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孩子圍着婦人,婦人變得越來越恐慌,孫磊站在一旁眉頭皺的也越來越緊,他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他擡起腳準備上前幫婦人一把。只是看着那些孩子……他又有些猶豫。
“走開,走開!”婦人終於不再沉默,張開嘴沙啞着聲音說。
孫磊又皺了皺眉頭,因爲他並沒有聽懂女人的話,女人說的不是英語,但是他從她的動作以及語氣猜測,她說的應該是“走開”的意思。
只是女人的話顯然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對於一羣渴到極點的孩子來說,此時他們的眼中就只有女人手中的水。
所以他們不但沒有聽話的離開,相反還上前了一步。所有孩子都上前了一步,於是婦人被徹底團團包圍了起來。
“走開,走開!”婦人更加着急了,她緊緊的將水抱在懷中,像是在抱着自己的命一樣。
可是孩子們依然沒有走,他們依舊眼巴巴的看着婦人,眼神有渴望,哀求,同時也有一些別的意思。
比如說:讓我們喝口水吧,哪怕就一口,不然我們是不會讓你走的。
婦人讀懂了這些孩子眼中的意思,因爲她也有孩子,然後她猶豫了成長時間,終於妥協的微微點了點頭。
將手裡的白麪粉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擰開水桶,用水桶的蓋子,小心翼翼的倒出來一些水,她很小心,所以沒有一滴水撒在地面上。
她將盛着水的小蓋子遞給面前的一個孩子,那孩子立刻伸出雙手,像是捧着世上最寶貴的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遞到自己嘴邊,小心翼翼的喝了下去。
他喝完以後,小手緊緊的攥着桶蓋,眼神更加渴望,更加熾熱的盯着女人懷裡的水桶。
女人立刻緊了緊她懷裡的水桶,然後堅決的搖了搖頭。
小孩子始終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把蓋子攥的更緊,不給她。
女人明顯有些生氣又有些着急,她忍不住伸手去小孩子手中拿蓋子,然而她一伸手,她面前的孩子也伸出了手!
她的手伸向孩子懷裡的瓶蓋!
孩子的手伸向她懷裡的水桶!
“不好!”孫磊心中暗道一聲,立刻擡腳準備制止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可是已經晚了……
嫉妒的飢渴下,孩子們的精神已經崩到了極點,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死亡,因爲他們沒有得到足夠的食物和水來補充身體的需要。
這世上沒有人想死,哪怕是那些自殺的人,他們如果有選擇,自然也不想死。所以這些孩子更加不想,一開始他們還能心底的那一絲離職,控制着自己對水的渴望,對水的欲、望,可是當他們其中一個人開始動手時,那隻手就會像惡魔的手打開了潘多拉寶盒一樣,釋放出無盡的邪惡和欲、望。
所以當那個喝了一口水的小男孩伸出手時,孫磊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好了。而直到現在他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在一開始女人不願意停下來,不願意給這些可憐的孩子一口水喝。
或許正是因爲她知道一旦自己給了這些孩子水,那麼這些孩子便會貪婪的索要更多的水。現場這麼多的孩子,如果都向她要水喝,她別說有一桶水,就算是有十桶水只怕也不夠分。
更何況這水對她同樣重要,對她的孩子更重要,沒了這些水,她可能活不了,她的孩子可能也活不了!
所以她一開始不願意給這些孩子水,只是當她被這些孩子團團圍住走不掉時,她只能給這些孩子一些水,然而雖然她一直表現的小心翼翼,但令她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一個孩子伸出了手,緊接着更多的孩子伸出了手,於是一隻又一隻手抓向她懷裡的水桶。女人登時大驚失色,她緊緊的將水摟在懷裡,然後另一隻手抓起地上的麪粉就要衝出去,可是她沒能衝出去就已經被衆多的孩子撲倒了,然後她懷裡的水桶也倒了!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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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滾開!”
女人躺在地上痛苦的尖叫着,孫磊依舊聽不懂她的話,但他猜測是這樣。
這個時候,他終於不能再無動於衷的站着,於是他擡起腳準備上前,把女人救出來,可是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孫磊的身體猛的一沉,再也難動分毫。
孫磊登時大怒,反手一拳衝着身後的人砸了過去,只聽“砰”一聲悶響,他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一個人的手掌上,頓時停了下來。
“教官?”孫磊一愣,吃驚道。
蒼狼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說:“不準去。”
孫磊愣,然後不明所以又有些憤怒的道:“爲什麼?”
