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宗主，您總這麼拖着不修行也不是個事，聽三奶奶一句勸吧，現在天地元氣回來了，不修行豈不是白過這一遭……”
車內，原本還算融洽的氛圍，隨着那老嫗這句話出口，就立刻變得有些冷場。
沈茜霖面容有些灰暗，扭頭看向了車窗外，靜靜的出神。
“少宗主您……”
“按照宗門傳統，我應該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自由，”沈茜霖輕聲說着，目光中帶着幾分亮光，“我們本來就都是普通人，以後我也只想做個普通人，找一個同樣不修行的人結婚生孩子，有一份簡單但能養活自己的工作，盼着一輩子無病無災……這樣就挺好的。”
“少宗主您還在介意當年的事嗎？宗主也是有苦難言。”
“送我回學校吧三奶奶，這事您就別勸我了，我現在過得挺開心呢。”沈茜霖溫柔的笑着。
“唉，”老嫗無奈的一嘆，也不敢多勸，只能叮囑着:“今晚這裡怕是要鬧出些動靜，您在學校裡呆着，千萬不要隨便出宿舍，我們也會在暗中保護您。”
“不用保護我，我在宿舍不出去就好了，”沈茜霖想了想，“如果可以，請幫我照看下我那位學弟，他幾年前就對我有救命之恩，剛殺了五神教的一名邪修，或許會招來對方報復。”
老嫗面露難色，皺眉道：“少宗主，按規矩，咱們不能參與這些修道門派和修士之間的爭執。”
沈茜霖平靜的點點頭，“那當我沒說過就好。”
開車的女司機笑着調侃了句：“但如果是咱們少宗主的心上人，那就例外了。”
“住口！”那老嫗開口斥責，“竟跟少宗主這般玩笑言語，真是沒規矩！”
女司機做了個鬱悶的表情，專心開車了。
沈茜霖無奈的解釋了句：“她只是開玩笑而已，我對他只是有些感激，而且我說過了，我只想找一個普通人結婚走完這一生。”
那老嫗輕聲道：“少宗主，若是您真對此子有意，何不共踏修行路，而後隱居世外，做一對神仙也羨慕的仙道眷侶，豈不美哉？”
“不美哉，”沈茜霖翻翻白眼，輕哼了聲，“三奶奶，再提這事我馬上下車。”
“別，別，三奶奶好不容易出關，都三年了才見到你一次，可捨不得你走唷。”
雖被沈茜霖否認，但這‘三奶奶’眼底依然劃過少許思索。
沈茜霖捕捉到了這位三奶奶的目光，但並未說什麼，託着下巴看着車窗外的城市街景。
不知爲何出神，也不知神思何處。
……
今天註定是個會被人銘記，也會被人刻意迴避的日子。
功法拍賣會是在凌晨零點進行。
剛入夜，這座城市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晚上九點，城市各個主要路口都開始有警車停駐，在各個重要建築附近，都能見到大批身穿迷彩戰鬥服的軍人席地而坐，一言不發如同一尊尊泥塑。
此前兩日在城中亂走的一名名修士，此時集體消失無蹤，但各處似乎隱藏着一股股力量，在蠢蠢欲動。
龍虎山天師道道承的《天師秘籙》公開拍賣，還要拍賣上百份，這無疑給了所有爲此事而來的修士打了一針強心劑。
修道講究的是法財侶地，法是一切的基礎，此次拍賣的《天師秘籙》哪怕沒有第三卷，對不少缺少功法的道承來說，都是相當具有吸引力。
無論修士走的是正路還是邪道，誰都無法拒絕一份被明碼標價，還不是特別貴的‘頂級’道承功法。
以至於，中午時，拍賣會將拍賣上百份《天師秘籙》的消息傳出去之後，短短半天功夫，數不清有多少修道之人得了消息，通過各種途徑，進入了這座繁華的跨江城市。
晚上十點，特殊調查組臨時駐地，上百名身穿道袍的龍虎山修士進入了在外等候的車隊。
這其中，二代的道長來了二十多位，三代的弟子來了八十多位，盡皆都是門派之中道法精深、符籙有成之人。
等這些龍虎山修士各自坐車出發，趕往了幾處今晚最有可能聖火者現身之地，又有一連十多位白髮蒼蒼、身着各色道袍的老道爺緩步而出。
有幾位是龍虎山道承的道爺，有幾位則是龍虎山請來助拳的高人，還有特殊調查組請來的幾位道門前輩。
這些道爺也上了幾輛客車，朝着預訂地點趕去。
一旦聖火者指定拍賣會位置，無論是在哪，都要保證有幾位高人能夠第一時間趕到，而後迅速控制住局勢。
這處駐地中，遲綾與幾名身穿軍裝的中年軍官坐鎮總調度室，調度室陳列的幾塊大屏幕上，不斷閃過城市各處的景象。
調度室內有些悶熱，上百臺電腦主機每分鐘消耗着大量的電量。
數十名技術工種正守着一處處電腦屏幕，一言不發的關注着網絡的動態。
離遲綾最近的，是十多名類似於‘客服’的年輕女孩，她們負責匯聚各方傳遞過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彙報給組長，並及時對各隊傳達組長的指令。
“各位道長已經開始進入預設地段，各條主路已經清理出了應急車道。”
“組長，十五架直升機，六架救援直升機已經佈置到位。”
