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新世界（5）
“如果我的頭髮突然短了，那麼‘哥特’也就不適合我了吧？”
美髮店的格局不小，開在銀座這種地方又怎麼可能不豪華，趙若然接過美髮師的工具箱，入手的重量就讓她感覺到一句成語，‘應有盡有’。
二層的中央空調讓整個空間都變得溫暖起來，注意到美髮師眼中的羨慕，趙若然突然想要大喊着告訴對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隨時都可以馬上買一張機票回到韓國去，完全就當從沒來過。
但是現實卻總是事與願違，她轉過身，看着鏡子中在她身前坐好的姜俊昊，只想起當初自己辭掉工作，毅然決然的在家中做自由設計師的時候，母親那種擔憂而又費解的目光。
雖然對於髮型設計她也有所涉獵，但是工作起來卻絕對沒有專業髮型師來的駕輕就熟，其實姜俊昊的要求也並不需要什麼技術，因爲他想要一個更加清爽的髮型。一般來說有這種要求的顧客並不會來到這樣專業的美髮店，因爲那種髮型在美髮師的字典裡，叫做‘寸頭’。
因爲狗仔隊的原因她只能在二層完成姜俊昊的請求，與其說幫助，不如說是讓她發瘋。就連現在還有幾個工作人員躲在一邊不停的向這邊看着，那眼神就彷彿是期待着趙若然會施展出什麼巧奪天工的技藝。
“你真的確定？”，她深吸一口氣，儘量平穩着語調問道。
“怎麼，難道是你不敢動手？拿出你登上飛機來日本見我的勇氣來。我都無所謂，你怕什麼？”，胸前圍着的是什麼姜俊昊並不知道，他發現這藍色的布料很好看，也很乾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頭髮就沒有短到過低於十釐米，或許真的是應該清爽一下了。
“Dior的秀怎麼辦？”
“我的單曲比Dior的秀重要，除了用這種方式表達我的決心之外，其他方法都不會讓他們心存畏懼。”，姜俊昊輕描淡寫的回答着，他那副總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是掛在了臉上。
感覺到身後的趙若然在不斷的深呼吸，姜俊昊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就那樣安然的做着，看起來並不瘋狂，卻又帶着讓人畏懼的堅持。
直到趙若然一剪刀下去，整個房間都可以聽到那種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人都驚訝於這女人的動作，她居然將姜俊昊的頭髮剪短到只剩下三釐米，第一剪之後那女人更是動作飛快，而姜俊昊也是像睡着了一般，就坐在那裡，閉着眼睛，任由她身後的‘瘋女人’爲所欲爲。
先來工作了三年的前輩驚訝的張大了嘴，那下顎就彷彿是脫臼了一般縮不回去。新人們更是感覺到一種由衷的震驚，因爲在他們的記憶裡，即便是男性藝人也絕不會要求這種髮型。
姜俊昊是偶像，是日本現今最當紅的偶像明星，他要參加Dior的走秀，他單曲發行的消息剛剛出來預購就已經登上了排行榜第一。但是現在他居然坐在這家美髮店裡，任由一個女人將自己的頭髮剪短到只剩下不到三釐米？
當事人彷彿並沒有意識到再次成爲了焦點，姜俊昊的嘴角翹起，這是鼓勵的微笑。趙若然很優秀，就憑她不會和其他美髮師那樣戰戰兢兢。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既然要去做一件事，那就必須全力以赴，而且還要做到底。
因爲擔心其他人的生活而裹足不前不是理由，因爲擔心自己對這張單曲投入了太多感情而對堀北真希感到愧疚也不是理由，姜俊昊不知道他是不是懦弱的選擇了妥協，但是如今這些都不是問題。
‘咔嚓咔嚓’的聲音是剪刀和頭髮摩擦的聲音，偶爾的幾縷髮絲飄在臉上，癢癢的感覺讓那微笑越發明朗起來。一次妥協就等於次次妥協，爲了粉絲們手中的金錢而放棄自己的追求，爲了別人期許那銷售數字的目光而放棄對於完美的渴望。那個人並不是姜俊昊，因爲他或許會猶豫，但是叫做姜俊昊的那個人，他的選擇絕對不會跟妥協有一丁半點的關係。
“爲什麼要選擇剪頭？如果是要抗議的話用其他方式更好。對韓國人來說，光頭是一種比自殺更加恥辱的行爲，你這樣的動作會讓很多人非常擔心，我也是。”，趙若然的手快了不少，當第一剪下去，她靈活的雙手就又重新恢復了活力。
“我不知道這樣的對決還會有多少次，或許在藝術和商業之間永遠都沒有一勞永逸的方式。我是在走一條日本和韓國偶像都沒有走過的道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走完它。我要做以前從沒去做過的事情，即便那看起來有些自私，但是我要相信我的實力。”，頭上的左半邊兒已經被處理完畢，在姜俊昊的眼裡，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搞笑演唱會中那些爲了‘笑果’而特別裝扮起來的搞笑演員一般。
這樣的形象讓他有些不滿，微微皺了皺眉，他用手勢示意趙若然，加快動作。
只是已經被在場的所有員工定義爲‘瘋女人’的趙若然依舊是那樣慢條斯理，這種簡單的髮型難不倒任何一個造型師。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輕笑着問道，“所以你這算是削髮明志？”
