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東日島主指揮船員,積極調整風帆,讓海船停止行駛。暴風雨來勢洶洶,他們沒有必要冒險。
遠處天際,聚攏成一片的白色雲層開始變黑。一股寒風自海上吹了過來!
東日島主臉色愈加陰沉。身後有船員匆忙報告:“島主,真怪異也!海上吹起風了,不用多久,就要變成狂風,就算收起了帆,這股強風,只怕也會把我們的船吹向那片風雨區!”
東日島主喚來兩位船員:“你們駕馭海象,極速至前方探路!我要知道前方雨勢最差狀況!”
“是!”兩名船員聞言,立即衝進了船艙。
此時雖然遭遇突變,但船上水手在東日指揮下,依舊臨危不亂,井然有序的堅守各自崗位。
只忘川和米粒立於船頭,望着遠端,不知所措。
東日島主向他們走來,臉上還能掛着笑容:“天公不作美,不料第一次邀你們出航,就遇上如此惡劣的天氣。”
米粒試探道:“島主,前方那片烏雲看似極不尋常,你可有應對之策?”
東日島主笑容隱去,神色不免擔憂:“這情形我雖平生少見,卻也並非無應對之法。”
“什麼法子?”忘川精神爲之一振。
東日島主眼含深意,看了看米粒,後者即刻呼出一口涼氣,脫口而出:“不是吧!”
他眼中現出極其亢奮的神色,堅定道:“不正合你口味?”說完,兩人齊聲大笑。
忘川急得跳腳:“什麼法子!”
東日島主轉身高呼:“傳我令,揚起所有風帆,把受力面積調至最大,我們要乘這股狂風,一鼓作氣,衝過暴風雨!”
忘川怔怔,驚得合不上嘴。米粒在旁不懷好意的笑:“我們最好把呼吸藻戴上,否則待會掉進海里,撈之不及!”說完又轉身,一邊朝船艙走一邊發號施令,“所有人立時備好呼吸藻,前方風狂浪涌,各自保重!”
“快去!”東日島主吼道。
於是衆人紛紛衝進第二層船艙,取過呼吸藻戴好。米粒來到船頭,望着天際那黑暗之域,半晌,才招呼島主:“島主,我要替你到前方探路!”
東日島主怔了怔,隨即豁然:“如此甚好!”
米粒對忘川做了個手勢:“一起?”忘川愣了半晌:“如何去?”
米粒指了指天空,輕描淡寫:“水下已去了兩位,我們御空!”
“好!”
“跟緊了!”米粒大呼一聲,化作一道銀光,劈空去了。忘川蹭蹭蹭攀上桅杆頂端,暗念數聲咒語,蹬腿一躍,“呼哧”一聲,也化光追去!
東日島主兀自屹立船頭,眉頭緊鎖。此時天色已黯淡下來,船後風浪忽作,三張白色風帆被海風吹得鼓脹,船速也陡然之間快了數倍,簡直是破浪而行。
海浪愈漸洶涌,波濤已開始掠上甲板。頭頂上方的烏雲忽然閃過幾條白蛇,接着聽見一聲震耳雷鳴,豆大的雨傾盆而下!
海船在海浪的推涌下,劇烈晃動!東日島主站在船頭,任憑雨水打溼全身,他身後的船員來回跑動,極力穩住身軀的同時還要穩住纜繩。風,呼嘯而至!把三四船員撲倒在地。
東日島主也扶了扶船舵。風勢真猛!船體乘風破浪,搖擺更甚,數度成傾斜倒翻之勢。
“穩住!”東日島主大喊。雙腿一沉,將欲左傾的甲板生生壓了回來!
“咚”的一聲,海船躍過一波海浪,沉沉砸進海里,兩旁海平面即刻被壓出一圈大漣漪。
身後一船員,連滾帶爬,跌出船艙,呼道:“島主島主!探路的兄弟回來啦!他們······他們······”
東日島主穩了穩身軀,喝道:“上來回話!”
船艙內,兩個身受重傷,臉色慘白的身影,跌跌撞撞走了出來。東日島主大驚,趨前俯身,厲聲道:“怎麼回事?”
風大雨大,浪聲洶涌,非吼不足以聞。
兩位船員中,傷勢較輕那位稟報道:“島主,前方海域,有海盜!數量龐大的海盜!”
