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中午時分,荊溪生和徐副總管回來了。

荊溪生特別在對面鴻運樓設宴,招待四位姑娘,席間,徐副總管拍胸脯保證,只要隴山莊派出人手,一定可以找到谷飛雲母子,要四位姑娘不妨去隴山莊小住。

荊溪生也在旁慫恿。說自己和掌門人都在隴山莊議事,隴西一帶,每天都有各地的消息傳來,勸大家住到隴山莊去。四位姑娘因荊老伯這樣說了,自然相信。

用過餐之後,走下樓梯,門前已有小廝牽着馬匹伺候着,躬身的道:

“公子爺請上馬吧!”

荊月姑遲疑的望望爹,還沒開口。

荊溪生呵呵笑道:

“這四匹馬,就是給你們準備的,只管上馬好了。

□□□□□□

隴山莊第一進的左首,有三間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間一間是小客堂,左邊一間住的是總管陳康和,右邊一間,住的是副總管徐永錫。

這兩人在隴西一帶,確實也稱得上字號,大家都叫他們隴山哼哈二將。

這是未末申初時光,徐永錫帶着荊溪生,興匆匆的跨進院落。

你別看徐永錫平時對人神情倨傲,這一跨進院落,立時放輕腳步,好像不敢驚動裡面的人。

他們進入客堂,徐永錫擡擡手,壓低聲音說道:

“荊兄請坐,兄弟請總管出來。”

說到這裡,立即趨前幾步,來至左首門口,才躬着身道:

“啓稟總管,屬下有事要向你老報告。”

“好”。房裡響起了陳康和的聲音說道:

“本座馬上出來。”

接着房門啓處,陳康和聳着肩走了出來。

徐永錫、荊溪生兩人慌忙站起來,直等陳康和在中間一把靠椅上坐下,擡擡手道:

“徐兄、荊兄坐坐。”

他看着兩人落坐之後,徐徐問道:

“徐兄有什麼事嗎?”徐永錫一臉興奮的道:

“回總管,這是一個好消息,谷飛雲和兩個師妹,是仙子要找的人,這是昨晚仙子召見荊兄時親口交代荊兄的。

今天中午,屬下和荊兄在並陽遇上四個女扮男裝的少年,其中兩人一個叫荊月姑,一個叫馮小珍,就是谷飛雲的兩個師妹,正好荊月姑也是荊兄的令嬡。

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四個一起帶來了,谷飛雲只要知道他兩個師妹在這裡,就會自動送上門來了。”

陳康和略爲沉吟,問道:

“她們人呢?”

徐永錫得意一笑,說道:

“她們來了之後,屬下已經讓她們服下入口迷了,如今暫時安置在囚房裡。”

陳康和望了荊溪生一眼,遲疑的道:“其中一位不是荊兄的令嬡嗎?”

荊溪生慌忙欠身道:

“是,是,這是仙子吩咐的事,屑下不敢徇私。”

陳康和大笑一聲道:

“好,荊兄公而忘私,實在是難得……哦,荊兄可曾稟告過仙子嗎?”

徐永錫忙道:

“屬下和荊兄也剛回來,安置好四位姑娘之後,先來向總管報告,這是體制,稟報仙子,自然該由總管上去面報纔是。”

“徐兄說得好。”

陳康和頗有嘉許之意,點着頭道:

“這是體制,一點沒錯,否則仙子問起兄弟來,教兄弟怎麼說好?哈哈,二位這是一件大功,兄弟自會在仙子會前,幫你們多說幾句好話,記上一筆大功。”

徐永錫、荊溪生同時欠身道:

“多謝總管提攜。”

陳康和站起身道;

“走,你們兩個到外面去等兄弟,兄弟這就進去。”

□□□□□□

快近傍晚時光。

陳康和才施施然從外面回來。徐永錫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一面問道:

“總座還有什麼事嗎?”

“嘿嘿!”

陳康和乾笑了兩聲,才道:

“姓荊的是什麼東西,想分咱們的兄弟的功,我叫你進來,就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總座說得是!”

