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宮女端了個小圓凳過來,青綾小心的扶着我要坐時,太后就皺一皺眉,"坐到哀家身邊來,哀家有話要問你。"
那小宮女忙又將那小圓凳子端了放到太后身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居然就放在離陳綺嫣不遠的地方,待我坐下後,太后就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嗯,氣色倒也還好,你肚子裡現有皇上的血脈,你得千萬小心謹慎了,萬不可讓龍胎有半點閃失,哀家今天把話說在前面,若是因爲你的閃失,讓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你的命。"
我白着臉點着頭,邊上衆妃的眼裡就有着驚悸,又分明有一絲幸災樂禍閃過,太后頭一擡,又向衆妃道,"皇上登基這麼多年,如今就只有太子一個血脈,箇中情由說來令人噁心,管貴人肚子裡雖懷了一個,也是兇險不斷的,今兒既大家都在這兒,哀家就借今天這個時候,把話撂在這兒了,今後宮裡若再出這樣的事,只要被哀家查出來了,憑她是誰,一律賜死。"
衆妃忙都站起身子,極恭敬的受訓,齊聲道,"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教誨。"
太后就點點頭,"都坐下吧。"
接下來,她就細細的問了我的飲食睡眠和吃藥的情況,又道,那日皇上出宮遇刺,都說是你媚惑着皇上的緣故,也怪哀家太過急切,你雖然口口聲聲的喊冤,哀家竟不肯好生的查一查,徑直就將你打進了永巷,如今哀家已經查明瞭,那是皇上荒唐,看上了一個狐媚的小宮女兒,那天他帶着你進了乾寧宮後,就把你撂在乾寧宮裡當幌子,自己不顧聖尊帶着那個小狐媚子出宮遊玩了,你被貶後,皇上不敢說,還是那小狐媚子行事太張狂,這才被哀家知道了,龔氏,委屈你了。"
衆妃就有些面面相覷,有人在低耳議論太后娘娘口裡的那個狐媚子宮女到底是哪一個,又有聰明些的,已在意味深長的冷笑,而我忙起身下跪,嗚嗚的哽咽了道"太后娘娘……。"
太后一邊命巧意將我扶起來,一邊又命人道,"去內務府傳哀家旨意,既日起,恢復龔氏從一品貴妃的封位,賜號不變,仍爲淑敏二字,爲償她這一個多月白受的苦,賜她南珠一百顆,黃金一百兩,絲緞二十匹,三尾鳳釵兩對,金玉飾物各一套,去吧。"
這樣的賞賜是極重的,我眼波流轉處,只覺得周身都是針刺般的目光,而身爲皇貴妃的陳綺嫣臉上雖笑着,眼裡亦已生了刀,我垂下臉去假裝沒有看到這些,又起身要磕頭謝恩,被太后道,"你有身孕,就別拜來拜去的了,好好的替哀家再生一個皇孫出來纔是正道理。"
我知道她這樣說,其實是怕我跪來拜去的弄破了身上帶着的那個東西,於是也就不再堅持,將頭向太后虛點幾下已示見禮。
一時衆妃也就都來向我賀喜,就連陳綺嫣也命人從慶嫵宮取來一對綠得如滴水的玉鐲子,假惺惺的送我當了賀禮。
太后想是心裡高興,就命擺席,我既恢復了貴妃之位,席位自然就在陳綺嫣的邊上,大家都輪番上前向太后敬酒,太后興致頗高,竟是來者不拒的,喝了幾口酒後,太后就笑道,"既是來瞧花兒的,總這樣坐着多沒趣兒,大家都去那花間瞧瞧看看去,別盡陪着我老婆子了。"
衆妃自然不肯認太后是老婆子,阿諛着道,"太后正在青春的時候,哪裡就是什麼老婆子了呢。"
陳綺嫣也笑着附和,她道,"太后娘娘,就讓臣妾扶着你去看花兒罷。"
太后就點着她向衆妃笑道,"你們瞧瞧,才說哀家不老,這就要來攙着哀家,哀家還不叫老麼。"
大家頓時就笑了起來,陳綺嫣就有些訕訕的,太后就扶了巧意的手站起身子,向我們道,"大家就都起來走一走罷,"繼而,她看向我,"敏貴妃,你也起來動一動罷,雖說有身孕的人要保養,可是總坐着也不好,還得適時的動一動纔是。"
我微笑點頭,"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懿旨,"說話間,就扶了青綾的手站了起來,卻故意等着讓陳綺嫣先走,陳綺嫣的席位緊挨着太后的,半點空隙也沒有,她若要離席,就勢必得出我身邊經過。
我知道是時候了,心裡頓時緊張得突突直跳,手心裡盡是膩膩的汗意,青綾的手也在輕微的顫抖,然而她卻比我冷靜,察覺到我的緊張,她使勁的一捏我的手,警告的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這邊陳綺嫣已終於起身,向我身邊走來,我強擠出笑來,一邊謙卑的禮讓着她,"姐姐請先過去罷。"