另一位接口道:“而且,水下有暗流,我們駕馭的海象,險些被暗流沖走,好不容易掙扎出水面,便看見數艘大小不一的海島船,正極速朝我們駛來,炮口一致,對準了我倆,啊——”他回憶起當時情景,顯然極度危險,描述之際,還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能在那情形下逃生,回來稟報,也着實不易。
東日島主叫來幾個人:“扶他們進船艙,用最好的藥!”
接着又叫過幾名善於打海戰的勇士,奔至船頭,眺望遠方。
“看到了什麼?”東日島主發問。
一人道:“前方雨勢太大,風浪又兇,天色也暗,看不清!”
他臉上現出怒意,大聲道:“叫弟兄們準備,我看前方,正有一羣龐大的海盜,乘着海下暗涌,疾馳而來!欲將我們撞毀!”船員聽了,微微變色,然後立馬回到各自崗位,準備迎戰。
東日島主望着遠方,心裡暗道:“米粒啊米粒,你若見這些盜賊,當有所作爲!”
“轟隆——”
一聲巨響,在海上傳開。又一艘海盜船應聲沉沒!
烏雲密佈,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的海洋上空。
忘川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盯着眼前一切。又是“嘭”的一聲,這聲巨響登時叫一艘疾馳的海盜船傾覆,撞上了旁邊另一艘。
海盜大亂,驚慌異常,紛紛調轉炮口,朝水下射擊。也不知是誰,沒命的呼喊:“是米粒!南天崖米粒!轟死他!轟死他!”
炮口不長眼睛,胡亂射在海上,將原本已翻滾不休的海面攪得更加翻天覆地,激起層層浪花!忘川回過神來,將要投入海底,助米粒一臂之力時,米粒卻一個游魚翻身,浮出海面,雙臂滾滾冒煙,倏地一震,頓時有條拳頭粗大的鐵鏈,自水底激射而出,射上一艘海盜船,牢牢纏住了桅杆。他嘿嘿一笑,朗聲道:“你爺我最喜歡打海盜了!”說着胳膊一抖,鐵鏈一緊,登時將那根桅杆懶腰折斷!桅杆裹着風帆,自上而下砸在船上,驚得一干人等如鼠逃竄,呼爹喊娘!紛紛跳進海里,要與米粒拼命。
“來得好!”米粒大喝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掌劈開海浪,引起一陣陣慘叫,原來掌風所到之處,擋者立死。
水下忽的劇烈晃動,似有一股海流,將所有的人和船,一齊推向某一個方向!
船上船下的海盜,都失去了主張,手足無措。
米粒在水裡的靈動性簡直無人能比。彈指間已將涌殺而來的海盜盡皆扼死水中。
“忘川,下來幫我!”他大呼。忘川聞言,抖擻抖擻精神,一躍而下,入水的瞬間,他張開自己的強健臂膀,一手一個,將兩名小嘍囉拖下水,嘿嘿!還不任他擺佈?
水下米粒似魚,悄無聲息來至他身邊,對他道:“你對付海盜,我對付船!小心火炮!”說完拉着他,一起衝出海面!忘川只知道自己被米粒托住,扔上了其中一艘海盜船。船上窮兇極惡的海盜,陡然間見到他,立時有如見到了殺父仇人,個個齜牙瞪目,抄起傢伙向他撲來。忘川兀自鎮定心神,左閃右閃,瞅準空隙,大掌一揮,使上了十足功力,將迎頭而來的一名大漢震得心神俱裂,飛進海里,一命嗚呼。忘川又驚又喜,看着自己的手,力量比之荒島竟又大了數倍!
他實不知,自己重傷昏迷之時,享盡東海名貴藥物,這些藥物,除了補益他身心,加快恢復外,還有增強功力,強身健體之效。是以他全力一掌,威力遠超他想象。
正晃神間,身後又聞三四刀鋒,呼嘯而至。他力量大增,自然信心也大增,加上從小在神界練就的搏鬥底子,他如今心思反應,比以往不知高明瞭多少。但見他心動身動,快如閃電,側身躲閃的同時,一雙手又快又準,撈捏並施,輕而易舉將對方四把明晃晃的大刀抓在手心!“斷!”他一聲厲喝,手心用力一掰,旁人只聞“砰砰砰砰”四聲脆響,乾脆利落,寒人心魄,四把折斷的刀尖,已緊緊握在了他手中!四名海盜驚呼連連,翻身跳進海里!其餘小嘍囉見他勇猛如斯,也止步後退,無敢攖其鋒!
