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渺小的信仰（2）
這別墅的採光很好，每天早晨沐浴在陽光中醒來在想象中是一件很富有詩意的事兒。但對於鄭秀妍來說，這優秀的採光卻成爲了打擾她良好睡眠的罪魁禍首，明亮的光線透過穿透窗簾照在她的臉上，除了讓她皺眉之外，並沒有讓她提起任何享受的興趣。
偶爾有一次，僅僅只是一次，沒有如同往常那般用難看的臉色來抱怨光線的明亮，而是靜靜的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個男人。
她暴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彷彿煥發出雪白的光暈，真正的溫暖不是燥熱，而是由內而外的一股暖意。
熱，卻不足以讓人流汗。
那是她來到這別墅之後享受的第一個清晨，背對着陽光，看着面前的人，時間彷彿都停滯下來。
明明清醒，卻一動都不想動，偶爾眨眨眼睛，只是靜靜的看着，想要把此情此景永遠的印在腦海裡。
至於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鄭秀妍不願想起，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身體會讓姜俊昊燃起那麼巨大的興趣。
他們折騰到很晚，而她起的卻很早。
此時看着埋首在自己T恤裡的姜俊昊，鄭秀妍又感覺到了那天清晨，身體中由內而發的那股暖意。她知道，此刻她只需要靜靜的呆着，不用勸解、不用安慰，姜俊昊一定會解決自己的問題。
沒有時鐘的‘滴答’輕響，只有噴吐在自己腹部的熱流證明了時間在緩緩流動。
鄭秀妍不免想到了每個女人都必須經歷的階段，因爲她此時的模樣像極了是十月懷胎的孕婦。腰身後被拉緊的T恤傳來十分的緊迫感，還沒等她繼續幻想着感受那遙遠的時刻，肚子上的男人開始不安分起來。
一陣癢意傳來，那傢伙居然用鼻子輕輕刮擦着。沙發上的鄭秀妍躲避不了，本能的縮緊了腹部，這傢伙卻是得寸進尺。
“喂，很癢的。”她輕輕在自己那凸起的肚子上拍了下，聲音很低的斥道。
男人停了下來，似乎是不會再輕舉妄動。不知道爲什麼，鄭秀妍居然嗅到了些許危險的味道。
果不其然，如果不過沿着她腰身遊走起來的那隻手，鄭秀妍估計會認爲她腹部上傳來的潮溼感是因爲姜俊昊的眼淚。
但是，眼淚也會‘動’麼？
難道是……舌頭？
聯想到此她臉頰一下便紅了起來，一下子掀起蓋在姜俊昊頭上的T恤，讓這小動作不斷的傢伙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你……不要太過分了”
一個‘你’字過後沉寂了半晌才說出接下來的呵斥，這證明鄭秀妍的確是被他撩撥的又羞又怒。
姜俊昊只得停下了小動作，重新躺會到原位，帶着輕笑看向那張羞憤的面龐，調侃道。
“真的很過分麼？”
“你……把放在我腰上的那隻手拿出來”
姜俊昊聽話的抽出那隻手，甚至還坐起身來。自窗外而來的天光彷彿在鄭秀妍身上打下了姜俊昊的虛影，兩人的位置還如此之近，鄭秀妍還並沒有真正‘安全’。
旖旎的氣氛瞬間便被清空，天知道原本很溫暖的場面怎麼就被姜俊昊搞成這樣。安靜環繞在兩人周圍，鄭秀妍那已經靈驗過一次的第六感告訴她，危險，還在靠近。
她順着遠離姜俊昊的方向滑動身子，卻依舊不能逃脫天光下那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影子。隨着對方不斷逼近，她身體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腰身的柔軟展露無遺。
上半身幾乎是跟地面平行着滑了出來，鄭秀妍站起身就快步向屋外逃去，一直到出了門口才算是鬆了口氣，因爲姜俊昊並沒有跟出來。
偷偷將頭伸出來看向屋內，姜俊昊正蹲在CD機前細心的給那張碟片包裝。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很有規矩的人，那擺放CD的鐵架上一共分爲幾層，姜俊昊拿着包裝好的CD遲疑了起來。
第一層是擺放專輯，第二層是單曲，第三層是部分經典的老電影。每一層都各司其職，但他手上的那張碟片，似乎是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
這傢伙果然是在嚇唬自己
鄭秀妍皺了皺鼻子，如此想着。
半晌，他還是沒找到合適的位置，便將那碟片放在電視機旁最醒目的位置上。猛地站起身來，毫不拖泥帶水的回過了頭。
一直偷瞧着的鄭秀妍，自然是被抓了個正着。
“呃……我是來和你說一聲，我要去洗澡。”
鄭秀妍倉促的找了個理由，卻是讓姜俊昊更加疑惑。一時語塞，她訥訥的張着嘴，不知道應該怎樣解釋纔好。
半晌，她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去不去？”
姜俊昊的嘴巴微微長大，就好像是受到了驚嚇。大腦一片空白的鄭秀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出了怎樣的邀請，瞬間便張大了嘴。
“呃……當我沒說過……”
她倉促的對付一句，然後便縮回了頭，飛快地溜走了。
