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好嗎。
沒有她在，他還能不能夠像從前一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應付那一些奸臣的陰謀詭計。
他是不是已經開始力不從心了？
就像她現在一樣。
“你在想什麼。”清冷的語調將肖雨夢從回憶拉出現實，她定定的看着將她思緒拉扯回來的男子，眸光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我只是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夠離開王府。”
“爲什麼這麼想。”慕容楓對於她這一句話飽含了幾許疑惑。他雖然能夠隱約猜到一部分原因，但是在種種不確定因素下，他又不可以貿然果斷。
一片寂靜。
慕容楓轉過頭去，卻看到兩行清淚靜悄悄的沿着她的臉頰流下。
最後他只聽到一句話，“沒事”。
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只是他永遠也忘不了，即使是那一張令並不出色的面容上，那一閃而過悲痛，眼底裡深深埋藏卻無法言喻的東西，隱藏壓抑着一股洶涌的暗潮。
那是他所熟悉的神情。
因爲他也曾有過。
書房內
肖雨夢走進房內的時候，璃王正在案前批閱着從邊疆傳來的戰報。肖雨夢不便打擾，便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着這間屋子內的裝飾，相對於大廳比較平淡，淡淡的檀香縈繞在四周。沒有多餘的瓷器裝飾，文房四寶，紫電青霜。更多的是寶劍闊斧。
肖雨夢站了半晌，不見璃王有絲毫的動靜。青煙嫋嫋，當最後一絲燃盡之時，璃王才緩緩擡起頭來。他看向肖雨夢，只見她安穩的站在原地，沒有因爲等待的時間過於長而顯出不耐煩的神情。不卑不亢的姿態，整個人散發着一種不論是誰都會眼前一亮的氣質。
果然是她！
璃王暗暗讚歎，他站起身來說道：“本王方纔在思索邊疆戰事，未見姑娘進來。是本王失職了。”
肖雨夢聽畢，挪了挪有些發麻的腳微微欠身道：“璃王言重了。璃王爲魏國的百姓嘔心瀝血，時刻關注着邊疆戰事乃是王爺爲魏國親力親爲的表現，肖雨夢又豈能承擔起讓王爺失職的這個莫須有的罪責呢。”
璃王聽畢，眉眼裡均是讚歎。他從頭到尾打量着肖雨夢，神色間一片淡然平靜。他望了眼香爐，估算着她站了也將近幾個時辰了，可卻不見她有任何
痛苦的表現。
這樣的定力，這樣淡然，除了她，還能是誰呢。
“父王。”
一道欣長瘦削的身影立在門前，肖雨夢擡眼，慕容楓走進屋內，對着璃王行了一禮，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王者氣勢。
璃王點了點頭，眼神望向門外，門外小廝示意，靜悄悄的關上門。
屋內，三人悄默無聲。
最終璃王打破了僵局，他面色肅穆的望着肖雨夢，手指間不知何時抽出一張泛黃的紙。“肖雨夢姑娘，今日本王叫你來，是因爲有一件事想要向姑娘求證。”
肖雨夢微微頷首，若蝶翼般狹長的睫毛撲爍，低垂的眼瞼覆蓋下一片陰影。
“只要是肖雨夢知道的，必不會隱瞞。”
璃王點了點頭，慕容楓悠然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茶輕呡，狹長的鳳眸緊盯着肖雨夢。
“那麼，肖雨夢姑娘，你可否告訴本王，這是你的真名嗎。”
肖雨夢頓了一頓，點了點頭。
在來之前，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
自她被慕容楓“弄巧成拙”的拐來王府之後，她思索了很久。這麼多天了，雖然她在這個地方建立起一個不小的情報圈，但畢竟只是依靠個人的能力，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想在這偌大的魏國立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慕容楓的出現，讓她有了幾許期望。
也許……
他能夠幫助她。
璃王聽後，剛毅的面容上漸漸有了不同於尋常的神色。他仍帶着幾許不確定的神色繼續問道：“那……你的姓氏。”
“我本姓衛。”
“難道，難道你就是……”璃王此刻已然沒有尋常肅穆的模樣，他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意識到失禮了之後，才略微尷尬的收回來。
肖雨夢嘆了一口氣，自打進來之後她就不打算隱瞞什麼。
她已經窮途末路了。
肖雨夢行了一禮，她擡起明亮的瞳眸，若剪水般的眸子泛着水潤的盈光。“衛國長公主戚肖雨夢，見過璃王。久聞璃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慕容楓不斷摩挲的手指倏然停下，幽暗深邃的瞳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掠過。他輕啓朱脣，慵懶磁性的嗓音緩緩戲謔道：“我倒是弄巧成拙，竟然陰差陽
錯的把我‘下落不明’的未婚妻給帶回來了。”
肖雨夢冷笑，她斜視着慕容楓道：“世子倒是好一個陰差陽錯，不由分說直接把我帶進府裡成親，我倒是不知，原來我的’未婚夫‘是個如此隨意的人。”說到隨意事，肖雨夢特地加重了口氣。
慕容楓嘴角微揚，對她的話不做任何反擊。他饒有趣味的看着眼前快要發毛的小狐狸，原來她還這麼記仇。
真是有趣。
璃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自家兒子，眉眼裡盡是一片愉悅。
“咳咳……”肖雨夢輕咳了一聲，打斷了璃王那一抹莫名其妙饒有深意的目光。她微微正色的說道：“想必璃王應該對當年的事情有所耳聞。”
慕容楓收起方纔遊蕩的目光，神色漸漸恢復平靜。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眉飛入鬢，深邃的眸子帶着幾許迷離慵懶的意味。一股說不出的壓抑之感在頃刻散發。
“衛國朝廷表面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內部其實卻是暗潮洶涌。我與弟弟從小就是在那一個富麗堂皇的牢籠之中一步一步踩着別人的屍首走到今天。母后雖爲一國之母，又深受父親寵愛。但無奈後宮瑣事繁雜，大臣不斷的施壓，是她不得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培養我和弟弟衛子軒的身上。近年來，朝中那些人漸漸按捺不住，母后又已經力不從心，所以我就開始承擔起她的責任，暗中輔佐子軒直至登基。”
徐徐的微風從窗櫺吹過，觸碰到空氣靜寂的無聲氣壓後砰然一聲潰散。
慕容楓倚窗而立，幽暗深邃的冰眸，高挺的鼻樑下的嘴角始終噙着分不清是否帶着上揚的斜度。他眼底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碎光，隨着清風灑下滿地旖旎。
他靜靜的望着平淡陳述着過往事情的肖雨夢，在一張面具的遮掩之下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真實表情。但無可置疑的事情就是，那一雙任誰也無法逃離的那一雙瞳眸——眸底那深深婉轉流動的浮光，卻被一層層氤氳所掩埋覆蓋；靈動的雙眸好似蒙上一層塵埃，不經意時流露出的悲傷即使轉瞬即逝，卻被他無一例外的捕捉到了。
那一種倔強，那一種即使讓自己的傷口血淋淋的呈現於世，也要裝作滿不在乎，將一切的痛苦深深埋葬在心底最深處，任時光流逝風化掉它所存在過這一事實的痕跡。
他也曾有過。
他感同身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