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朗本來以爲自己會下定決心,痛恨這個蛇蠍心腸城府極深的女子。可卻沒想到,看到線索和書信是一回事,真正聽他們自己口述又是另一回事。 這般悽美哀婉的愛情故事,簡直要比說書先生說的還要精彩勾人啊。他注意觀察了軒轅夜的表情,發現這傢伙神情越來越凝重了,眼眸深處卻燃燒着決絕與哀傷,真是少見的神色,但是也說明…… 說明連鐵石心腸的軒轅夜,也被他們打動了幾分。 當然,段清朗明白,軒轅夜只是現在處境特殊,恰好身處在苦苦追尋伊人的途中罷了,當然會對這對情深不渝的人兒報以些許好感。但是自己呢,就能因爲他們愛情的悽美無視段氏皇族受到的傷害?! 段蒼涯自他們開始講述真相起,就再沒有說話,臉上帶着思考之色。他臉上也有細微的表情,那是極淡極淡的感動之色。他現在也很是煩躁,想着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要知道,如果皇帝駕崩了,之後的一個月臣子們將會忙碌得腳下生風要飛了……況且,段正泓根本沒有交代繼承人是誰,甚至未曾提起過,只是給段清朗封了個王而已…… 可是他,已經習慣了手掌天下權的日子,習慣了那成摞的奏摺,習慣了闊劍利斧般解決那些棘手的問題。他想看着,靈鈞在他手下變得更強更富更美! 但不管有多少事情要做,對於兇手的處罰,也必須是排在前幾位的。可現在,他的理智居然被一絲情感左右了幾分,着實惱人! 段空羽此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覺得心裡的哀傷之感越深了。她之前是責怪母妃的,甚至有些許恨意。可是現在,現在知道了其中的內幕之後,卻覺得,母妃也是迫不得已的…… 甚至於,讓她覺得更加難受,心裡堵堵的,想哭又哭不出來的那種感覺。 此時此刻,居然是蘇瑾一直面無表情,目光凝然不動。她眼眸黑白分明,如白水銀裡養着一丸黑水銀,沉靜的時候眸
子裡有如玉般的光華,甚至不管軒轅夜一直盯着自己。 江策等自己和安妃的情緒稍稍緩了緩之後,繼續道:“我能再次見到她,也不過是最近一年的事情。我終於將身子養得好了些,從大夏邊境,來到靈鈞。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急,慢慢來到靈州,四處打聽如何能聯繫到她……” “不要怪我,我實在太想你了……”江策對安妃說了一句之後,又接着敘說道,“反正多方週轉之後,我終於聯繫到了她,我永遠忘不了重逢的那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生氣、震怒、不能置信,但之後變成了深深的喜悅。她卻開始痛哭,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又嘆口氣,口氣舒緩了不少,像是已經釋然了:“我們的再次聯繫,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沒想到分別經年,她還念着我,甚至比當年還要深……我也沒想到,她絕烈到如此地步,非要殺了段正泓泄憤……” 終於說到了正事上,卻是如此輕描淡寫。然而誰都知道,江策沒想到,也是情理之中。誰能想到一個深宮中待了十幾年的妃子,育有一女之後,居然還對青梅竹馬如此念念不忘呢?只能說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安妃嘴角忽而揚起一個有幾分輕蔑的笑,下巴亦是微揚,眼神裡帶着睥睨。單單這神情,蘇瑾便知道,這其實也是個剛烈女子,那倔強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蘇瑾心底卻是冷笑,這般癡情是嗎?那如果要是愛錯了人又如何?如果當年,江策真的是帶着另一個女子私奔了,今日的情狀又會是如何? 這世間,真愛到底是稀少的,比金子還珍貴得多呢。 今日,這算是有幸一見嗎? 蘇瑾眼神是冷的,軒轅夜看在眼裡,無端心疼。他着實不明白,爲何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女孩兒,會有這般絕望譏諷的眼神,尤其是在涉及情愛之事的時候。到底是爲什麼?難道她一直不肯接納自己,與此有關? 江策繼續說下去,一副要把罪行
交代完畢的樣子:“我不知道她謀劃了多久,而那毒藥的方子,還是在我親手抄寫的書上撕下來的。這書後來由雲叟帶回去了,她本來是要毀了它的。雲叟沒有照做,居然因此……” 他看了段正泓一眼,把“留了一線生機”的話嚥了下去。 “我曾屢次勸她放棄這樣可怕的念頭,但她竟然比年少時還要偏執。我知道是爲了我,心裡又甜又痛。我不想因爲一己之私而失一國之君……這段時間,真是最痛苦的時日……” “後來我跟她一樣,想開了,大不了一死罷了。” 安妃臉上淚痕未乾,卻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臉冷肅神情,對段清朗他們問道:“說吧,要如何處置我們?我們都認了。” 他們倆早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全然視死如歸,甚至於覺得能和心愛的人死在一起甜蜜無比。蘇瑾能夠理解,卻不明白,到底什麼樣的機緣,才能讓遇見如此深情的另一半,而自己也甘願爲之奉獻身心? 段清朗和段蒼涯難得的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深深憂慮。如何處置?他們正是一直在頭疼這個問題。 安妃無所謂他們的神情,只是一笑:“不管如何,我們只求在一起……” 段蒼涯冷冷一笑:“此等駭人聽聞之事,父皇又是屍骨未寒,兇手怎可逍遙?即便是王妃,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照理也是該株連九族!” 他語氣之陰狠,也是讓其他人嚇了一跳,心裡都有幾分寒意。段清朗更是暗暗皺眉,他知道段蒼涯其實是個很正直的人,但如果這樣的話有時未免暴戾了吧? 但其實,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處置。 有些事果然是不能只看表面的,還需深入瞭解其中內情。只是,瞭解得越多,作出判斷就越難。 軒轅夜也在想,如果自己遭遇了此類問題,要如何呢? 但就在衆人準備就此問題說下去的時候,蘇瑾舒一口氣,忽然揚聲道:“諸位,我有件事要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