“哪有這麼誇張？我這是一勞永逸。”，姜俊昊驚訝的挑起了眉毛，不知道這和‘明志’有什麼關係。
整個二層出奇的寂靜，只有‘咔嚓咔嚓’的剪刀咬合聲響起，原本柔和的白熾燈開始讓人眩暈，整個美髮廳的員工除了正在工作的人之外，都聚集在了這裡。
他們屏氣凝神，直到趙若然已經快要完成，他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實景，在他們的印象中明星都應該是前呼後擁，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角色，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在日本人盡皆知的當紅偶像居然會只帶着一個女人就坐在那裡，然後剪光了自己的頭髮。
或許在未來東京旅遊的景點中會加上一個地方，導遊會對着自己團員說這裡就是當初姜俊昊剪掉自己頭髮的地方。就像小甜甜布蘭妮不小心開車壓到了記者的腳，讓那條本不起眼的街道成爲了好萊塢的旅遊勝地。
當最後一剪下去，趙若然輕輕的呼了口氣，她看着鏡子中的姜俊昊，同樣不敢相信自己完成了這麼一次壯舉。
“完成了，需要洗頭麼？”
“你是造型師，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姜俊昊側了側頭，他看着鏡子中煥然一新的自己，也感覺到很不適應。但是隨着理髮的結束，他只感覺到渾身的壓力和猶豫被盡數除去。
“打電話給永旭哥，告訴他來這裡之前先吃一些預防心臟病的藥。”，姜俊昊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手錶，“他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我覺得你做事情還是不要拖上他的好。”
“怎麼？你會心疼？”，姜俊昊站起身來調侃道，他對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位美髮師揮了揮手，“我完全沒有想到你們兩個之間會發生什麼，或許看起來應該在一起的人都不會終成眷屬。”
姜俊昊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那美髮師就立刻慌慌張張的去做了，當他的眼睛掃過不遠處的人羣，每個人都避開了自己的目光，裝作正在做着自己的事。其實那麼多人聚在一起，誰都可以一眼看出是怎麼回事。
還好這家美髮廳的店長不在，不然姜俊昊的這種要求他一定是不會答應。仰躺在皮質的座椅上，滿鼻都是洗髮水的清香味道，短髮彷彿就是這樣的輕鬆愜意，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被處理完畢。
而那爲他洗頭的美髮師在工作之後居然還本能的說了一句，“您需要護髮服務嗎？”
……
在日本的姜俊昊遠不如在韓國那般招搖，這是所有日本記者的共識。但是今天卻不一樣，和往常一模一樣的盯梢卻是見證了大事，姜俊昊居然帶着一個女人招搖過市，然後來到了這間位於銀座的美髮廳。
一樓大廳裡還是混進了幾個人，他們百無聊賴的享受着美髮師的服務，目光卻還是不停的向着通往二樓的樓梯口飄去。姜俊昊到底是想要幹什麼？那個女人是誰？他如此招搖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爲了炫耀他身邊不缺女人麼？
接連不斷的問題刺激着每一個到此地盯梢的記者，雖然在日本的姜俊昊十分低調，但是他又總會給出頭版頭條的新聞。
準備結束，姜俊昊當然知道自己又會成爲話題的焦點，成爲被矚目的對象會讓很多人心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但是對於姜俊昊來說，這種矚目卻也已經被習慣了。
隨着趙若然的剪刀被剪掉的不僅僅是頭髮，還有很多一個創作者不應該去思考的問題。
走下樓梯，姜俊昊就彷彿是沒有注意到那些驚訝的目光一般，他在前臺結了帳，將車鑰匙遞給了趙若然叫對方到車上去等。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或許是因爲所處位置的不同，那種需要負擔他人人生的責任感，讓姜俊昊躊躇了很長的時間。
或許正是這樣的一份責任磨平了人的棱角，讓他們不能在如同年少時一樣魯莽、任性。只有在職場上面對人情冷暖，更甚至在年邁時候感嘆精力下降的時候，人們纔會想起當初的那份年少的記憶。
姜俊昊還很年輕，他不必爲了責任就將自己當做一位歷經滄桑的老人。當他走出美髮廳的大門，身後的閃光燈已經開始不斷的亮起。而在他面前的記者們，則是一個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就彷彿是剛剛那個美髮師一樣，彷彿是下顎脫臼了一般。
“我只回答幾個問題，大家千萬不要亂。”，沒有墨鏡，沒有掩飾，姜俊昊越過了自己的經紀人單獨出現，對着一幫恨不得可以跟他如影隨形的發問者們說我要回答問題，請你們不要亂。
這根本就是美好的憧憬，只在一瞬間照相機都恨不得貼在姜俊昊的臉上，不斷亮起的閃光燈開始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而這些人中也不乏認識姜俊昊的人，更甚至是他的粉絲。
