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將大皇子抱了過來, 蕭堯親自接過來, 抱着他輕輕拍了兩下後背, 動作十分溫柔。
“父皇。”小傢伙的口齒已經很清楚了,喊完這兩個字, 還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他睜着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直轉悠着看向周圍,殿內的朝臣都把視線投注在他的身上,讓他一下子壓力有點大。
小奶娃立刻偏頭, 將頭埋進了蕭堯的懷裡, 又喊了一聲父皇, 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 顯然是有些害羞了。
蕭堯摸了摸他的腦袋, 低聲道:“別怕。”
說完他便把蕭鬧鬧放到了毛毯上, 輕聲安撫他,讓他去抓東西。
衆臣都被怔在了當場,完全是一副不敢多說話的樣子,就這麼傻傻地看着父子倆互動。
皇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會輕聲的說話,溫柔的笑,還有耐心滿滿的安撫。
這朝堂上一半的朝臣, 之前在狩獵的時候, 曾有幸看到皇上如此待皇后娘娘,也是這般耐心滿滿,完全是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感覺。
另一半朝臣則沒有參加狩獵, 這還是第一次瞧見如此的皇上。
不少朝臣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畢竟他們都是抱孫不抱子的人,皇上不僅抱了大皇子,而且那姿勢還無比的熟練,顯然平時沒少抱。
甚至大皇子黏在他懷裡的那種狀態,都完全是一副依賴的模樣。
九五之尊在這一刻,從皇上變成了一個父親,還是無比疼愛孩子的父親。
“鬧鬧,你想要哪個就抓哪個?”蕭堯蹲在地上,輕輕一揮手,示意這毛毯上的東西任由他抓。
小傢伙會喊人了,但是走路卻不會,依然只能自己爬。
他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的東西,有琴棋書畫,還有匕首和寶劍,他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又碰碰那個。
不過最後他都沒拿,他抓了一個大印,玉石刻制的,上面還有龍紋。
衆人輕吸了一口氣,這是今年剛加進來的東西,一開始大家看到的時候,就知道這玩意兒象徵着玉璽,一個個在心裡嘀咕,這東西要是皇后娘娘準備的,未免也太大膽了。
不過抓週原本就是皇上的家務事,他們這些朝臣都是來觀禮的,只要不太離譜,都沒他們置喙的餘地。
“皇上,這是代表的玉璽嗎?豈可放在抓週宴上,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寓意。”總有那嘴賤的,就是忍不住。
張御史斜着眼睛瞥了那個臣子一眼,不由得在心中低嘆。
這位同僚看起來長得挺聰明的,沒想到竟然如此蠢笨,到現在還沒看出來,這抓週宴上的東西,可不是皇后娘娘決定的。
就以皇上如此疼寵大皇子來看,這上面要擺什麼東西,還真的不需要皇后娘娘操心,皇上肯定就決定了。
“就是代表玉璽,朕讓放的。要不是皇后攔着,朕還準備把真玉璽放在上面給他抓呢,反正以後都是他的東西,朕給他提前拿着,有什麼問題?”
蕭堯擡頭,冷眼看了那位朝臣一眼,沉聲問了一句。
那位朝臣立刻搖頭,他哪敢有什麼問題。
蕭鬧鬧抓着玉璽的仿製品回到了他的身邊,蕭堯立刻將他抱了起來。
小傢伙掰過他一隻手,將玉璽的仿製品放到了他的手裡,又喊了他一句父皇,顯然是在說這是他的東西。
蕭堯的臉上立刻露出興高采烈的表情來,低聲道:“諸位愛卿快看,大皇子有多麼聰明啊,不愧是未來的太子。他見過幾次朕用玉璽,就知道這東西是朕的。他纔多大一點啊,連這些都懂。朕的好孩子!”