徐永錫聳着肩笑道:

“總座和兄弟是老搭擋,關係不同,這姓荊的連他們派和自己女兒都要出賣,這種人那有什麼義氣可言,咱們自然也不用管他了。”

陳康和嘿然道:

“但他還是有利用價值。”

說話之時,已經走入客室,陳康和腳下沒停,繼續舉步朝左首房中走去,徐永錫自然只有跟着進去。

陳康和一直走到牀前,才腳下一停,轉過身來,說道:

“我要你進來,是要給你引見一個人。”

徐永錫疑惑的道:

“總座要給屬下引見一個人?這人……”

陳康和沒待他說下去,伸手朝門口一指,含笑道:

“他就站在門口。”

徐永錫也是老江湖了,他看得出總管笑得有些異樣,心頭暗暗的吃驚,便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擋在門口站立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中年漢子,濃眉、瘦削臉、膚色稍黑,臉含微笑,朝自己點着頭。

這人,豈不是活脫脫的自己?”徐永錫心頭一緊,如遭雷殛,張張口叫道:

“總座……”

“沒有什麼?”

陳康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這不過暫時借用一下,不會要你的命。”

□□□□□□

總管和副總管的晚餐,是由專人送進來的,這時陳康和、徐永錫正在中間客堂上用畢晚餐,莊丁替兩人送上茶來。階前,忽然響起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屬下荊溪生,特來晉見總管。”

陳康和擡首道:

“快請。”

荊溪生舉步走入,拱拱手道:

“屬下見過總管、副總管,不知總管召見,有何吩咐?”

陳康和笑道:

“荊兄不用客氣,坐下好說。”

荊溪生受寵若驚,連說“不敢”,便退到下首三把椅子坐下,一名莊丁立即送上一杯茶來。

陳康和吩咐道:

“你站到階前去,未奉呼喚.任何人都不準進來。”那莊丁躬身領命,立即退了出去。

徐永錫站起身,走到荊溪生面前忽然屈指輕彈,連點了他身前三處穴道,荊溪生連吭也沒有吭一聲,就被制住了穴道。徐永錫一手抓起荊溪生,迅速朝右首房門走去?口中叫道:

“爹,可以出來了。”

右首房中及時走出一個荊溪生來。

陳康和得意一笑道:

“現在咱們初步計劃總算成功了。”

徐永錫把荊溪生藏到牀下,迅快退出。三人把椅子移近,就密談起來。(他們自然是谷清輝扮荊溪生,谷飛雲扮徐永錫,丁易扮陳康和了)。

谷清輝問道:

“四位姑娘怎麼了?”

谷飛雲道:

“孩兒方纔去看過她們,中了入口迷,要六個時辰時纔會轉醒,方纔丁兄去報告陸碧梧。

陸碧梧要把四人擒來,只是在誘爹和孩兒尋來,並不重視她們四人,所以只交給丁兄四顆‘歸心丹’,讓她們服下。”

谷清輝問道:

“歸心丹是什麼?”

丁易道:“據說服下了歸心丹,神志並不迷失,武功也絲毫無損,只是完全聽從指揮罷了。”

谷清輝道:

“那也是迷藥了。”

谷飛雲道:“所以目前還可無事。”

丁易壓低聲音說道:

“目前咱們第二步,該是從陸碧梧身邊下手,她有四個徒弟,叫做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咱們正好把她們全換過來。”谷清輝點點頭道:

“這辦法不錯,只是有兩點必須特別注意,因爲陸碧梧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凡是工於心機的人,也一定極爲細心。第一,這四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要改扮她門人,必須把聲音摹仿得極熟,纔可使她聽不出來。”

丁易道:

“這個容易,老伯不是也學會變音了嗎,四位姑娘自可一學就會。”

谷清輝道:

“第二,這也是最嚴重的,就是陸碧梧的生活習慣,她身邊四個徒弟,一定各有職司。

咱們只能一個一個的來,先只能換一個,讓她熟悉了,再換一個,這樣纔不致露出破綻來。”

丁易點着頭道:

“那就這麼辦,今晚先給她們換一個去。”谷清輝道:

“你們還得注意一點,四位姑娘中,最好先讓荊月姑和宇文瀾去,她們倆人心思細密,不易僨事。”

谷飛雲道:

“孩兒認爲先讓荊月姑去?可以多瞭解一些陸碧梧身邊的事,我們再一個個的換進去,她可以暗中指點她們,這是沒錯。但青雯是陸碧梧的大弟子,管得事情較多,我們應該把宇文瀾留到最後,她爲人機智,讓她去扮青雯,纔是最合適的。”

谷清輝頷首道:

“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想以金母的爲人,區區西路總令主的名義,她應該並不稀罕,其中只怕另有文章。後花園佔地極廣,說不定除了金母,還有重要人物,陸碧梧是內總管,我們把人手安置到她身邊去,不用我們去覷伺,就可以全盤瞭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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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極爲周密的計劃,更何況丁易、谷飛雲有總管和副總管的身份作掩護。

他們第二天晚上,就把荊月姑替代了青霜,第二天中午,又把許蘭芬替代了青雨,晚上,又把馮小珍替代了青風。

只有青雯,下樓的機會不多,一時之間,還沒機會下手。

原來的青霜、青風、青雨,也由丁易給她們易了容,變成荊月姑、馮小珍,許蘭芬了。

尤其她們都已服下了歸心丹,教她們怎麼說,就會怎麼說,就算陸碧梧把她們叫上去問話,也不會有什麼差池。”

□□□□□□

現在荊溪生成了總管面前的紅人,經常出入總管和副總的房間。

本來,他只是西路總令主下面紫柏宮的人。如今隴山莊不大不小的事情,總管都會派他去做。譬如今天太白山劉寄禪,將帶着五個門下弟子趕來報到,就是他接待的。據說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將親率三個師弟和二十四個門人前來。

今天,副總管徐永錫和荊溪生兩人,已在忙着安排他們住所了。

這也難怪,終南派是威鎮西南的一個大門派,在武林也有舉足輕重之勢。

平半山稱平半仙。在武林中聲望極隆。平半山能夠親自趕來,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二更時分。

青雯姑娘獨自一人悄生生的朝前進走來,由長廊折而向左,跨進院落,一直走上石階,才腳一停,冷峭的道:

“陳總管在嗎?”

“啊啊!嘻!嘻!在!在!”

陳康和堆着滿臉諂笑,三腳兩步迎了出來,連連拱手道:

“青雯姑娘請進。’

青雯冷冷的道:

“我是奉師父之命來的,說完了就走,不用進去了。”

“啊,不!”

陳康和跨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

“仙子命姑娘前來,定有機密之事見示,這裡只怕不大方便……姑娘還是請到裡面去說的好。”

“好吧!”青雯只是冷冷的說了兩個字。

陳康和就如奉綸音,擡着手連連說聲請,一面急步走在前面,等進了門,迅速的掩上了門。

青雯冷聲道:

“你關門作甚?”

陳康和陪着笑道:

“這樣比較隱秘點。”

青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冷聲道:

“這是四粒歸心丹,師父要你明天給終南三劍服了,另外一粒是岐山姬存義的。”

陳康和雙手接過,諂笑着躬躬身道:

“屬下遵命。”

青雯道:

“好了,你去開門,我要走了。”

陳康和一雙貪婪的跟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壓低聲音,說道:

“姑娘似乎不用走了。”

青雯總歸是姑娘家,粉臉驟然一紅,沉着臉,冷聲道:

“陳康和,你說什麼?”

“在下說什麼,姑娘沒聽清楚嗎?”

陳康和湊過頭去,眯着眼笑道:

“在下這兩天一直都在盼望着姑娘來,真是日思夜想,快把在下想瘋了,今晚姑娘終於送上門來了……”青雯不覺後退一步,柳眉一挑,喝道:

“陳康和,你想怎的?”

陳康和依然諂笑道:

“在下只是想請姑娘留下來而已,幹嘛生這麼大的氣呢?”

青雯怒聲道:“你想找死!”

陡然,身後有人低聲笑道:

“想找死的還有一個呢!”

青雯急忙回過身去,身後果然也有一個人,那是副總管徐永錫,心頭一凜,喝道:

“徐永錫……”

話聲未落,身前已有三處穴道被制住了。陳康和更不怠慢,迅速打開紙包,拈了一粒藥丸,一手掐開青雯牙關,把藥丸投入,低笑道:

“這是你送來的,現在你先服上一粒吧!”

徐永錫同時從身邊取出易容盒子,把她易成宇文瀾,才由兩人挾持着來至第二進左廂密室。

這裡是囚人之處,走廊上自然有守護站崗的莊丁,但谷飛雲人還沒走近,手中早已飛出幾粒碎石子,一路把他們全制住了。

當下由陳康和留在外面,徐永錫(谷飛雲)一手挾着青雯,迅快跨入廂房,走到後面一間,俯身揭起一方桌面大的鐵板,下面就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地穴,和一道石級。

原來這裡是一座地窖,本是藏酒的,現在作爲囚人之所了。

徐永錫走下石級,口中叫道:

“宇文姑娘,快來。”

“是大哥!”

