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漠嘴角緩緩淌出鮮血，終於開了口，“阿寶啊……”
他的睫毛上滿是淚水與冰霜，眼前迷迷濛濛的看不清路。
又說，“我喜歡你，真的。”
阿寶很親暱的把臉在殺漠的肩頭蹭了蹭，而後困頓的閉上眼睛，聲音越來越輕。“哥哥，我也喜歡你。”
說到這裡她咳了一聲，口鼻中噴涌出了濃重的鮮血，“哥哥，我身上疼……”
殺漠再也支撐不住了，他一個踉蹌向前撲倒下去，就看見鮮血從自己的肩上一滴一滴的落進了雪中。
他開始像野獸一樣四腳着地的向前爬，身後留下了一長串血滴痕跡。阿寶昏昏沉沉的伏在他的背上，低而含混的又說了一句，“哥哥，我身上疼……”
然後她那摟着殺漠的手臂緩緩垂了下去，指尖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線。
殺漠停住動作，眼望地面試探着喚道，“阿寶？”
周遭一片靜默，再也沒有人會歡天喜地的回答他一聲“哥哥”了。
這一出地方，的確乾淨。
沒有人，沒有房子，沒有樹。
殺漠選了塊平坦開闊的好地方，然後把阿寶解下來放在了一旁。
他取下腰間的三絃，跪在地上用力掘那冰雪凍土。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他一鼓作氣的真挖出了個大坑。
翻身滾進坑中，他坐在半人來深的坑底，掏出匕首來平整四壁，把裡面修的方方正正。
連滾帶爬的攀回地面，他累出了一身一頭的熱汗。
強掙着挪到阿寶身邊，他把人拉過來抱進懷裡，又掀起自己衣袍，把裡面內衫撕下一截子來。
抓起雪塊蹭掉了阿寶口鼻上的血跡，他用內衫布，爲阿寶擦淨了臉，又用手指給她理順了頭髮。
他給她整理好了衣服，他從來沒管過這個傻子。
即便來了扇貝成，也沒給她找個婢女來伺候。
阿寶傻，雖然自己也愛乾淨，但常常也不太像話。
殺漠給她整理了半天，也沒整理出個什麼好形狀來。
後來他停了手，彎下腰把臉埋進了阿寶的胸口——那裡全是鮮血凝結成的冰。
他只覺得心口悶痛得無法言說，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哭得多麼傷心。
那種哭不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就只是悶聲悶氣的，哭聲全堵在了胸口。
過了許久，他托起阿寶的後腦勺，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親了親她的嘴脣。
阿寶閉着眼睛，神態安詳，就像是平時入睡時一樣。
殺漠凝望着她的臉，是一種無以名狀的絕望。
他等着她睜開眼睛，再喊自己一聲“哥哥”。
他等了許久。
天已經亮了許久了。
大雪後的晴天。
此刻已經是正午。
太陽明晃晃的掛在當空，雪地反射了陽光，天地一片寒冷明亮。
殺漠擡手搓掉凍在睫毛上的冰霜，而後自言自語道，“死了好，活着也是跟我受罪，早死早託生，死了好。”
他的兩條腿是完全無力了，只能像走獸一樣爬行。
把阿寶拖到了坑邊，他躺下來抱住對方，翻身滾進坑中。
他躺在坑底，將阿寶抱在身上，嘴裡又喃喃自語道，“阿寶，這裡也冷啊。”
他在坑底躺了半個下午。
他想用自己的身體給阿寶暖暖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