耳邊傳來‘噔噔’的上樓聲，姜俊昊啞然失笑，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電視機旁的碟片儼然成爲了最吸引他視線的存在。
“哥，是我。”他仰躺在沙發上，單手舉着手機，輕聲道，“我需要你幫我找些人。”
“什麼人？”金永旭問道。
停頓了半晌，漆黑的屏幕上彷彿又浮現出了那行文字。沒等金永旭再次詢問，姜俊昊低聲回答道。
“中國人。”
……
三天後，北京。
面試的現場總是充斥着壓抑的氣氛，每個人對未來的期許和迷茫在此時都被刺激到了最高點。
張曉也是面試者中的一員，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她跟序號相近的五個人此時正面對着面試的主考官們。
周圍的安靜讓人緊張，張曉強忍着打鼓般的心跳，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要保持鎮靜。
“張曉？”
“到”
本能的應答讓幾名主考官不禁莞爾，就連身邊共同參與面試的人也將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因爲那一聲‘到’，真的是中氣十足。
首席面試官看着張曉的簡歷，心底評價着面前的‘求職菜鳥’，即便只是跟同一組的人對比，她也不能脫穎而出。
放下簡歷，他例行公事般地問道，“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個職位需要組織大型活動的經驗，你身邊的這些競爭者或者是在大學內擔任過學生會幹部，組織過數百人的活動。或者是在相似的崗位上工作過數年。跟這些人競爭，你認爲你的優勢在哪？”
面試中這樣的問題幾乎是判了張曉死刑，她努力的嚥下一口唾沫，手足無措的模樣清晰展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她看到，幾位主考官中，有人甚至輕輕搖了搖頭。
“我最近參與組織過一場超過三千人的大型活動，是在外地舉行，一干人爲其兩天的食宿以及活動的策劃、進程我都是主要參與者之一。”
她深吸了口氣，又道，“如果按照職業化的說法來說，我是這場活動策劃的主要發起人。”
“活動在哪裡舉行？”
“深圳。”
“什麼時間？”
“三天之前。”
“不可能，我們公司在深圳也有分部，從沒有聽說最近一週內有號召三千人的大型活動。如果是真的，你爲什麼不寫在你的簡歷上？”
主考官連珠炮似地發問讓張曉應接不暇，而面對這最後一個問題，她更是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幾乎所有人都確定她是在撒謊的時候，她卻臉頰微紅的回答道。
“因爲這並非公式活動，如果要說形式，更類似於娛樂圈的粉絲會……”
張曉慢慢將活動的始末微微到來，當聽說她是韓國明星的粉絲時，身旁的競爭者們都忍不住在嘴角帶起了笑意。
但張曉卻並不認爲這是什麼可笑的事，她將那幾天的一切多娓娓道來，從手足無措到招手準備，活動順利舉行，送走每一個人，作爲最後一波離開深圳的東方神起粉絲之一，張曉平靜的敘述中還帶了些驕傲的味道。
她不再緊張，心跳趨於平緩。額頭上的汗水慢慢消了下去，語言的條理也越發清晰。她甚至能看出主面試官聽的津津有味，不似身邊的競爭者們不把她當回事兒。
“……事情就是這樣，最後統計的結果是3371人，後續的剪輯工作我並沒有參加，因爲……”
“因爲你要找工作。”主面試官插口道，“剛剛畢業不專心投遞簡歷，反而去追星，我真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諷刺版的問題讓現場穿揚起了一陣輕笑聲，張曉不卑不亢的反問道。
“各位對追星的人有歧視麼？”
衆人無言，但眼神中的認同卻顯而易見。
不管工作如何，在真正接觸了這些粉絲之後，張曉覺得他們不應該被繼續這樣誤解下去。
她眼神一亮，鄭重的道。
“如果各位都認爲追星真的就是爲了遠在異國的幾個漂亮男人，我只想說你們比我想象的更‘腦殘’”
腦殘？
這新興的網絡用語讓全場的人都爲之一愣，甚至有的還面露怒容。張曉絲毫不以爲意，她問道。
“我想請問，你們相信什麼？是相信這份工作會是你一輩子的人生事業，還是相信在這家公司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前景？”
突兀的提問讓衆人愕然，張曉反倒是讓自己的競爭者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都不相信對麼？還沒真正在這個崗位上，一切還都不熟悉，你們當然不能相信這份工作會是你們的人生事業。所以你們不知道相信的滋味，就擅自評價我們對異國男人的信任是一種花癡的舉動。”
“我不是心理學博士，我也不懂，我五年前開始追星的時候的確是因爲他們長得好，但能堅持五年，也絕對不全都是靠的那張臉”
“那是什麼？”主面試官插口問道。
“是相信他們是我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是憧憬我們也可以變成那個樣子。並不是說站上舞臺，而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張曉的回答無異於在面試場合大談夢想、理想之類的存在，也完全跟面試的主題無關。但經歷了那一切，她只是覺得對一些始終瞧不起他們的人，她有些話不吐不快。