宇文瀾迅即迎了出來,低聲問道:

“她來了嗎?”

徐永錫道:

“你快把她接過去,和她對換衣衫。”宇文瀾答應一聲,伸手接過青雯,回身往裡首房中行去。

她臉上早已就易成青雯的面貌,外面覆了一張面具而已,這時只需把面具揭下,雙方互易衣衫,很快就變成青雯了。

徐永錫等她走出,就低聲道:

“你快走吧,我還要留下來,解開她穴道。她服下歸心丹,我還要教她一番話呢!”

宇文瀾道:

“大哥,那我先走啦!”

□□□□口□□

第二天已末午初。

隴山莊前,傳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山莊前面的廣場上,這時已有四十多騎分作兩行,緩緩馳近。

這兩行人馬,左首一行,是終南派。爲首一人頭簪道髻,身穿藍布道袍,胸繡太極圖的老道人,長眉細目,花白長髯,看去貌相清癯,飄然有出塵之姿,就是掌門人平半山。

稍後一個紫臉長髯老者,則是許鐵棠(許蘭芬之父)和兩個師弟季子良、馮熙合稱終南三劍。最後則是二十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精壯漢子。

右首一行是岐山派,爲首一個年約七旬以上,白髮白鬚的瘦高老人,就是掌門人姬存仁。

稍後是他兄弟姬存義,(也是七旬老人),接着是祝中堅,祝秀姍,和八名身穿月白勁裝的門下弟子。

另外還有單獨的一騎,是華山派追風劍客尹長生。

這時兩行人馬已到門前,大家紛紛下馬。

隴山莊大門敞開,迎出來的只有三個人,那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

陳康和可是三人中的頭兒,急忙趨下石階,迎着兩行人馬,連連拱拱手,說道:

“在下陳康和拜見兩位掌門人,許莊主、姬長老、尹大俠,在下迎迓來遲,請多恕罪,其實西路總令,各位都是主人,沒有客人,只有在下三人,是給大家當差的,所以要各位多多擔待擔待。”

一面回身指着徐永錫、荊溪生兩人,說道:

“這位是總令的副總管徐永錫,這位是護法荊溪生。”

徐永錫、荊溪生二人連忙抱拳爲禮。

平半山打着稽首,呵呵一笑道:

“陳總管、徐副總管、荊護法不可多禮,方纔陳總管說得是,西路總令,咱們都是主人,沒有客人,那就不用客氣了,姬道兄請。”

姬存仁連忙抱拳道:

“該是平道兄請先。”

兩人互相謙讓了一陣,還是並肩走入,到廳上落坐。

門人則在東廂休息,莊丁們送上香茗。

平半山問道:

“陳總管,不知總令主來了沒有?”陳康和連忙躬身道:

“道長諒察,總令主練的是子午功,此刻正在運功,所以不克親迎。”平半山含笑道:

“貧道只是問問罷了。”

正說之間,只聽一聲“無量壽佛!”

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進來,稽首道:

“平道兄,姬道兄久違了,貧道迎迓來遲,多多恕罪。”

來的正是紫柏宮的齊漱雲。

他身後一人,身穿棕色僧衣的是太白山的劉寄禪。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慌忙站起,還禮道:

“齊道兄,劉道兄原來已經來了。”

齊漱雲道:

“貧道是前天到的,劉道兄昨天才來。”

接着又和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許鐵棠、姬存義等人寒暄之後,方始落坐。徐水錫(谷飛雲)細看平半山、姬存仁、齊漱雲等人言談之間,神氣清朗,不似被人迷失心神模樣,心中暗暗感到驚異,這大概是服了‘歸心丹’,心悅誠服,外形絕難看得出來了。

中午是歡宴四位貴賓,總令主既然練的是子午功,自然仍由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作陪了。

雖然陳康和見到陸碧梧,就像耗子見到貓一般,雖然西路總令主的下面,陸碧梧大權獨攬,但在職務上,陸碧梧不過是一個內總管而已!陳康和縱是膿包,在名義上總是外總管,所以接待各派掌門人,還是由陳康和領頭。這一頓歡宴,菜餚豐盛,自是不在話下,也足足吃了將近一個時辰。

飯後,陳康和把平半山等人,請到西花廳對南的五楹書房內休息,另有兩名使女送上香茗,大家一面喝茶,一面閒聊。

只見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入。

徐永錫看到來的是青雯(宇文瀾),急忙迎上出去,低聲問道:

“青雯姑娘,可是仙子有什麼吩咐嗎?”

