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景洛微微一怔,看着黎非夜猛地往嘴巴里灌着酒。
“夜,你還愛她嗎?”狄景洛開誠佈公的問道,臉上是少有的認真。
“愛。”這是黎非夜以前最不想承認的事情。
“夜,也許你們兩個人有緣無分呢,你想過嗎?十年前爲了她你差點死掉,現在你把她娶進門了,可是你們之間又不能生孩子……”作爲好兄弟的立場他不得不爲黎非夜考慮。
“所以呢,你怕她剋死我。”黎非夜勾起脣瓣,淺笑薄涼。
狄景洛頓了頓,“我說不清楚對葉沐暖的感覺,我總覺得十年之後和以前的她差別太大,現在又不能生孩子,也許老天都認爲你們該分開。”
“你什麼時候開始信命了。”黎非夜斜睨着狹眸,看着他。
狄景洛無奈的搖頭,“我以前不信,可是自從你和葉沐暖再次遇見我就信了。”
黎非夜目光幽深,聲音低啞,“我是魔鬼,她是克不死我的。”
黎非夜繼續往嘴巴里灌着酒,明天之後,葉沐暖肚子裡的孩子便會成爲一個過去。
狄景洛也沒有再說什麼,跟黎非夜碰了碰杯子,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把地上的酒喝完,黎非夜一直保持清醒的狀態,因爲他知道葉沐暖現在需要他。
黎家別墅。
葉沐暖渾身冷汗,夢裡黎非夜拿着冰冷的剪子,親手拿掉了她的孩子……
“啊!”葉沐暖驚叫着睜開眼,身側是黎非夜濃墨一樣的冰眸。
“做惡夢了?”黎非夜長臂一攬,將她攬進懷裡,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葉沐暖起初是抗拒的,可是擋他的吻落下,心底的恐懼竟然漸漸消失。
葉沐暖趴在他的懷裡,一隻手撫上他的心口,那裡還有輕微的心跳聲,可是卻撫不平她心裡的恐懼。她仰起頭,望着黎非夜的墨眸,他僞裝的那麼好,她甚至都差點相信了他的真心。“你愛我嗎?”
黎非夜修長的手指把她散亂的頭髮別到耳後,聲音低沉,“嗯。”
“是愛還是不愛?”葉沐暖步步緊逼,一雙黑漆漆的貓眸裡依舊是夢魘後的恐懼。
“愛。”黎非夜輕聲迴應,語氣裡依舊薄涼。
“那你會守護我們的孩子的,對嗎?”葉沐暖試探性的開口,語氣裡是乞求。
黎非夜的臉色微變,眸底越發的深邃,“睡吧,別想太多。”
葉沐暖的心底一片寒涼,他甚至都不願意欺騙她會好好保護。“我這幾天總做噩夢,夢裡我的孩子沒了。”
葉沐暖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黎非夜的表情,他依舊如撒旦一般,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
葉沐暖終究是在心底嘆了口氣,緩緩的推開他的懷抱,重新躺在牀上,“我最近好像真的是孕期綜合症了,每天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黎非夜依舊沒有說話,看着牀上的葉沐暖,背對着他。
驀地,他也躺了下來,從她的身後環上她的腰際,溫熱的鼻息透過她的薄衫傳到她的皮膚上,有些微微的燙。
葉沐暖的眼角流下一串淚珠,順着精緻的
貓眸,落到純白色的真絲枕套上。
兩個人靜默無語,就這樣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慢慢的從窗口灑進來。
葉沐暖在哭,肩膀輕輕的抖動,他感覺得到,可是這一刻他竟然連安慰她的立場都沒有。
他是即將要殺死孩子的兇手,他能做的就只有這樣抱着她,給她安全感。
葉沐暖輕輕抽了抽氣,嗓音裡還聽得出哭過的痕跡,“你之前說可以護我一世周全,這個周全可包括我們的孩子?”