人羣開始漸漸的圍城了一個半圓形，內裡是手持照相機的記者，外面是拿着手機的粉絲，所有的鏡頭不管大小都只是對着姜俊昊，有的人在錄製視頻，而有的人則是後悔爲什麼不帶來一架攝像機。
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所有的問題都是在圍繞着他的髮型，大聲的提問讓姜俊昊無法回答，他只是用正常的聲音說了幾句原因，緊接着，這答案就彷彿是爆炸過後的衝擊波一般，飛快的向外散去。
而這答案，又是那樣的讓人不可置信。
“他說，這樣比較涼快。”
……
“我不能相信，他就那樣出現在我面前，然後要求借用設備。”，美髮師不斷的重複着，他指向二層的一個位置，“就是這裡，他就是在這裡完成了理髮，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那個女人居然真的下手了。”
攝影師的鏡頭並沒有讓美髮師感覺到恐懼，因爲在姜俊昊離開之後記者們就已經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當然不會相信姜俊昊自毀形象的舉動就是爲了他所說的涼快，這個舉動太過讓人驚訝，當看到一頭短髮的姜俊昊出現在門前的時候，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頭頂涼颼颼的。
因爲太過驚訝，很多人都忽視了他接下來回答的另一個問題，其實也根本沒有人去問，姜俊昊是變相的在宣佈着什麼。
“他確實是說單曲要推遲發行，最短時間是半個月，也就是12月15日。最長時間，他沒有回答。”
根據在場記者的敘述，其他人便立刻聯繫了艾迴。誰知道對方的反應比他還要驚訝，當說起姜俊昊剪了頭時，艾迴的客戶服務居然直接當這是個騷擾電話。但是當騷擾電話讓艾迴的對外聯絡全面中斷，和媒體接觸的工作人員手機響個不停，那這被‘騷擾者’杜撰出來的虛假消息，便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還有人特別查詢了一下艾迴下半年的發片計劃，如果真的按照姜俊昊所說，那麼他的這張單曲就會和幸田來未的本年度十二連發的最後一張相互重疊，完全上演家門慘劇。
同日上架出售，同時間計入排行拍，同時間開始例行宣傳。
西斜的太陽終於還是落了下去，而網絡上卻是回覆了夏日一般的漏*點，無數的照片開始瘋狂被轉載，第一時間中日韓三國的媒體都刊登了網絡報導，但是整篇新聞下來卻都是未解之謎。
這或許是艾迴和姜俊昊之間新一輪衝突的序幕，在將那首‘ThisILove’賣給了美國人之後，姜俊昊還想要什麼，他還要做什麼，這是每個娛樂版主編，共同關注的話題。
“我應該去買幾頂帽子，在冬天這樣的髮型會讓人感覺涼颼颼的。”，姜俊昊剋制着摸向頭頂的衝動，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繼續挑起話題。當金永旭出現在那家美髮廳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姜俊昊讓人不可置信。
做爲姜俊昊的經紀人，此時的金永旭不能冷靜，如果不是有公司的人給他打來電話，那麼他到現在爲止還可能不知道姜俊昊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而罪魁禍首卻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趙若然空降日本，姜俊昊剪了頭髮，並私自宣佈推後半個月發行單曲。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突然到金永旭還以爲他身處夢境。
就連車窗外的霓虹燈都開始虛幻起來，金永旭覺得自己不能在放任下去，他直接將車子停在路邊，頭也不回，雙手緊緊的抓住方向盤，就連肩膀都開始顫抖起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的單曲，我對MV很不滿意。”
“不滿意我們可以去和艾迴協商，我們可以做出改變。但是你這樣的行爲很激進知道麼？你簡直就是自毀前程Dior的秀怎麼辦？艾迴那邊你要我怎麼交代？”，金永旭剋制着自己，他要一直看向車窗外，或許這樣可以讓他的心胸更加廣闊一些，“你想過我麼?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那麼有價值，你想過團隊裡的人麼？推後半個月要浪費多少宣傳費用……”
“我可以保證你不會丟了工作，團隊裡的任何人都是。我已經告訴何美藝準備出售一套在首爾的商業用住宅，初步估計的價格很理想，我可以當做是用首爾的房子換了東京的住宅。一套不夠我可以賣兩套，我在首爾郊區還有一樁‘莊園’，我有很多不動產。”
“我說的不是這個”，金永旭終於回過了頭，他不能想象姜俊昊剛剛是在用錢砸自己。
姜俊昊側了側頭，那一頭短髮，處於車內的暗淡光線也讓他看上去來更爲陰暗了起來，“我也沒和你在說錢的事情，我的要求很簡單，我的單曲必須全部都和音樂有關。如果Dior的秀影響了我的單曲，那麼我以後就不再走秀。如果因爲錢的問題讓我必須向商業化違心的靠攏，那麼我以後就不再發行單曲。”
“這是我的決定，你只能選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