見過這般美麗的舞蹈了。”
說着,還頗爲感慨的說道:“此去經年,不知不覺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倒是不少午夜夢迴中都似在聽見有人唱着這個曲子一般。醒來卻是花枝殘枯,枕邊冷霜罷了……”
月千留有些不解的看着蕭闕,這件事情明明是這個看似冷靜強大的男人心中最爲柔軟最深的一道傷疤,爲何他會用這般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的語氣提及,將自己陳年堆積的傷口撕扯在衆人的面前。
就連琳琅都拿不準蕭闕究竟是何用意,用着詢問的目光看向月千留。
只有傅雲書知道……蕭闕看似平靜的外表,其實在下面將她的手不知不覺的握得生疼。他一直在隱忍——隱忍着自己親手將傷口撕開也不會給別人任何的機會,他一直是這般高傲的人啊……
那一刻,傅雲書心中好恨,恨那些將蕭闕傷口撕開的那些人,也恨自己的無用,除了緊緊的握住蕭闕的手之外,一點都不能幫助他做任何的事情……
月千留不過是略微的一詫異,很快的便就反應過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對蕭闕說道:“蕭公子果然如同傳言中那般冷面冷心,能夠將這般重要的人說的輕描淡寫。老朽記得令堂大人至情至性,蕭公子果然如同令尊一般冷面冷心……”
他,竟然認得蕭闕的父母……
“咔擦”一聲,碎掉的是月千留身前的桌子,蕭闕身上那一種壓迫的氣勢所有人能感覺到,一面震驚的同時一面心想,蕭闕的父母究竟是誰,月千留不過提及一句,便讓蕭闕臉色大變。
“這些年莫非月國師找到了解決血咒的法子……”蕭闕的聲音比寒冬臘月的冰霜還要冷,臉上帶着殺氣看着月千留說道。
血咒是來自南疆月宮中的一種秘術,立誓之人歃血爲盟,立下誓言,若是違背誓言的話則受萬蟲噬心之型而死,並且生生世世永受輪迴詛咒。
當時傅雲書在醫書上看見血咒的描敘的時候嗤之以鼻,覺得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但是若塵子卻神色肅然的說道血咒是有根據的,立誓的人將蠱蟲埋在骨血中,若是違背誓言的話則會被蠱蟲吞噬而死。
一般立血咒是爲了守住什麼秘密,而月千留守着的,究竟是什麼秘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