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正殿內。孫太妃端坐在鳳椅上,悠閒地吃着水果,無視眉頭緊蹙的秦白時。秦白時與孫太妃並排而坐,屏退了殿裡的宮人丫鬟,又沉默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道,“北洛國大軍已經逼近國都城郊,開始進犯周邊地方,這事你可知?”
孫太妃沉一沉眉,不疾不徐道,“哀家身處在後宮之中,怎會知曉朝廷上的事呢!這些事有將軍全權處理便可,大可不必跟哀家在這商議!”
精明如秦白時,怎會聽不懂孫太妃話裡隱含的意思,只見他抖抖濃黑的眉毛,道,“你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北洛國的軍隊我是最瞭解不過的,他們驍勇善戰,一般才能之人根本無法阻擋,司霆燁是朝廷上最有威望之人,且他的領兵能力也不遜色,派他去才能與北洛國大軍勉強一戰。”
孫太妃聞言,撥弄着手中一串檀香佛珠,默了片刻,才又開口,卻不是國都城郊戰事一事,“寧如秋呢!此時人在何處?”
秦白時聞言,方纔剛舒展開的眉又一次皺了起來,“寧如秋在回王府的途中失蹤了,據說是被黑衣蒙面人劫走了!司霆燁過來質問我,說寧如秋的失蹤是我所致,那時剛好我得到消息北洛國大軍開始進犯國都城郊,因而心生一計,騙他說寧如秋確實在我這裡,但他必須擊退了北洛國大軍,我纔會放了寧如秋,是以,這兩日我在到處尋找寧如秋的下落。”
“是麼?”孫太妃偏過頭,深沉的目光直望住秦白時,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窺探出他話裡的真假,“寧如秋生的貌美傾城,時間久了,你該不會對她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吧?”
言語間,孫太妃的眼神不曾從秦白時的面上移開,秦白時的心驀地一顫,難道……那日他與寧如秋所說的話孫太妃都知道了?所以今日說話纔會這麼陰陽怪氣的?
秦白時突然做了個釋然的動作來,輕聲笑道,“原來你是在爲這件事生氣,不過你可別誤會了,我那樣做只是爲了利用寧如秋,說到底她是司霆燁的女人,我怎麼可能留她在身邊呢,我秦白時這輩子,有你與佳敏就已經足夠了。”說罷,秦白時滿含深情地望住孫太妃。
他這般討好解釋,孫太妃卻是反應淡漠,微擡起手,指尖掠過秦白時微涼的肌膚,一寸寸,直至他寬厚的掌心。“我與佳敏早在很久以前就將自己的下半生託付給你了,你可不要辜負我們喲……”
孫太妃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極輕,卻一字一句清晰落在秦白時心尖上,濃眉微挑,便就反手將孫太妃的手握在掌心。
國都城郊。
司霆燁帶領一隊精兵在國都城郊處安札了營寨,當日寧如秋騙秦白時說北洛國將有大軍逼近國都城郊,沒想到不日後竟一語成箴。
此次北洛國雖算不上大軍逼近,但來的兵將都不是泛泛之輩,與他所帶的軍隊有的一比,他們駐紮的地方距離司霆燁的寨營並不遠,昨日在城郊一處較爲偏僻之地,雙方無可
避免的正面相對。
由於北洛國國主暫時下落不明,北洛國的將士情緒很是激動,雙方剛一會面,北洛國爲首的將軍便就領着一衆手下攻打司霆燁的軍隊。
然而兩軍實力相當,縱然司霆燁手下將士人數較少與北洛國軍隊,但勝在司霆燁對國都城郊地形熟悉,再加上指揮得當,是以,昨日一戰,北洛國軍隊並沒有沾到絲毫上風。
司霆燁營帳中。
火紅的夕陽透過幔帳透進寨營裡,落在地上,形成片片斑駁碎影。
寨營之中,茶香四溢,嫋嫋瀰漫了整個營帳。
此時,司霆燁正坐在營帳中,與身邊副將楊成商議接下來應對北洛國軍隊的策略,只見俊逸的面容上臉色沉鬱,沉默良久,一雙深邃的眸子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軍營中不許喝酒,然而心中苦悶,副將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悶茶,濃茶滑入喉嚨,生出一陣陣澀意,明明灌的是茶,卻好似生出幾分醉意來。
半晌,他忽的將手中杯盞‘啪’的一聲拍在案几上,面色微紅道,“那北洛國的軍隊到底打還是不打,王爺您倒是給個準話兒,就這麼一直吊着,真不是個滋味兒!我說話您也別嫌難聽,我這性子您也知道,暴躁的緊,到底該怎麼做,您給個痛快話兒就行!”副將一口氣將憋悶在心中許久的話吐了出來。
北洛國軍隊雖然看起來實力不差,但昨日一戰,他是有信心贏了的,然而眼見勝利在望,司霆燁卻突然要求撤兵,這讓軍隊中許多人都不理解,尤其是作爲副將的楊成。
楊成是個脾氣暴躁,性子直來直去不會掩飾內心情緒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有勇無謀,然而他絕對的忠心是司霆燁看中他的最重要條件。
楊成見司霆燁又是不語,心下竟先開始急躁起來。身爲一名將士,領兵打仗,實力全看輸贏,每次上戰場,他都是拼盡全力,真正的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準備好了以身報國,是以,昨日司霆燁突然要求撤退,他心下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甚至心中積壓了些許怨氣。
這才藉着濃茶的‘醉意’一股到全傾瀉了出來。
司霆燁聞言,幽暗深邃的眼底裡閃過一絲異樣之光,但稍縱即逝,又恢復了一片平靜,擡眼看了看帳子外頭,越發暗沉的天色,又默了片刻,驀然收回目光,望住臉色不佳的楊成,“你的心思本王明白,但你要知道如今情勢非常,每走一步,都要百般斟酌!”