青雯道:

“師父要陳總管、徐副總管陪同四位貴賓去晉見總令主。”

徐永錫點點頭,以“傳音入密”問道:

“你可以適應吧?”

青雯朝他含笑眨了眨眼,也以“傳音入密”說道:

“我們都很適應,你只管放心好了。”接着道:

“好了,我走啦,師父會在園門口迎接的。”

說完,轉身自去。

徐永錫立即轉告陳康和。

陳康和就站起身,朝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拱拱手道:

“平掌門人四位,剛纔陸仙子着人來請,總令主奉請四位前去一晤,現在由在下和徐副總管,給四位帶路,四位道長請。”

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一齊站了起來,同聲道:

“陳總管請。”

荊溪生(谷清輝)則留在書房中陪同許鐵棠、姬存義等人。

當下由陳康和、徐永錫兩人陪着四人一路往後園而來。剛走近圓洞門,就見陸碧梧率同青雯、青霜(荊月姑)已在門口伺立,看到四位掌門人,立即躬身道:“有勞四位掌門人玉趾,屬下在此恭候多時了。”

陳康和在旁邊忙道:

“這位是總令內總管陸碧梧陸仙子。”

平半山呵呵一笑,稽首道:

“貧道久仰陸仙子芳名,今後還要仙子多多指教。”

徐永錫暗道:

“以平半山的聲望,若非服下歸心丹,決不會說出這等話來。

陸碧梧連忙欠身道:

“平道長武林碩彥,屬下還要平道長多多指教呢!”一面續道:

“家師已在威鳳樓恭候,四位掌門人請。”

說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徐永錫和陳康和現在已有陸碧梧領路,就落後一步,跟在四位掌門人身後行去,一路暗暗記下行徑。

不多一會,穿出花林。只見五楹樓宇,矗立在一片青草如茵的草坪之間,四周圍以白石欄杆,跨上石階,是寬闊的走廊,中間大門上一方橫匾寫着“威鳳樓”三字。陸碧梧走到門口,腳下一停,欠身道:

“四位掌門人請。”

平半山擡擡手道:

“齊道兄、姬道兄、劉道兄請。”

齊漱雲道:

“聖母已經久候了,平道兄不用客氣,請吧!”

平半山打了個稽首,就當先往裡行去,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也相繼走入。

接着是陸碧梧、陳康和、徐永錫隨後跟着走入,青雯、青霜則在門外留下。

這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大廳,佈置得極爲華麗,中間放一把錦披高背椅,左右兩邊各有四張雕花几椅。

陸碧梧欠欠身道:

“四位掌門人請坐,屬下這就去請家師出來。”

平半山忙道:

“仙子只管請。”

陸碧梧就翩然往屏後走去。

平半山道:

“三位道兄請坐。”

四人落坐之後,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四杯香茗。

到了這裡,陳康和、徐永錫自然沒有坐的份兒,只是垂手站到右首下方。

就在此時,屏後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走出兩名垂髻青衣少女,分左右站定,這一瞬間,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迅快的站了起來。只見金母身穿青緞道裝,手持白玉拂塵,緩步從屏後走出。

平半山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說道:

“屬下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參見總令主。”

徐永錫目注金母,心中不期暗暗一怔。”

因爲他曾在崆峒山見過她兩次,這位自稱“聖母”的金母,修爲功深,臉上膚色,一直清潤如玉,隱泛寶光。但今天看到的金母,不但臉上氤氳的寶光不見了,而且隱隱似有憔悴之色,不,連目光也略帶滯鈍,心頭暗道:

“莫非金母也被人下了迷失神志的藥物不成?”

金母臉含微笑,擡手道:

“四位掌門人不可多禮,快快請坐。”隨着話聲,已走到上首高背椅上坐了下來。

緊隨金母身後走出的是陸碧梧,和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等人,一排伺立在金母身後。”

徐永錫(谷飛雲)乍睹娘在這裡出現,心頭不由一陣波動,暗暗忖道:

“娘果然在這裡!哦,娘和丁令儀、聞玉音三人,同樣目光滯鈍,好像被人下了迷失心神的藥物!”