“你救的了她一時,救不了她一世。而且,你會暴露!”蒼狼面無表情的說。
孫磊神色一滯,不甘心道:“可是她……可能家裡正有孩子在等她的水救命。”
蒼狼依然面無表情,“這個城市裡很多人都在等着水救命。那些孩子也是,你瞧……”
孫磊順着蒼狼的目光看去,登時雙眼一瞪,然後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原來在女人被撲倒在地,水桶也倒在地上之後,孩子們之間爲了搶水立刻發生了騷亂,你踢我一腳,我推你一下,孩子們能有多大的力氣,而且是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現在已經有兩個孩子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死了!
孫磊無話可說,因爲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忍不住想假如剛纔自己一時激動衝上去,幾拳幾腳可能就把那女人解救出來了,但是捱了他拳腳的那些孩子,必定個個喪命。那時候他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
孫磊的臉色異常難看,明顯可以看出他想要怒吼,想要咆哮,因爲他現在很壓抑,所以他想讓自己做些什麼,可他偏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不能做!
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件比與敵人殺一場還要痛苦的事情!
“今天晚上行動!”
蒼狼知道孫磊現在的狀況不好,於是冷冷的岔開了話題,然後帶頭向着城市外的方向走去。既然已經有兩名天龍僱傭兵跟住了那幾輛大卡車,那麼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便能知道實驗室的據點藏在哪裡,再然後自然就是戰鬥!
“我要殺光他們!”孫磊跟在蒼狼身後,低聲壓抑着說。
“我會下達這樣的命令的。”蒼狼道。
兩人走了,身後那圍在女人身邊的孩子們也已經散開了。女人衣服凌亂,頭髮凌亂的坐在地上,看着灑了滿地的水,看着已經空蕩蕩的水桶……她表情呆滯,痛苦又絕望!
她想哭,很想哭,然而可能是因爲體內沒有更多的水變成眼淚,所以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她呆呆的坐在地上,還活着,卻像死了一樣!
……
……
回到天龍僱傭兵駐軍的地點,孫磊臉色陰沉表情很是難堪,一路上那個女人孤苦無助的身影始終在他腦海裡閃現,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後悔當時爲什麼沒有救他,雖然他知道那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回來的路上蒼狼已經把有關那女人的事情告訴了孫磊,與他先前猜測的一樣。女人的家庭已經貧窮的到了生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她只能帶着自己年僅十五歲的兒子,與薩摩勞務公司簽定合同,然後以此換取了那一桶白麪粉和水。
原本按照女人的家庭情況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好事。畢竟以她的家庭實力,兒子即使留在她身邊,也沒有可能吃飽,甚至會在某一天突然餓死。
現在兒子與薩摩勞務公司簽訂了合同,兒子被派去別的公司打工,就可以吃飽飯,喝足水,而這也能爲她的家庭帶來一定的轉機。
一袋白麪粉和一桶水,已經足夠她和她年僅三歲的女兒生活很長時間了!是的,她的家庭裡已經沒有了丈夫,因爲她丈夫在幾年前也與薩摩勞務公司簽訂了合同,然後直到現在還沒有回答。
沒有回來的不只是她丈夫一個人,包括所有與薩摩勞務公司簽訂合同的人,這些年都沒有人回來過。
所以薩摩勞務公司在這一地帶的市區中還有另外一個稱號,叫做“吃人的公司”。
如果有選擇,哪怕是有另一家勞務公司在這裡,這裡的人們也不會願意去和薩摩勞務公司合作。可惜的是,這裡沒有。
所以當他們的生活走向無奈,走向死亡,他們最終還是會與薩摩勞務公司合作,而且是爭先恐後!
因爲薩摩勞務公司每次招募員工都是有名額限制的,去的晚了,自然就會有人因爲拿不到合同,換不了實物和水而被活活餓死,甚至一家都要餓死。
這也是爲什麼明明這裡的人們十分害怕薩摩勞務公司,但今天在薩摩勞務公司門前還依舊人擠人,爭先恐後報名的原因。
聽完了這段故事,孫磊很好奇教官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對那個女人的情況那麼瞭解。
蒼狼告訴了他一句話:因爲這整個城市裡的人們都是這樣,那麼不需要他去問什麼,也不需要他去調查什麼,那個女人的情況也必定是這樣。
孫磊很好奇,他問:“薩摩勞務公司就算是實驗室的據點,可實驗室要那麼多人幹什麼?”
蒼狼爲此看了他一眼,於是孫磊低下頭再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