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司徒雷放開,雷振飛小心地把他扶在牀上躺好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
司徒雲,司徒月再加上小東西三個站在一邊,都是一臉的凝重。昨晚他們三個恰巧都不在,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大哥竟然被雷振飛誤傷。
照着司徒月的急脾氣,當場就想跳起來和雷振飛用拳腳理論一番,要不是司徒雲攔着,就真的動起手了。司徒雲畢竟穩重,那時候雷振飛在以自身深厚的內功幫助替大哥渡過難關,當然已經知道自己理虧,而且正在緊要關頭,司徒月如果上去搗亂,那不等於是害了大哥嘛?
直到現在,他的心也仍然懸着沒放下來,看見雷振飛轉過身,他就急忙問一句:“大哥怎麼樣了?”
雷振飛神色凝重,嘆了一聲:“沒想到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如此地步,我已經竭盡全力,也只是暫時保他不死,但無法保證以後。”
司徒雲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但他沒說話,小東西已經先叫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大哥很危險嗎?那爲什麼還不去請大夫,外婆家應該有很多好大夫和好藥的啊?”
藥?對了!司徒雲忽然醒悟,連忙到牀前在司徒雷身上仔細摸,果然被他摸出一瓶藥來,這是他曾經見大哥吃過,所以有點兒印象,這時候也不去管到底有沒有用了,先倒出一粒來喂大哥吃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司徒雷緊閉的眼睛居然微微一動,雖然沒張開來,卻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醒了。司徒雲這才略微放心,小東西更是撲到了牀前,抓住大哥的手呼喚他。
司徒月則白了雷振飛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雷老伯,既然你已經盡力了,我們不敢挽留,你就請便吧。”
雷振飛幾時受過一個小輩這般不敬的態度?不過既然知道自己失手傷了司徒雷理虧在先,所以忍下了氣照單全收,隨即又嘆了口氣。
而且他心頭還有件事情擱着,堵得難受不吐不快,因此也沒有立刻就轉身出去。司徒月看他站着不動,就涼涼地問一句:“怎麼老伯還有什麼指教?是言語上的,還是拳腳上的?”
雷振飛踟躇了一下,回答:“我還有件事想問問司徒雷。”
“大哥受傷這麼重,能說話的嗎?我看老伯還是免了吧。”司徒月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
“可這件事很重要,如果我不能問個清楚的話,恐怕會寢食難安。”雷振飛說,“就算他不能說話,你們兄弟兩個是不是願意容我問幾個問題,或許也能替我解答一些疑問?”
這話說得很客氣,司徒雲回過頭來看見他一臉的誠懇,暗想他既然放下了長輩的架子懇求,想必事情真的很重要,如果回絕的話不是太不給他面子了嘛?要真把他惹惱了也不妥當,就對司徒月使了個眼色,要他往後退。
然後他說:“老伯有話要問,我們儘可能回答就是了,不過大哥虛弱需要休養,我們到外屋去說,省得吵了他,好不好?”
“也好。”雷振飛率先出去在外屋坐定了,司徒兄弟倆跟出來。司徒月搶着問:“是什麼問題?”
雷振飛說:“我和司徒老兄相交這麼多年,對彼此的武功路數都很熟悉,桃花塢家傳的功夫和一般中原套路迥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但昨天晚上我看司徒雷用的那一招卻實在不像是桃花塢的功夫,而說像我雷家的掌法。我想問的是,司徒老兄是不是曾經向你們講解傳授過我家傳的‘奔雷掌法’?”
“沒有。”司徒月一口否認,說起功夫他就來了勁,“我們兄弟幾個的功夫都是爹孃親授,雖然爹曾經和我們粗略地說過‘奔雷掌法’,但沒有老伯點頭,他又怎麼能擅自就教給我們呢?我家除了爹之外,就只有我一個人真正見識過‘奔雷掌法’,那還是今年春三月的事,我沒事閒逛到江南,巧遇你府上兩位公子,一時手癢就請教了幾招。嘿嘿,那套掌法如果是老伯用出來的話,我是一定敵不過的。”
言下之意就是——雷家兩位公子的火候還差着點兒。
雷振飛微微點頭:“犬子根基還淺,倒讓賢侄見笑了。但是,你確定司徒雷不會用‘奔雷掌法’?那麼,他是不是還另外拜過師學過藝?”
司徒月搖頭。另外拜師倒不見得,但大哥天資聰穎,偷學人家幾招應該不成問題的,就像他自己,和別人比武過招,看得多了,用起別人的功夫來至少樣子是學得很像的。
雷振飛聞言搖頭。司徒雷使出的那一招精妙絕倫,哪像是偷偷地學會點皮毛的?而且雖然司徒雷沒有內力,但用那招時既巧妙又純熟,似乎已盡得其精髓,甚至連細微的變化都分毫不差,這會是偷學來的嗎?