這一情形,自可看得出來。服下歸心丹的人,神志依然清楚,只是衷心悅服而已,像平半山等人便是。

但目前的金母和三個門人,卻不一樣,她們眼神滯鈍,神情恍惚,顯然是另外的一種迷神藥物了。

大概是怕金母修持功深,歸心丹藥力不足以控制,萬一一旦神志清楚了,豈不誤了大事,所以必須讓她神志完全迷失才行。

“這全是陸碧梧這賤人!”

谷飛雲幾乎目眥欲裂,恨不得飛身上去,一劍把她劈了!

四位掌門人落坐之後,陳康和、徐永錫急忙趨了上去,一齊躬身道:

“屬下陳康和、徐永錫叩見總令主。”

金母擡了下手道:

“很好。”

陳康和、徐永錫依然退到下首站定。

金母目光一擡,徐徐說道:

“平、姬二位掌門人遠來,老身正在運功之際,不克迎迓,深以爲歉……”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欠身道:

“總令主言重。”

金母續道:

“此次老身奉邀四位前來隴山,一來是會期已近,咱們既稱爲西路,自應一起赴會。二來是在赴會以前,還有幾件大事亟需待辦,這些都要等四位到齊了,才能磋商決定的……”

徐永錫心中暗道:“不知她口中說的幾件大事,不知是什麼事情?”

平半山等四人都是服過歸心丹的人,心中只知服從,是以沒有人會提出問題來。

金母口氣微頓,接着又道:

“今天二位掌門人長途跋涉,路上辛苦,不妨稍事休息,陸總管已經安排好明天上午再作討論,不知四位掌門人意下如何?”

千半山等人欠身道:

“悉憑總令主安排。”

金母目光一擡,朝陳康和道:

“陳總管,平、姬二位掌門人,和所有隨從的住處,都安排好了嗎?”

陳康和連忙躬身道:

“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很好!”

金母點着頭道:

“你們可以陪同平、姬二位掌門人前去賓舍休息。”

平半山等四人一齊起身告退。

金母也顫巍巍站起身來,說道:

“那麼恕老身不送了。”

陳康和、徐永錫同平半山等四人退出了威鳳樓,路上,陳康和以“傳音入密”朝徐永錫道:

“谷兄看出來沒有?”

徐永錫道:

“丁兄是說金母被迷失了神志,還有,家母果然是他們劫持來的,金母門下四個門人,除了陸碧梧,家母和另外兩人,也都迷失了神志,兄弟說的迷失神志,並不是歸心丹,而是另一種完全使入迷失神志的藥物。”

“這就對了。”

陳康和又道:

“我看金母說的話,完全是陸碧梧所授意的。”

徐永錫道:

“丁兄是如何看出來的?”

陳康和道:

“因爲陸碧梧就站在金母身後左邊,兄弟看到在金母說話之前,陸碧梧嘴脣微動,似在以傳音入密說話,等她說完,金母纔開口說話,這不是說金母完全被陸碧梧所控制了。”

徐永錫憤然道:

“這賤人真該死!”

陳康和忙道:

“谷兄千萬魯莽不得,這件事,我們還得趕快告訴谷伯父,要好好籌劃一下才行。”

徐永錫笑道:

“兄弟知道。”

陳康和又道:

“哦!對了,方纔咱們退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暗中囑咐青雯,要她今晚二更過後,在威風樓附近等候。”

□□□□□□

現在正是二更天了!

後園林木茂盛,夜影迷離,但一條白石鋪成的小徑上,正有三人大步行來。

後園是總令主駐驛之處,自然戒備森嚴。

但這一路行來的三人,乃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自然沒有人阻攔了。

就在他們快走近威鳳樓,還有二十來丈距離,花叢間閃出一條人影,低聲叫道:

“總管,副總管。”

陳康和腳下一停,低聲問道:

“是青雯姑娘嗎?”

苗條人影應了聲“是”。

徐永錫低聲道:

“你可曾找到迷失的解藥了?”

“沒有!”

青雯壓低聲音道:

“她不相信任何人,迷失散解藥好像由她自己收藏,沒有人知道她放在那裡。”

徐永錫道:

“沒有就算了,我們快走。”

青雯問道:

“你們要去那裡?”