“組長，各處街道當前沒有狀況，重點懷疑區域已經完成了封閉，尚未檢測到任何服務器信號。”
“組長，本市各企業內部計算機網絡的防火牆都已經檢查過了，對方想要黑掉哪家企業的防火牆都很麻煩。而且，我們已經做好了必要時對這些服務器進行強制性臨時斷電的準備，但有些備用電路依然是隱患。”
一聲聲語速輕快的彙報聲中，遲綾不斷做出回覆和批示，整個人像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
但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十二點，遲綾卻漸漸有些急躁。
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忽略了某些細節，某些至關重要，又讓自己一時察覺不到的細節。
“通知各部門，只要聖火者一出現，立刻擊斃。”
“是。”
向後靠在座椅上，遲綾揉了揉額頭，她身旁幾名端坐的中年男女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靜靜等候着遲綾的命令。
此時在城市各處分佈的特殊戰備組成員，只聽這幾個軍官的調動。
到底算漏了哪？
對方想要通過構建局域網的方式進行功法拍賣，就必須達成幾個要素，服務器、終端、網絡連接。
聖火者僱傭的境外團隊最可能通過黑進一個現有內部網絡的方式達成這個目的，這是調查組開了幾次會後得出的結論。
一旁有個中年軍官沉聲問：“遲綾組長，對方有沒有可能是在故意吸引我們的視線，真正的拍賣會是在其他地方進行？或者通過郵件就直接進行交易？”
“我們安排的幾名內線已經交過了錢，被對方確定爲有意購買者，他們按理說無法分辨買家是否是我們的人，他們傳遞的情報暫時可信……”
遲綾輕輕搖頭，“從目前的情形判斷，聖火者有意要讓衆多修士聚集在一起，不然就不會搞這種線下拍賣了。”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瘋子與心理變態的罪犯，”遲綾抱起胳膊，聲音依然如平時那般冷靜，“這種自以爲是聖人，實際上只是在危害公衆利益的傢伙，也不過是個自私自利自我陶醉的神經病罷了。”
幾名軍官點點頭，也沒繼續接話。
等各處佈置已經妥當，彙報聲漸漸安靜了下去，總調度室中的氣氛越發沉悶了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城市各處角落中，一雙雙眼睛注視着越發‘乾淨’的街路。
不知有多少人守在手機旁，守着那條還有一個小時就將抵達的短信消息。
通過各種方式對境外的銀行賬戶進行匯款，且達到了對方要求額度的，都有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
只要今晚順利將各自準備的基礎功法交上去，他們就有很大概率換回頂級功法《天師秘籙》的上中二卷。
一處比較偏僻的停車場中，一名年輕人坐在駕駛位不斷朝周圍觀察，三位道長則靜靜的閉目養神。
“師叔，咱們準備的六本功法萬一不夠怎麼辦？既然是拍賣，肯定會有人加價吧。”
“如果不夠，找人借幾本便是。”
年輕人一愣，“找人借？誰會借給咱們啊？不都……”
言語一頓，他看到了身旁副駕駛座上自己師叔嘴角劃過的冷笑，頓時明白了師叔話語中的含義。
不夠，搶就是了。
……
市立醫院住院區，某處單人間。
王升閉目坐在病牀上，雖此時還不能盤腿，但依然不能影響他修行。
爲了早日恢復，王升已經開始鍛鑄自己小腿和腳部的骨骼，此時其實已經不用打石膏，但還是無法下地隨意走動。
今晚本該特別忙的牟月，託他王升的福，此時能坐在一旁看美妝雜誌；
倒是大牛有些坐立不安，不斷看行動隊羣組裡的消息，擔心着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狀況。
“幾點了？”
王升突然問了聲，不等牟月回答，自己已經睜開眼。
掛鐘上的時間，十一點十五分。
牟月小聲道：“拍賣會只有四十五分鐘了，不過王道長您現在就是安心養傷，不用去管這些事。”
“嗯，”王升很淡定的點點頭，他本來就沒想去管。
只是盼着今晚別發生什麼大規模流血事件，也別讓修士今後的生存環境受到影響吧。
大牛在旁邊嘿然道：“王道長，我幫您剝個橘子？您看，現在閒着也是閒着，能不能指點我幾招拳腳功夫？”
王升剛要笑着應下，大牛已經搓着大手走向這邊，牟月俏生生的翻了個白眼。
嗡——
王升的手機震動了下，上面顯示着一個陌生的號碼，但王升選擇接通之後，卻傳來了一聲熟悉又哽咽的嗓音……
“喂，升哥嗎……我想死啊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