“到底是哪一招啊?”司徒月坐不住了,“老伯能不能給我演示一下,我跟大哥從小打到大的,他的套路我不熟誰熟?或許就能給你想到點什麼線索。”
雷振飛就站起來,手動身移,放慢了速度把那一招演練了一遍。司徒月看得連連點頭讚賞:“好招,可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麻煩老伯再來一遍?”
“三弟!”司徒雲連忙出聲阻止,知道老三這時候犯了老毛病,談論起功夫來就忘記了自己姓什麼,雷振飛明明演練得一清二楚的,他哪是看不清,而是想借機撇點湯油學上一手,但這可是在犯人家的忌諱了。
司徒月看他識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吐了吐舌頭,笑着說:“好啦,我不再看,看清楚了還不行嘛?只是上次和雷家兩兄弟比試的時候,並沒有見識到這一招的精髓所在,所以感到好奇,老伯你別見怪。”
“你有眼光。”雷振飛忍不住讚了他一句,“這一招正是奔雷掌法中最精妙,也最具有威力的一招,我幾個兒子直到現在都還沒能領悟到它的精髓所在,因此你見識不到。”
“可是,我沒見過大哥用過這招的啊?”司徒月表示懷疑,“如果用過的話,我絕對會有印象的。”
“我見過。”司徒雲忽然插上一句,“應該是這招沒錯了,那也是我很偶然地一次見識到。那次大哥和我一起到大漠裡辦事,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一個尋仇的厲害對頭,一番惡戰後,我因爲受傷而陷入險境,大哥拼死保護我,在緊急關頭忽然就用出了這一招,而且頗有奇效,至少給我們爭取到了時間,最終等到救援,而在之前我從來都沒見他用過。”
“真的?”司徒月張大了嘴巴,“我記得當時的事,也記得我和爹孃他們趕到的時候,你們都已經渾身是血了,可怎麼就從來沒聽你說起過還有這個插曲的啊?”
司徒雲說:“我曾經問過大哥到底是什麼招數,因爲我看出那不是桃花塢的功夫,但大哥卻回答我說,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就記不清自己到底用了哪招哪式,腦子裡是一片空白,實在想不起來了。三弟你也知道,大哥小時候頭部遭到過重創,所以記憶有時會出點問題的。既然那大哥沒說明白,我也就沒再提起。”
那就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明白了。”雷振飛一拍桌子,大聲說,“他一定曾經非常熟悉這一招,他練過的,只不過後來因爲某種原因——比如你說的頭部遭到重創,以至於忘記了自己還會這套功夫,只有在萬分危急的時候纔會自然而然使出來,就因爲這一招已經深入他的意識,成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司徒月的表情分明在說:這怎麼可能!因爲在他印象裡他們從小練武一起長大,大哥根本就沒有練過這招。但司徒雲卻沉吟起來,他知道大哥並非爹孃親生,到桃花塢時都已經八歲了,難道之前他就沒可能練過其他武功?
沉吟片刻,他對雷振飛說:“老伯就這麼肯定我大哥用的是奔雷掌法?我想聽老伯說說理由,聽過之後再下結論,好不好?”
“再下什麼結論?”雷振飛一聽這話就激動了起來,“司徒雷確實不是司徒老兄的親生兒子?”
“這叫什麼話。”司徒月叫了起來,“老伯,這可不能亂說的。”
“三弟!”司徒雲再度喝止了他,讓他聽雷振飛往下講。雷振飛卻因爲激動而在屋子裡踱了個大圈子,努力遏制了內心的波瀾才能繼續說下去:“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給你們講一件事,這也是我最感到痛心的事情,平時我根本就不想提起的。”
“老伯請講。”
“你們都知道我有三個兒子,千里本來是你們司徒家的骨血,這個不必多說,可我親生的兒子確實有三個,而且我長子廷堅天資聰穎悟性過人,從他很小時候起我就傳授他功夫,他居然也學得像模像樣,着實讓我喜歡。”
雷家長子叫雷廷堅,不是雷廷軒?司徒月疑惑,但看到二哥示意他別開口,就把問題忍了下去。
“他那麼聰明,到七八歲的時候已經能把奔雷掌法一招一式練習得很純熟了,於是我就開始教他這招‘陽關三疊’,是這套掌法精髓之中的精髓,虛實變化非常繁複,但他卻不畏艱難每天勤練,也不叫一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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