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 蘇浩進門時便一臉鐵青,愁眉緊鎖,種種複雜滋味在心中翻滾,越想越是怒懼交加。 今日宴會上煙柳大出其醜,最惶恐害怕的是他,當時他清楚地聽到身邊傳來的譏諷冷笑,而他當時亦驚怒不已,神情肅穆到呆滯,心都懸在了半空,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真是輕輕巧巧地就丟盡了蘇家的臉面! 看當時的場景,她滿身通紅,言行如瘋,誰都知道其中有異,卻無一人提出來。可就算查出真相又有何用,該丟的人已經大庭廣衆之下丟過了,還能撿起來不成? 皇上匆匆離開之後,蘇浩只覺臉上掛不住,也隨即離開,趕往宣王府。 可卻不得進,王府的人說世子有令,今天任何人不得去看側妃! 臉上燒得似火,心卻如墜冰窖。今日宴會上發生的一切,已足夠讓世子不想多看蘇家一眼。 況且,今天之前,他就已經表現出對蘇家的漠不關心了,對蘇瑾也明顯不如以往那麼親密。本以爲煙柳假扮蘇瑾之後,便可以拴住軒轅陵,爭取到這樣的強援。 可現在看來,假的真不了,紙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蘇浩只覺巨石當胸,眼下,可能是蘇家從未遇到過的危險時刻。他呆坐着凝神沉思,連榮氏走到旁邊也未曾發覺。 榮氏見他神情有異,心裡也是忐忑不已,不知道今天宴會上出了什麼變故。她雖每日足不出戶,也深知當前蘇家形勢危急,局勢如風起雲涌般變化太快。 而煙柳那天說得對,誰叫他們家沒有個像樣的人物呢? 蘇浩驀然擡頭,看到這個女人,心裡頓時無端升起一股怒氣。他很想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了,他這一門居然一個男丁也無。 到底是他有隱疾,還是有人暗中使壞? 榮氏見蘇浩滿面怒容地瞪視着自己,立刻嚇了一跳,有些慌張地悄聲問:“怎麼了?” 蘇浩冷笑一聲,竭力將剛纔那股無名怒火壓下。沒有子嗣,現在恨也沒有用,還是商議一下,要如何應對眼前形勢。 他重重嘆着粗氣,將今日宴會上
發生的驚人醜事給榮氏說了,榮氏也是神情大變,一臉難以置信。 蘇浩低低道:“當初或許就不改信煙柳的花言巧語出此下策,世子到底是世子,比我們想的要精明多了……” 這件事,是他失策。他如何不明白利令智昏?可後悔也晚了! 榮氏想了一下,底氣不足地緩慢說道:“可不這麼做的話,蘇家和世子的關係早就斷了,現在雖名存實亡,可到底還有一絲機會……” 蘇浩冷哼,眉間褶皺越發深重,壓力,無處不在的巨大壓力。他臉上肌肉有幾分扭曲,問道:“我今日想去王府看看,被攔下了。世子這些天表現出的態度,顯然已心懷疑慮……” 他恨恨眯眼,又想起那個多嘴多舌的段清朗。如果不是那天他跑來攪局,軒轅陵怎麼可能輕易發現其中馬腳? 榮氏也斂眉輕輕嘆氣,不知道眼下如何是好。她早知道沒有男丁,蘇家的敗落是不可避免的,就好比人老了總會死的一樣,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蘇浩越想越覺得胸悶氣短,語氣沉沉:“百里緋衣出現不到一個月,我們的生意越來越差,幾天前他雖然關門了,但今日宴會大出風頭,皇上對他看重得很。馬上,他就會捲土重來!” 他語氣滿是挫敗:“我承認英雄出少年,他手段了得,蘇家萬萬不及。可恰好事情都趕到一塊去了,生意不好,世子那邊又……” 現在是真正的毫無憑藉! 他一想到這裡,便想起了當初蘇瑾問的那句“蘇家不是會敗在她的手上”,她還說“蘇家終將覆滅,三個月之內”。那時候他自然以爲她是在胡言亂語,可現在看來,爲何隱隱有一語成讖的架勢? 蘇浩陷入沉思,神情慌亂,一起想起的,還有那天蘇瑾說的,煙柳和白冷兩家都有些關係。想到這一點,立刻讓他心神大震。 那時他因爲愧疚和憤怒,全然忘記去查查此事真僞。他又覺得煙柳不過一個少女,但現在轉念一想,她平時無意間確實顯露出了心機和手段,他一廂情願地全忽略過去。 蘇浩猛然開口問榮氏
:“如果一個男人拋妻棄子,多年後孩子回到他身邊,孩子心中是否有恨?” 榮氏對這等事最是擅長,立時想到了煙柳,也是心裡微震,嘴脣哆嗦着回道:“老爺你說呢?” 蘇浩面色又是一沉,已有幾分發白,只覺胸口直痛。自己居然愚蠢到如此地步,真以爲盡力補償就可以讓人忘了仇恨? 又想到蘇瑾當時說出那番話,已經全然預料到了今日一般,蘇浩頓時恨恨道:“這兩個死妮子,居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仔細想想,蘇瑾的言行頗爲異常,那火災的疑點到現在還未查明,她應該不可能就那麼輕易死了,一切都是假象。 蘇浩只覺渾身一冷,竟然被以往天真無邪的小丫頭無聲算計了。他又想到,說不準,蘇瑾就躲在什麼地方笑看蘇家今日慘狀! 可是,現在還遠遠未結束!蘇家,尚未敗落! 蘇浩擰眉,已做出了初步決定,沉聲道:“這場風波,蘇家不能再深陷其中,眼下毫無憑藉,應該避其鋒芒纔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可他聲音漸低,自己都不確信能有東山再起之日。 榮氏忐忑問道:“老爺打算如何做?” 蘇浩低嘆:“你未親見百里緋衣的手段,我蘇家的衣服首飾生意,都被他搶了去,可恨那張麪皮,不知勾了多少女兒的魂!他前幾日店鋪關門,居然還有不少人聚起鬧事,戀戀不捨……” 榮氏依然不解其意,這樣聽來,對方已經強大到不可戰勝的地步了,況且還有皇上的看重。 蘇浩木然道:“蘇家不會消亡,但輝煌已不再了,沒有資格再列三大家族,更不是什麼首富……唯今之計,既不能與他正面抗衡,那便只有……” “依附於他。” 榮氏沒說話,蘇浩也沒繼續說下去,心情都是沉重的。風光的日子何其短暫,蘇瑾得皇上看重的那段時間,蘇家門庭若市,鋪子生意興隆。不過一年,便已到了不得不依附於對手的地步了嗎? 蘇浩能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無奈之舉,委曲求全,總比魚死網破要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