皇上誇起大皇子的時候,簡直處於一種沒完沒了的狀態,臉上一直是欣喜萬分的表情。
好像他懷裡這一週歲大的奶娃子,已經是個十里八村都知道的神童一樣。
諸位朝臣早就見怪不怪了,臉上的神情很淡然。
哪一天皇上要是不誇獎大皇子了,他們才應該感到恐慌纔是。
蕭鬧鬧抓完周之後,很快就被抱了下去,自是抱到了後殿,送到皇后娘娘那邊去了。
今兒他是主角,自然得四處亮相。
秦翩翩特地抱着他到了秦夫人那裡,讓她這個外祖母抱一抱。
小傢伙非常乖,哪怕是處在一羣脂粉堆裡,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依然不哭不鬧,只是睜着一雙大眼睛,非常好奇地看向四周。
“哎呀,長得真好,跟皇后小時候不太像。就這一張嘴巴有些像。”秦夫人抱着他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小手。
其實她之前想好了,如果能抱抱大皇子,就儘量抱着,不要亂碰他。
畢竟這周圍都是人眼盯着,免得她做出什麼逾矩的動作來,但是當小娃娃真的到了懷裡之後,她就怎麼都捨不得了,總覺得打心坎兒裡疼得慌。
瞧瞧他的小手多有意思啊,又白又軟,捏在手裡特別有趣。
抓週宴結束沒幾天,就迎來了立太子大典。
一大早,蕭鬧鬧就被喊了起來,哪怕小傢伙有些起牀氣,整個人都透着一股不高興的架勢,奶孃也不敢耽誤了吉時。
帝后二人也收拾了起來,不過他們倆都有些精神不濟。
張顯能一大早過來的時候,看見這二人眼睛底下一片青黑,都在心裡犯嘀咕。
不是吧?今兒這麼重要的日子,帝后二人還不好好睡覺,忙着胡天胡地?
而且看這副架勢,分明是一宿沒睡,皇上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估計是精氣被吸乾了吧?
張顯能一邊皺眉頭,一邊砸吧嘴,估摸着以後蕭鬧鬧長大,也得是第二個皇上。
蕭堯和秦翩翩太過恩愛了,生個兒子就像是個第三者一樣,給誰誰能忍下去啊?
如果張大總管這個想法被皇上知道了,九五之尊肯定是要翻臉的。
因爲他並沒有胡天胡地一整宿,最多是小半宿。
趣味正濃,原本準備再來一發就去睡的,結果蕭堯猛然想起他們家鬧鬧沒有起大名。
之前欽天監的官員已經提醒過好幾次了,九五之尊都沒想到好名字,才一直擱置了。
第二天是封太子大典,當天晚上帝后兩人從被窩裡爬起來,開始想名字。
結果想了通宵,總算是定了大名。
“皇上,那邊讓奴才來問,玉牒上太子的大名寫什麼?”張成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詢問。
欽天監那邊派人來問的時候,他幾乎是一臉發懵,這皇上得不靠譜到什麼程度,大皇子到現在還沒有大名。
“蕭墨,墨汁的墨。”蕭堯冷哼了一聲,沉聲告訴了他。
張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好皇上如今想出來了,要不然可就要鬧大笑話了。
“得嘞,奴才這就告訴他們去。”張成立刻行了一禮,後退了兩步就想轉身離開。
結果還沒走呢,就被皇上喊住了:“站住,朕起的這名字如何?”