忘川得意非凡,仰天大笑。張手一扔,四塊刀尖脫手飛出,立時有四名海盜,應聲慘叫。他一眼掃過,看見一名身材高大、對他瞪目怒視的大漢,儼然這艘船的頭目,正藉着風帆,鬼鬼祟祟躲在桅杆後,指揮着手下挪動火炮位置。忘川心頭火起,哼的一聲,撲了過去,左右開弓,將兩個小嘍囉提在空中,同時用盡全力力氣,聚在自己寬闊的胸膛,撞向那頭目!被提在半空的兩位小海盜駭得臉色煞白,作聲不得。只因他們瞧見,自己的船長老大,已被眼前這位勇猛少年,撞得胸腔碎裂,吐血而亡了!連墊背的桅杆,也“啪”的一聲裂開,傾斜欲倒!
忘川殺得性起,將他們扔進海里餵魚。轉身,橫眉劍目地一掃。剩下的無膽盜匪嚇得心膽俱裂,都棄船而逃了!
他奔至船頭。風雨中聽見有人喊:“調準炮口,用火炮!”
又有人道:“他攀在同伴的船沿!難道炮擊同夥的船嗎?”
又一人聲嘶力竭:“不管!先弄死他!不惜一切代價!”
米粒!他看見米粒雙手正攀在一艘船的船沿,咬着嘴脣,“呼喇”一聲,竟徒手在那船上掰下一個大缺口!他四面環視了一遍,好個米粒!整片海盜船竟被他一雙手掰得殘缺不全,狼狽已極!有的沒了船頭,有的側面穿個大缺口,有的船底被鑿穿,正吃水下沉,更有甚者,自中央裂斷成兩半,場面極其慘烈。
數聲炮響。忘川吃了一驚,原來有一艘海盜船,果真不顧同伴安危,朝攀於船上的米粒開火!他們當然射不中米粒,倒是同夥的船,被數門火炮擊得木屑紛飛,海上巨浪一撲,即刻散架,沒於風浪中!
此時海面風浪愈甚,他已經無法在劇烈顛簸的船上站穩。他想躍進海里,卻看見大多落水的海盜,一下去就再也不見浮出頭來!
風雨正肆無忌憚的顯露它的威力。甲板突然抖了一下,忘川站立不穩,跌了一跤。正待翻身爬起之際,這艘船的底部,彷彿有某種巨大的力量,正使勁往上衝!
忘川與船,忽然之間一齊顛得飛起。整艘海船,在空中倒轉過來,罩住了他,落入海底!
忘川跌入水的那一刻,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他知道自己被船體重重撞了一下,好在他戴有呼吸藻,呼吸無礙。只是進入海底的一瞬間,才猛的發覺,有股十分強烈的海流,正在海底肆虐!正將他推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感覺又回到了淺海,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他手腳並用,拼命掙扎。然而海流真像一頭深海妖怪,死死咬住了他,不斷的將他甩向左,向右,向上,向下······
“米粒——”他大聲疾呼。
一股海浪將他拋出海面,他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身體疲憊之極,使不上一點力氣。他在半空轉了幾轉,毫無還手之力,眼看又要沉入冰冷的海水,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突然握住他,將他拖了出來!
他猛的睜開眼,看見米粒吊在半空,一隻手攀住沉了一半的船沿,一隻手牢牢拽住自己,臉上依舊掛着那溫暖熟悉的笑,似乎從來不曾有事,難倒過他!
“忘了提醒你,水下危險。來,上來!”他略帶歉意的微笑,以及那隻沉穩有力的臂膀,已將忘川自冰冷無助的地獄,帶到了風和日麗的天堂。
忘川被扔到冰冷透骨的、一邊倒的甲板上,但他此刻的心,卻是無比激動和溫暖的。
他躺着,扯下呼吸藻,大口大口呼吸,任由狂暴的雨淋在身上,呼嘯的風颳在臉上。翻滾的浪將殘破的船拋來拋去,他也從甲板這端,滾到那端,又自那端,滾回這端。他的心卻出奇的寧靜,此刻不管環境多麼惡劣,總是他死裡逃生的一刻,能活着,總是美好的!
“喂!再不走,船就要沒了!”米粒在船沿半蹲着,招呼他。彷彿不管多麼顛簸,他總能穩穩地蹲着,總能這樣開心的笑。他身上一直有種奇特的魅力,不管遭遇多大變故,總能處變不驚。這種魅力,是那麼的熟悉,彷彿自童年就已存在。
但他的童年記憶,丟到了哪兒?
頭痛了!
忘川爬起身,雙手捂頭,看見波濤洶涌的海,一片狼藉,他笑了笑,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