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霧還沒有散去。
“王,藥煎好了。要不要給溫柒姑娘送去?”一個長相樸素的婢女走上前一小步,低着頭,唯恐自己忍不住去看那個長相驚人的混世魔王,恭敬的問道。
這個婢女雖然長相一般,年齡看起來也只有三十多歲一般,但是,她的目光之中卻瀰漫着一股歷經了滄桑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婢女端着的藥,確認沒有做過手腳,淡淡的說:“給她送去吧。還有,最近她身上的毒怎麼樣了?”婢女一愣,雖然婢女不清楚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發生的事,但是,自從王將她接到這裡以後,王就沒有再離開過這裡,就連大祭司親自幾次來,都不見王離開半步。
但是,之前,那個女子、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竟然、竟然用杯子劃破王的臉!天啊,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懷有敵意的。不要說是劃破他的臉,就連自己接近,都不敢去接近他那尊貴的身軀。可是,那一天,他並沒有折磨那個姑娘,相反,他竟然還笑了!
婢女至今還記得還一次,那名女子狠狠地瞪着王,甚至還口出狂言:“滾!你給我滾!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你!”婢女不是不知道王的脾氣,甚至,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就是因爲了解他,纔不怨恨女子的所作所爲,因爲她是知道的——她最敬仰的王,是個陰狠卑鄙、老謀深算的人!
她甚至不敢想象女子的下場會是怎麼樣,但是,王放過她了。這實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王沒有傷害過她一絲一毫,相反,還告誡自己試圖傷害她。他臨走之前是背對着那位姑娘的。
王說,不管怎樣,即使你恨我,也起碼等你傷好了後,你纔有力氣恨我,不然,你這個病怏怏的模樣,只會讓我對你生出憐憫之心。
王說的話,照樣,還是讓人聽了很氣憤。是啊,王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他永遠不會懂得如何表現出自己的感情。越在意,就越猶豫,越憤怒,就越是低頭不語。那天,他雖然是背對着女子,但是,自己卻分明看見了,他的嘴角竟流出了鮮血!看樣子……是被女子給氣着的。婢女是知道的,那個姑娘,對王,是有多麼的重要。
王的話,並沒有激怒那個姑娘,可以換句話來說,那個可憐人兒,已經沒有力氣去發怒了。每一天,雖然她按時吃飯,按時吃藥,但是,其餘的時間,都在發呆。婢女常常看見,那個可憐人兒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老是莫名其妙的流出淚水,然後,失聲痛哭。
“恩?清,清?”婢女回過神來,看着坐在椅子上蹙眉的王,她俯下身子:“王,請恕屬下分心。屬下、屬下剛剛是有些……”
她有些慌張,隔了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記得自己這個養母的名字。是了,她確確實實是他的養母,但是,畢竟是受人之命,各有所取。所以,王從未把自己當成過自己的母親。可是,這莫名的心酸又是怎麼一回事?婢女清答不上來。
“好了。你把藥送去吧,定要看她喝光了,纔回來見我。”他不耐煩的揮揮手,女婢退了下去。
等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當了這麼久的統治者,纔是白當了。亭內只有他一個人,寂寞的很,原以爲,只要將她帶離那個傷心地就可以忘了一切,他將這裡徹徹底底的翻新了一遍,只爲了讓她滿意,睹一眼她的粲然一笑。可是現在……唉!她的心原本就不在這裡,即使是把她人帶到了這裡,她的心,也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原本的地方……?
他眼光一寒,放在鐵犁木所製成的花紋精緻桌子,就被他的冰冷目光,硬生生挺了一下,發出沒出息的“吱拉——”聲。他瀟灑的揮袖離去,最結實的鐵犁木終於把持不住,“喀拉”的碎成了木頭碎末。
而另一邊。“姑娘啊,我知道你人在這兒,心卻始終不在這裡。莫非……是有心上人不成?”清看似不經意的問道。女子拿起藥碗的手微微顫抖,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表面上卻面無表情:“那個混蛋,究竟什麼時候放我走?”
她已經到了這裡大半年了,吃飯、喝藥、睡覺,每一天的事情就是這樣,她機械的過完在這裡的每一天。她知道,那個人對她很好很好,可是、可是,那對於自己來說,畢竟不是愛!但是,獨獨沒有那個人……她明白,她怎能不明白,這樣活下去除了對自己讓身子更加糟糕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可是,她不願放手。
“清,我求你了……我只願你放我出去……我求你了……”婢女清看着這麼一個好姑娘輕輕哭泣,自己的心裡也不好受。雖然自己真的很想幫她,可是……一旦放了她,王就會傷心的!
清竭力抑制住自己聲音的顫抖:“王說了,只要你的傷好了,他立馬放你走。”
她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珠,以一種十分悲涼的口氣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去死。出不出的去,已經……我放棄了。隨他吧,他想要的,不就是我的心嗎?來啊!你告訴他,他把我的心挖走了不就得了。哈哈哈!一舉兩得嘛!”
清還想說些安慰的話,但看着女子疲倦的神態,便嚥下了自己想要說的話。這麼多天了,這個可憐人兒是真的真的沒有力氣再來說些什麼了。
更沒有力氣去答覆清那些安慰自己的話。
看着清從房間內走出來,躲在一旁悄悄觀察的人快步迎了上去:“如何?”清看着自己眼前高大的男子,她在心裡嘆氣:這孩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王。身體上的病無論有多麼嚴重,屬下都可以治療,只要病人還活着。可是,心病是精神上的傷,解鈴還須繫鈴人。怪屬下說句不好聽的,你必須放了那位姑娘。不然,長期以往的話……她可就……”他眯着眼睛,緊張的氣氛瀰漫着四周,清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忽的察覺到背部已經被汗溼成一片了。
“哼!她的命是我的救來的!想死,還輪不到她做決定!”漂亮的面孔頓時變得凶神惡煞。
這時,一隻黑色的烏鴉飛了過來,他眼疾手快,清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那隻鳥就已經靜靜地躺在王的手上。死相很猙獰。他冷漠的解開了系在鳥腿上的黑線,將紙條打開,閱覽之後,將紙條丟給清,淡淡的說:“用火燒掉,還有,不要給她看到。”
“是。”她畢恭畢敬的回答。
等到清擡頭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了蹤影,他總是這樣,來無蹤去無影,不留下一絲的痕跡。清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寫的內容,嘆了一口氣。清明白的,要讓一個人忘記一個人,要麼失憶了,可是刻在心上的人,怎麼可能徹徹底底的忘得了。
所以要失憶的話,只能投胎。但是王是不可能讓那個姑娘再次轉世爲人的。所以只有一個辦法……
成神。
神可以忘卻之前的自己遭遇的劫難,但是,無論如何遺忘,甚至令自己的心冰封住,都永遠躲不過這場劫難。尤其是情劫。可是,該來的始終會來的,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的,自從那位姑娘遇到王爲止,王就已經打算了這麼做,就已經沒有退路了。王,恐怕真的愛上了那位姑娘吧。
愛……是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