當着太后的面,陳綺嫣自然一副溫婉賢良的模樣兒,向我笑道,"妹妹有身子,妹妹先過罷。"
我卻自然不肯,一力的禮讓,卻在她終於擡腳要先走時,我一看衆妃都被太后引了過去,我這裡無人注意,就趕緊也擡腳向前,如此一來,二人自然撞在了一起,我就勢尖叫一聲,身子已向地面撲去,在落地的剎那間,我兩腿使勁一夾,藏在兩腿間的那包東西頓時就破了,一股溼冷粘膩的液體慢慢的流了下來,我這才放心下來,頓時就按之前商量好的,長一聲短一聲的呻吟着。
就聽青綾緊跟着也尖叫起來,她卻是指着被這陡然而生的變故驚得呆住的陳綺嫣,"娘娘,您,您撞倒了我家娘娘,您撞倒了她……。"
陳綺嫣被青綾這咋然的指控更是驚了一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連着有好幾個宮人緊跟着叫了起來,"啊,皇貴妃碰倒了貴妃了,"尖叫聲中,就有人飛快的過來扶我,只一瞬間,就又有人尖叫着道,"不得了了,貴妃娘娘見紅了,貴妃娘娘出事了。"
青綾就哭嚎着撲過來抱着我哭叫,而前面的太后和衆妃自然也都被嚇了個魂飛魄散,太后扶着巧意顫着腳兒的過來,連聲問,"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有宮人指着臉色蒼白的陳綺嫣道,"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瞧見皇貴妃和貴妃二人先都是客氣和禮讓着的,不知道怎麼的,皇貴妃就和貴妃擠到了一起,緊接着,貴妃就倒在了地上。"
青綾呼的擡起頭來,兩眼噴火的道,"是她推的,奴婢瞧見她的手放到貴妃娘娘的腰上,奴婢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貴妃娘娘就摔出去了,太后娘娘,請您給貴妃娘娘做主啊。"
陳綺嫣漸漸的回過神來,終於,她憤怒的叫道,"胡說,你們胡說,是她自己摔倒的,本宮什麼都沒有做,本宮沒有推她,沒有……。"
太后邊一迭聲的吩咐人傳太醫,一邊低身問我,"你自己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顫着聲音道,"太后娘娘,臣妾,皇貴妃姐姐好意讓臣妾先走,可是臣妾才擡腳的時候,就覺得被誰在後面推了一下,臣妾,臣妾,嗚嗚,太后娘娘……。"
說話間,我已經"疼"得出不了聲,一邊死命的攥着拳頭用力,硬生生的逼出一頭汗意出來,瞧起來更像是真的了。
那邊陳綺嫣已經跪下了,她哀哀的哭着辯解,"太后娘娘明鑑,臣妾真的沒有推貴妃妹妹,是她自己摔出去的,真的不關臣妾的事。"
青綾幾乎要撲過去咬她一口的,"你胡說,貴妃娘娘懷有身孕,行走坐臥全都是極小心的,這樣的平地上,又有奴婢扶着手,若不是你推的,貴妃娘娘怎麼可能會摔倒,"她轉頭看向太后,指天發誓的道,"太后娘娘,奴婢清清楚楚的看見皇貴妃的手放在貴妃娘娘的腰上推了一下,奴婢不敢扯謊。"
太后臉色陰沉如水,又看向宮人們,"你們有沒有瞧見皇貴妃的手放在貴妃娘娘的腰上了?"
就有兩個小宮女縮頭縮腦的上來,驚恐的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瞧見皇貴妃向貴妃伸手了的,奴婢以爲皇貴妃是好心要去扶貴妃,這纔沒有留意,緊跟着,貴妃娘娘就摔下來了。"
一個這樣說,另一個也點頭稱是,陳綺嫣一時百口莫辯,她頓時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尖着嗓子道,"你們胡說,你們統統都是胡說,"她猛的轉了個身子,指着直呻吟的我恨道,"是你,是你串通了她們來害我,是你在陷害我……?"
正鬧着,姜懷安和慕如風一前一後都到了,慕如風一把抱住我,焦急的問,"雲霧,你怎麼了,好好的,你怎麼會這樣?"
姜懷安一看我的臉色和我裙袂上的血漬,頓時就變了臉色,他急忙給我把脈,隨即,就驚得手一縮,向太后和慕如風拱手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貴妃娘娘腹中的胎兒已經小產了。"
慕如風喝道,"怎麼會這樣,你給朕再瞧瞧,再瞧瞧。"
太后手一擡,阻止了姜懷安再給我把脈,嚮慕如風一字一句沉聲道,"皇上,這孩子沒福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