“好聽啊,非常好聽,是奴才聽過最好聽的了。與大皇子非常相稱,一聽就是有才學之人,胸中有丘壑。”
張成立刻開始花式抱大腿,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誇主子也是一門學問。
他沒什麼文采,雖說腦子一片空白,但是已經拿出自己最大的本事兒來,把能想起來的好聽詞兒都用上。
蕭堯這才放過他,揮了揮手同意他離開。
張成在心裡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立刻撒開丫子就往外跑,吉時可不等人。
太子大典就在這樣的雞飛狗跳情況下開始了,太子殿下異常睏乏。
在大典上,張顯能正在上頭宣讀立太子的詔書,蕭鬧鬧則窩在秦翩翩的懷裡睡着了,嘴角還流出口水來。
文武百官都盯着他看,心裡又是想笑又覺得無奈。
想要太子殿下幫皇上處理奏摺,恐怕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走啊。
秦翩翩察覺到這些視線,心裡而是一陣尷尬,臉上還得扯着一抹笑。
她倒是想把這小傢伙喊醒,但是卻又有所顧忌,要知道萬一喊醒了之後,他忽然來了起牀氣,在大典上大哭特哭。
那這立太子的大典就徹底毀了,所以還是讓他這麼睡着吧。
至於拜完蕭家列祖列宗的蕭堯,看到這一幕,頓時心頭大喜。
瞧瞧我兒子,睡覺都這麼專心致志,心無旁騖,而且還長得那麼好看,以後肯定是個好皇帝。
大典結束之後,當晚又由皇上書寫《鬧鬧的愉快成長史》,他寫得非常認真,還把詔書上立太子的內容又重寫了一遍。
最後捧着看了好幾次,才心滿意足地將手札收起來。
秦翩翩湊過去,果然發現皇上又在上面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誇了一遍,絲毫不覺得羞恥。
“我真的有個好父皇,非常非常好的父皇。他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男人,同樣也是最厲害的父皇,他無所不能,我想要什麼他都能給。抓週的時候,我抓了玉璽,他就立刻封我爲太子之位,並且說等我長大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玉璽就一定傳給我,不會給別人。”
秦翩翩邊看邊笑,並且忍不住讀出聲音來。
無論是她還是皇上,書寫手札的時候,都是以蕭鬧鬧的口吻來描述的。
當然蕭堯書寫的時候,着重夸父皇,秦翩翩書寫的時候,主要誇母后。
與其說這是在給蕭鬧鬧寫手札,不如說這是他們自誇史,夫妻倆的臉皮是越來越厚,而且絲毫不懂收斂。
“寫得好吧?”蕭堯衝着她眨了眨眼,一臉等着自滿的表情。
秦翩翩直接笑出了聲,她輕咳了兩下,又接着讀道:“今日是我的立太子大典,雖然我是全場的焦點,但是我發現父皇仍然是最耀眼的存在。他年輕力壯,又才華橫溢,還很有權勢。母后全程盯着他,都捨不得挪開目光,我都有些吃味兒了。果然我以後長大了,就要當一個像父皇那樣出色的男人。雖然不可能完全達到他的高度,但是我會繼續努力,爭取成爲他那樣的。”
這後面的字句簡直不能看了,一句比一句誇張。
皇上自誇的程度真是越來越狠了,連這種都用上了。
秦翩翩放下手札之後,再也忍不住了,立刻瘋狂大笑。
她簡直覺得不可理喻,皇上對自己的認知真是越來越高了。
“朕寫得不對嗎?把你笑成了這樣,你再如此,就要觸怒君威了。”蕭堯緊皺着眉頭看她,面上滿滿的都是不高興。
他這麼說之後,秦翩翩笑得更加誇張了。
“皇上,你寫得這麼直白,把自己都誇成了一朵花,難道就真不怕鬧鬧長大了,拿到這本手札滿滿翻看,然後被上面的內容給逗笑嗎?原本在他的心裡,父皇是天一般的存在,結果記錄的手札卻是這樣不正經,他心裡的那片天也快塌了吧。”
秦翩翩好不容易纔止住笑,但是心裡的那種笑意卻如何都止不住。
蕭堯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立刻問道:“你覺得朕說得太誇張了?”
秦翩翩下意識地點頭:“當然,哪有這樣自誇的啊。肯定是太過誇張了。”
男人盯着她的眼眸認真地瞧着,似乎心裡在琢磨什麼事情一般。
秦翩翩被他這種嚴肅的表情給嚇唬住了,不由得愣了一下,低聲問道:“怎麼了?”