徐永錫道:

“威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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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雯吃驚的道:

“我好像聽說,有兩個人在伺候金母的起居,任何人上威鳳樓去要有她(指陸碧梧)的玉符……。”

徐永錫道:

“不要緊,有你和我們同行,那兩個人不會有懷疑的。”

青雯點點頭道:

“那就要我走在前面,表示是我奉命領你們去的。”

荊溪生含笑道:

“姑娘說得不錯,我們是奉陸仙子之命去的,就不至於使人起疑心的了。”

一面又低聲道:

“飛雲,記着,不論何人,一見面就得把她制住。”

徐永錫低聲道:

“孩兒知道。”

當下就由青雯走在前面。陳康和、徐永錫、荊溪生三人緊跟她身後而行。

剛走近樓前,只聽有人沉喝一聲,道:

“站住,是什麼人?”喝聲出口,同時閃出兩個勁裝漢子。

青雯走在前面,冷冷的道:

“我奉仙子之命,有事來的。”徐永錫早已在說話之時,屈指彈出幾粒石子,制住對方二人穴道。

青雯昂着頭道:

“陳總管、徐副總管隨我進去。”

荊溪生在就大門口留了下來。

青雯不敢怠慢,領着兩人迅速繞過屏風,走上一道漆得光可照人的寬闊樓梯。還沒有登上,只見樓梯口站着一個青衣婦人,冷聲喝道:

“青雯,你好大膽子,未經通報,擅敢帶着人上樓來。”

這婦人年約四十出頭,瘦削臉,雙額突出,眉目冷森,看去身份不低。

青雯(宇文瀾)可沒有見過此人,心頭暗暗一楞,慌忙躬身道:

“弟子奉仙子玉令,帶陳總管、徐副總管有事……”

徐永錫在她說話之時,屈指彈出三粒石子,分襲青衣婦人三處穴道。

只聽青衣女冷笑一聲,擡手之間就把三粒石子收到掌中,冷喝道:

“青雯,你敢帶人……”

她話聲未落,疾風一颯。

徐永錫已經一下從青雯身邊閃出,飛落到青衣婦人面前,右手一探,抓住對方脈腕,左手彈出三點指風,制住了她穴道,然後笑道:

“仙子玉符,你看清楚了。”陳康和看得暗暗讚歎:

“谷兄這一手,真使得神乎其技!”

青雯不待多說,越過青衣婦人,正待朝前走去,只見兩名垂髻青衣少女雙雙迎出,躬身叫了聲:

“大師姐。”青雯道:

“你們不用多禮,我奉師父玉令,來見聖母的。”

兩名青衣少女中的一人道:

“大師姐請進。”

徐永錫以“傳音入密”朝陳康和道:

“丁兄,身邊不是還有歸心丹嗎,就給她服用一顆,你就請守在這裡。”

青雯冷聲道:

“你們只管走在前面。”

兩名青衣少女應了聲“是”,果然並肩走在前面。

青雯和徐永錫跟她們身後,進入一間佈置精雅的臥室。

只見北首一張錦榻上,金母盤膝跌坐,狀若入定,聽到有人走入,恍如不聞,連眼也沒睜一下。徐永錫看得暗暗嘆息,一個不可一世的崆峒金母,竟會被迷失得狀若白癡!

正在思忖之際,突然聽到青雯以“傳音入密”說道:

“大哥,現在可以制住她們穴道了。”

徐永錫暗暗一驚,心想:她果然機警過人。

當下雙手疾發,一下制住了兩個青衣少女的穴道,一面迅速從身邊取以驪龍珠絲囊,遞了過去,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要金母手握此珠,運一回功就好了。”

青雯接過絲囊,點了點頭,就悄悄生生朝榻前走去。

徐永錫怕金母神志被迷,有人走近,突起發難,暗暗功運雙手,全神戒備,雙目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金母。

青雯卻若無其事,輕盈的走到榻前,輕聲說道:

“徒孫青雯叩見師祖,師祖請醒一醒!”

金母緩緩睜開眼來,茫然問道:

“什麼事?”

青雯依然輕聲道:

“師父說,師祖這幾天精神欠佳,要徒孫給師祖送來一顆運功珠,師祖只要握在手中,運一回功,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金母點點頭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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