她在賭,賭黎非夜其實很在乎這個孩子,想讓她把他生下來。
黎非夜輕輕扳過她的身體,讓她看着自己的冷眸,張了張薄脣,終究什麼都說不出口。
葉沐暖扯開粉脣,淺淺的笑了,“不早了,睡吧。”
她的聲音那麼冷,一如他們十年後第一次見面,即便是求他的樣子,可是貓眸裡那抹倔強卻從未消失。
這樣的夜晚太過寧靜,寧靜到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接近半夜的時候,葉沐暖的身體再度發燒,黎非夜自然也感覺到了,打開昏黃的壁燈,看着葉沐暖緊閉的一雙貓眸,她的長睫還在動,她並沒有睡。
可是,她根本不想要睜開眼。
黎非夜下牀,準備去找狄景洛,卻被葉沐暖纖細滾燙的手指死死的扯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
黎非夜的臉上染上焦急,“你在發燒。”
葉沐暖搖了搖頭,“是空調溫度開的比較高罷了,我睡一下就好了,不要找狄景洛。”
黎非夜不傻,葉沐暖一定是聽說了什麼了。“暖暖,聽話,我讓他給你打一針就好。”
輕輕拿開她抓住他衣袖上的手,上面已經有了很深的褶皺。
葉沐暖重新抓上他的衣服,眼眸裡滿是請求,“我沒有生病,不需要打針。”她現在誰都不信任了,就連孩子的爸爸都要想方設法的拿掉孩子,她能信任的就只有自己。她是不會讓黎非夜去找狄景洛的,她清楚得很,只要一針麻醉劑,再睜開眼時,她便失去孩子了。
“別鬧,暖暖。”黎非夜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微怒。
葉沐暖艱難的爬起身,坐在牀邊,抱住黎非夜的腰,“我不想你離開,我想你抱着我。”
葉沐暖用盡了力氣,死死的抱住黎非夜,不讓他離開。
黎非夜看着葉沐暖臉上一層薄薄的汗珠,不忍心的點點頭,“好,那我給你洗個澡,降降溫。”
黎非夜把葉沐暖抱進浴室,輕輕放到浴缸裡。
“我有點餓,你幫我煮碗粥好嗎?”葉沐暖商量着。
黎非夜的墨眸倪了倪,終究還是點頭退了出去。
葉沐暖看着黎非夜轉身出了浴室,順便還帶上了門,迅速將身側的冷水閥打開,將浴缸裡的水慢慢變冷。葉沐暖起身,把四肢放進浴缸裡,身子探在外面,生怕凍壞了孩子。
只要身體的溫度降下來了,黎非夜一定不會要她打針的。
門外的黎非夜其實並沒有走,透過極小的門縫,觀察着浴室裡面的一切。修長的手指慢慢攢成拳,想要進去阻
止,卻又怕嚇到了葉沐暖。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的,所以纔會對他也有所警惕,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轉身離開房間,留下一室的冰冷。
葉沐暖身上的溫度逐漸冷卻下來,可是離開冷水,溫度便再度升高,這讓她的整顆心都提起來,從浴室裡走出來,擦乾了身體,換上厚實的浴袍,將空調的溫度開到20度,這樣便可以掩蓋自己身上的體溫了。
黎非夜端着粥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便看見葉沐暖窩在牀上,穿着厚厚的浴袍,長眉微擰,“不熱嗎?”放下手裡的碗,作勢要幫她脫掉衣服。
葉沐暖微微的挪了挪身體,岔開話題。“哇,粥好香啊,我好餓。”
黎非夜定定的看着葉沐暖,雙手輕輕按住她的雙肩,“暖暖,你在提防我。”
葉沐暖的眉眼含笑,一雙清澈的貓眸裡清晰的映出黎非夜的倒影,“我只是因爲懷孕了所以情緒不太好罷了,聽說孩子過了三個月之後,媽媽的情緒就會穩定了。”
葉沐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偷瞄着黎非夜的表情,“非夜,你說我們的孩子三個月的時候,會不會就能跟我溝通了呢。”
葉沐暖的粉脣一直帶着興奮的笑意,似乎還藏了些許的小心翼翼。
黎非夜頓了頓,端起牀頭的粥,舀起一口,吹涼了放到葉沐暖的脣瓣,“先吃點東西,不要想太多了費神的東西。”
他輕巧的避開了她的問題,沒有給她正面回答,葉沐暖的心有些疼。
黎非夜沒有對她撒謊,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粉脣碰觸到粥,輕輕別過頭,“嘔……”
葉沐暖捂着嘴巴,作勢要吐的樣子,迅速跑進洗手間。
黎非夜放下粥,跟了進去,輕輕拍着她的手背。
葉沐暖終究是沒有吐出什麼東西來,回到牀上,抱歉的對他笑,“對不起,我暫時不想吃東西了,讓你白忙一場。”
“睡吧。”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葉沐暖閉上雙眸,看上去真的是很累了,翻了個身,便傳出低低淺淺的的呼吸聲。
黎非夜坐在那裡望了她好長一段時間,終究是沉默着退出房間,站在門外,燃起一根菸,慢慢的吞吐着煙霧。
房間裡的葉沐暖,其實並沒有睡,剛剛也並不想吐,可是電視劇裡總演那樣的橋段,爸爸不想要這個孩子,就給妻子喝墮胎藥,雖然那是電視劇,可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葉沐暖突然開始恐慌起來,自己在黎家竟然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明天早上一定要找個藉口回葉家去住,這樣她纔可以保護她的孩子安全出世。
黎非夜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身上帶着淡淡的菸草香氣,跟自己身上的薄荷味迅速混合在一起,蔓延了整個身體。頎長的身影走到牀邊,輕輕脫去衣服,從身後抱住葉沐暖的身體,她似乎又瘦了,摟着她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骨頭。大掌情不自禁的撫上她的肚子,那裡正孕育着一個小生命,是他們的。可是,明天之後,這裡便不會再有一個孩子了。
寶寶,爸爸對不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