楊成聽罷,一臉茫然之色,“咋了?難道是因爲秦白時擄走了王妃,王爺是擔心王妃的安全,這才總是這般顧左右不言其他?”自從司霆燁被秦白時指爲親自帶兵迎戰北洛國軍隊的消息一出,軍營裡便就有流言蜚語傳出,說司霆燁之所以會親自帶兵迎戰北洛國軍隊完全是由於秦白時拿寧如秋的性命相要挾!他這才迫不得已前來迎戰。
而楊成見司霆燁畏首畏尾的模樣,自然是不由得聯想到這一深
層意思。
司霆燁微眯起眸子,薄脣不發一語,楊成見狀,心道八成就是因爲如此了。靜默片刻,楊成忽的一拍大腿,豪氣凜然地道,“其實只要王爺您一句話,我與衆兄弟一定聽您指揮,什麼秦白時,孫太妃的,全都給他一窩端了!”
“住口!”司霆燁一聽他這般說,臉色頓時肅然起來,目光凜冽非常,即便是平日裡他再縱容他,也斷不能讓他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於是斥道,“說的什麼混賬話!本王是王爺,先帝的兒子纔是皇上,這種謀逆的話不準再說。”
見司霆燁有些動了怒,楊成悻悻地低下頭,又給自己倒了杯濃茶,仰頭一飲而盡,濃茶入喉,竟有種辣嗓的感覺。
“那王爺接下來想怎麼辦?這樣一直耗着也不是辦法。”楊成一心在戰場上,終是忍不住再一次問道。此時的司霆燁怒氣銳減了幾分,卻是答非所問道,“你覺得北洛國軍隊那個爲首的將軍人如何?”
“啥?”楊成一臉茫然,顯然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兩方是戰場上的敵人,是水火不容的兩個隊伍,司霆燁作爲其中一方的帶兵將軍怎會問起對方爲首之人如何!
司霆燁掃了眼一臉懵然的楊成,倒也不氣不怒,只幽幽重複一遍道,“本王問你,你覺得北洛國爲首的將軍人品如何!記着,只看人,不論他是北洛國還是天宏國的!”
楊成聽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想了又想,道,“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很會利用戰術,再一個就是反應能力很強,對下屬也足夠負責和關心,性格上嘛,與我有點類似,不過他可比我有智謀多了,反正認他做自己的頭兒,應該是一件挺不賴的事!”
“是麼?”司霆燁略有些驚訝地擡眸望住楊成,“那你爲何這麼着急一舉殲滅北洛國將軍。”
楊成聞言,又立馬一副正氣凜然地模樣,“咱們不是註定跟他們是宿敵麼?北洛國與天宏國素來不合,常有戰事發生,倘若我等心慈手軟,只怕這偌大的天宏國都被他們搶了去。而我身爲天宏國軍營副將,自然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不過……王爺您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整不明白呢?”
司霆燁脣邊泛起一抹微不可聞的淺笑,“你能這樣想是對的,但也要看具體情況,理論上說,敵人的敵人是可以成爲朋友的。”
楊成聽罷,有些不明所以地撓撓頭,不禁心下暗忖道,王爺今日說話怎麼怪怪的,什麼敵人的敵人可以成爲朋友,聽得他一頭霧水。
“那依照王爺的意思,這北洛國軍隊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司霆燁微勾起脣角,漾出一抹無雙的笑,“也打,也不打。”
“啊?我……我怎麼聽不懂王爺您的意思呢!”楊成看着司霆燁,這下更是蒙了,饒是撓破了腦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心一橫,便想算了,王爺做的決斷何時出過錯,只要是他的命令,只管聽就是,一定沒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