“這不叫誇張,之前你給朕寫情書的時候,更誇張。把朕說得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男人了。”蕭堯擺擺手。
“不可能,臣妾什麼時候給你寫情書了?”秦翩翩下意識地反駁。
蕭堯立刻揚高了聲音喊張顯能:“去把之前皇后寫給朕一個人的懿旨拿過來,讓她瞧瞧,她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張顯能得令之後,立刻就吩咐小太監跑去龍乾宮拿。
秦翩翩看着蕭堯那副胸有成竹的架勢,心裡涌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總覺得自己是忘了什麼事兒。
“皇上,你不會是找了什麼糊弄我吧?你的臉上可是一副要你好看的表情啊。”秦翩翩湊近了他,輕輕眯起眼睛看他,明顯是一副逼視的狀態。
“對,朕就是要你好看。前幾日那鈴鐺不錯哈,今晚上我們再繼續。”
蕭堯說起前半句話,又想起他們之前玩兒得瘋掉的那個晚上,他擡起手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眼神之中帶着幾分調侃的意味。
秦翩翩的頭皮陣陣發麻,那晚的玩法太高端了,把她弄得跟還沒侍寢過的小姑娘一樣羞澀,簡直不能回想,否則那種窘迫感就再次涌了上來,完全要把她整個人都給弄得熟了。
“皇上,拿來了。”張顯能雙手奉上懿旨,悄悄地看了一眼秦翩翩,眼神裡透着一種微妙感。
還不等秦翩翩仔細看,張顯能就直接退了下去。
他輕咳了一聲,直接展開了。
秦翩翩看着這架勢,的確是皇后頒發出來的懿旨,可是她當皇后以後,懿旨都是記錄在冊的。
腦子裡靈光一閃,猛地想起之前皇上說得,她那日喝醉了,就把第一道懿旨頒給了皇上。
“臣妾愛慕皇上已久,日夜難寐,茶飯不思。君子端方,吾爲之魂牽夢繞。當今的九五之尊,蕭堯是這世上最強的男人。無論牀上還是牀下,親身體驗過,認證!”
男人用一種非常誇張的口吻唸了出來,前面一句話還很正常,但是到了後面,就完全成了假正經的存在。
以及最後那句“無論牀上還是牀下”,和“親身體驗過”,簡直要了她的命。
秦翩翩的臉頓時就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整個都燒了起來。
“皇上,這究竟是誰寫的?”她立刻起身要去搶,卻被蕭堯給躲過了。
男人本來就比她高出許多,手舉着懿旨,她根本就夠不着,哪怕一直往上跳,也都是徒勞。
她羞臊的整個人都快要擡不起頭來了,只覺得渾身燥熱得開始發汗了。
“你說呢?這是懿旨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寫出來。這可是你對朕的告白,朕說好了要收起來的。”他邊說邊把懿旨給捲了起來,一副很寶貝的架勢。
“不行,給臣妾,我一點都不記得寫過這個,是你自己寫的吧?”秦翩翩怎麼說都不相信,她對這道羞恥度爆表的懿旨,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算她的腦海裡依稀記得,當初喝醉酒那晚,的確是寫了什麼,但是她也堅決不會承認的。
“這上面就是你的字啊,給你瞧瞧,朕纔不屑於做出這種事情呢。就是你親筆寫下的。”
他邊說邊再次打開懿旨,要遞給她看。
秦翩翩眼睛瞪圓了,等懿旨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立刻擡起手就要去抓,結果皇上十分警覺,猛地縮了回來,她撲了個空。
“還想從朕的手裡搶東西,這都是你寫給朕的情書,怎麼能輕易收回去。朕給你寫保證書的時候,也沒要收回來啊。”
蕭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
秦翩翩衝他皺了皺鼻子,立刻道:“這不一樣啊,你的保證書也沒到這種程度。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我真是不要活了。”
她邊說邊雙手捂住臉,感覺充血得都快熱得受不了了。
“朕怎麼可能把你給朕的情書,讓別人看,當然只有我們倆看了。”
“那方纔張總管怎麼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我?他也不知道嗎?”蕭堯雙手叉着腰,一副要好好掰扯的潑婦樣兒。
蕭堯愣了一下,立刻把張顯能叫了過來。
張大總管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多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就遭遇到這種無妄之災,他真是追悔莫及,爲什麼要眼珠子發賤,朝她看?
“奴才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啊,皇后娘娘寫給皇上的懿旨,豈是奴才能看的。奴才保證。方纔就是好奇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想知道她對這道懿旨有沒有印象。”張顯能覺得自己甚是委屈,但是他還不敢如何,必須好聲好氣地解釋,免得把兩位主子惹惱了。
蕭堯揮了揮手,還好是放過他了。
“把懿旨收起來,別讓皇后拿走啊,只有朕朝你要才能給。”蕭堯特地叮囑了一句,顯然是無比寶貝這封特殊的情書。
秦翩翩噘了噘嘴,丟了個白眼,賭氣地道:“臣妾也不稀罕要!”
蕭堯輕笑了一聲,衝着她勾了勾手指,臉上帶着幾分狡黠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