“這就是信仰，沒錯，你們誰都不用驚訝，我們信仰的代表就是異國的幾個男人。但是請你們捫心自問，你們，有信仰麼？”
當滿肚子的話如同泄洪般噴薄而出，張曉輕輕的喘着氣。涌遍全身的熱流慢慢降溫，因爲她而安靜的現場此時還是沒有一個聲音。
她嚥了口唾沫，決定轉回正題。
“我覺得我適合這個職位，因爲在試探這個職位是否是和我之前，我願意相信它是我的人生事業。”
此刻，這個面色紅潤的求職菜鳥儼然成爲了所有人側目的存在，因爲她的一席話，接下來兩個回答問題的人居然也表達了一番對信仰的看法。
世界上的信仰多種多樣，與其到教堂去捐獻，還不如看看帥哥養眼。在不信奉天主教的張曉眼裡，耶穌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成功的偶像。
面試在十分鐘後宣告結束，每個人都被通知回去等待消息。張曉走出門時，沒有絲毫的頹然。
離開也就離開了，即便她真的很喜歡這個職位。
但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多你喜歡做什麼，便能去做什麼的時候？
拖着皮包走在大街上的張曉，跟所有和她年齡相近，卻還沒有明確方向的人同樣迷茫。
“大姐？”張曉仔細的看了看手機屏幕，問道，“你怎麼給我來電話了？”
“到北京了也不說過來看看我，我能不給你打電話麼？”大姐的聲音還是那樣豪爽，她轉而問道，“工作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今天的面試好像又吹了。”張曉語氣低落的回答道。
“別灰心，我給你看些東西，給你打打氣。”還不知道要看的是什麼，大姐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張曉自然好奇，不久後她接到了一封視頻郵件。
下載了足足十五分鐘，打開之後卻發現這是用手機拍攝的。鏡頭對着一頁頁公正的簽名紙，隨着鏡頭拉近，她發現那居然是姜俊昊的簽名。
這還不算是驚喜，因爲隨着最上面的一張被人抽走，下面居然還是一張一模一樣的簽名。
這還不算結束，再抽出了三四張之後，畫面上的那疊簽名紙被人抿住一角，然後快速的翻動起來。
還不等播放完畢，張曉就迫不及待的給大姐打了電話。
“他們收到了？”她語氣顫抖的問。
“其他人還不知道，姜俊昊應該是真的收到了，說實話我還不敢相信那邊真的有迴應，我接到這些的時候也覺得都應該是僞造的。但有人告訴我說這些都是真的，只是現在比較敏感，他不能寫信也不能留下視頻，應該是怕有人說他想要藉此舉籠絡中國粉絲……”
張曉並沒有聽到接下來的嘮叨，她只是聽到一個‘五百’的數字，然後就忍不住鼻頭的酸意。
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速度飛快。
張曉還是面帶微笑，這情形就是喜極而泣。
結束了通話，她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靜。有人說喜歡偶像就應該是小孩子的事，他們對未來迷茫，期望着自己成爲萬衆矚目的存在。
張曉大了，早已經過了那憧憬無限可能的年紀，但五年來的習慣又怎麼能輕易改變？更不用說這些遠在異國的陌生人陪伴了她整整五年的時間。
那是一段逝去便只能追憶的時間，東方神起便是某種追憶的媒介。
但是當着媒介也改變時，張曉覺得一切也就應該結束了。
不過，這遠在天邊的媒介卻傳來了迴應，這讓她意識到或許陌生的男人並並不僅僅充當她走進回憶的橋樑。
他們相聚隨緣，卻以一種特殊的形式被連接在了一起。
偶像，和粉絲的形式。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來來往往的行人們那奇怪的目光並不足以促使張曉把激盪的心情掩飾起來。
她在一棟建築的圍牆邊站下，掏出錢包後將皮包就那樣丟在了牆邊。
她有一個秘密，在面試會上說的一切並沒那麼純粹。出於女性的本能，對異國的混血帥哥總是沒什麼免疫力。就比如姜俊昊，那雙綠色的眼睛總是會出現在張曉的夢境裡。
她錢包中有一張卡片，是東方神起四輯時隨機附贈的那一種。因爲不知道能在網絡上跟其他人換取卡片，她買回了整整十張CD才弄到了這張姜俊昊的。
欣慰，莫大的欣慰，因爲遠在天邊的陌生人有了迴應。
還沒等她的手指摩挲上這卡片，手機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一條短信，它的訊息同樣讓張曉不敢相信。
‘……本公司鄭重通知，您進入了最終面試環節，請準備好……’
看着那眼花繚亂的準備清單，張曉瞬間辨認出這些材料根本就是就職手續中必備的。
她驚訝的張着嘴，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面對這‘雙喜臨門’的情形。
半晌，她做出瞭如同祈禱般的手勢，雙手中正是那裝載了卡片的錢包。她感謝，感謝所有的一切。
至於爲什麼是這個手勢？
可能是因爲張曉認爲，耶穌，就是所有偶像的祖師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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