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不丟工作的同時維持做爲一名醫護人員的基本原則，苦痛的是，有時候往往不能兩存，一邊是生存，一邊是良知，它們的博弈每天都在上演。
黃耀祖在一邊看着他們忙碌，那場面雖然很恐怖，但做爲一名醫生，必須要去習慣。有人說，嫁老公，娶老婆，千萬不要找醫院工作的，其實有一定道理，職業習慣吧，你在她或他眼裡有時候只是一個個器官組合。這職業習慣是無法改變的，就像你找個送煤氣的，每天身上一陣煤氣味，你找個當教授的每天說話一套套，你找個搞刑偵的每天懷疑你這個那個，沒有什麼不一樣，只是缺乏發現而已！
當然，黃耀祖更多的是留意老爺爺的狀況，看心電圖，以及看牆上掛着的彩圖！這內出血不算很嚴重，最悲劇的是骨折，胸骨折斷後往內插，與心室距離非常近，他們大概是擔心這個問題，所以才這麼心慌，因爲一個弄不好，折斷的骨頭插進去，病人直接就能嚥氣，去見上帝。
氣氛非常緊張，兩個醫生流汗比平常都要厲害，兩個巡迴護都擦不及，這點尤其重要，尤其開腔後，要是汗滴進病人體內，會非常麻煩，重則併發症，輕則發炎。
開腔後病人的情況不太好，心率在降，兩個醫生手發抖，看着黃耀祖。不能袖手旁觀了，黃耀祖只能走過去把了把老爺爺的脈，確實很虛弱，但不是要斷那種虛弱，他連忙對其中一個護士道：“去消毒室拿套針具過來。”
巡迴護立刻就辦，速度很快，當然拿的不是黃耀祖的針具，這沒關係，反正用起來一樣。
給病人紮了幾針，病人的情況好了起來，黃耀祖給兩個住院醫鼓勁道：“你們做你們的工作，不要停、不要慌，齊心協力，一定能夠和病人一起渡過難關。”
兩個住院醫相互對望了一眼，繼續忙碌起來，但就在這時候，手術室外面的大門被撞的嘭嘭響，不知道怎麼回事，巡迴護士出去看，半分鐘不到跑回來對黃耀祖說：“黃主任，有人鬧事。”
“鬧事？”黃耀祖很無語，雖然醫院經常被鬧事，但這個時間這個鐘點，而且關鍵是在做手術，要死人啊，“是什麼人在鬧？病人的家屬麼？”
巡迴護士道：“是另外的病人，腹部被刺了一刀，拍了片沒有傷到重要部位，正在手術檯上，有醫生在處理。”
“告訴我幹嘛？告訴保安啊，報警。”
“寧院長讓你出去一趟。”
寧副院長叫自己出去？這是幹嘛呢？想了想，黃耀祖對兩個住院醫說：“你們做你們的，不要慌，有事寧副院長會擔着，你們的責任是盡最大的努力救回病人。”
兩個住院醫都點了頭，黃耀祖立刻往外面走，打開門，發現一走廊都是人，寧副院長被推在傍邊貼着牆，一個滿臉是鬍子的男人正在罵他，看見黃耀祖出來，目光才轉到黃耀祖身上道：“你是主治醫生？”
黃耀祖道：“不是。”
“叫個主治出來，先給我弟弟看，不然我拆了你們醫院。”
這誰啊？這麼大口氣？黃耀祖有點不想鳥他：“這沒有主治醫生，而且裡面在做手術，你們不要這麼吵，耐心等一等——”
黃耀祖話還沒有說完，滿臉鬍子這傢伙一手就抽住黃耀祖的衣領，惡狠狠道：“說什麼呢？讓老子等？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的姐夫是袁副市長，我實話告訴你，必須先給我弟弟做手術，否則我保證讓你們一個個麻煩纏身。”
黃耀祖纔不管他是誰，如此不禮貌，別說只是副市長家的親戚，就算是副市長親來了又如何？
黃耀祖冷冷道：“請放開你的手。”
黃耀祖這口吻明顯是發飆的徵兆，寧副院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連忙拉住滿臉鬍子這傢伙的一隻手道：“錢處長，這只是新來的醫生，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計較。”
錢處長沒有放手，反而對寧副院長說：“你放手。”
寧副院長非常鬱悶，原本一件事已經夠亂，現在又來一件，對方還如此霸道和胡搞蠻纏，寧副院長都不想鳥他，但沒有辦法，不能把事情鬧大，只能放手道：“錢處長，我們在這吵一天也沒用，讓黃醫生進去吧，儘快做完手術出來看你弟，現在不是正在處理嗎？沒問題，血已經止住，等會做個小手術就好。”
錢處長罵道：“等個屁，我就要他給我弟弟先做手術。”
走廊裡還有很多人，都齊聲喊着：“必須的，趕緊先做。”
寧副院長道：“你弟不會危及生命，有醫生在處理，就等一等，很快就好。”
錢處長道：“不行，必須給我弟先做。”
寧副院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用眼神制止黃耀祖，讓黃耀祖別毛躁。
黃耀祖真想一把甩開這個噁心的錢處長，這不難辦到，但這樣一來事情就要鬧大，可對方不放開他，讓他心平氣和肯定無法辦到，他道：“錢處長是吧？你在這拉住我多一分鐘，你弟就多等一分鐘，多危險一分鐘，你自己決定，是否放我回去手術室吧！”
錢處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拉着黃耀祖走，想把黃耀祖拉到他弟所在的手術室，黃耀祖無法不甩開他了，很多人同時都圍過來，把黃耀祖圍在中間，七嘴八舌連恐帶嚇，整條樓道吵翻了天，外面圍着許多各個科室的住院醫和護士，都在看熱鬧，有的在打電話搬救兵之類，而且這腹部中刀，必須報警，不然違反規定。
黃耀祖道：“我說了我不是主刀醫生，你讓我去做手術我肯定不會，我只會中醫。”
錢處長道：“中醫？中醫你在手術室做什麼？你必須給我弟先做。”
黃耀祖道：“我可以去看看，但是，請禮貌一些，因爲人都有容忍的極限。”
“我怎麼不禮貌了？你廢話那麼多，你要早去，
我需要拉你嗎？趕緊，不然我的極限就是讓你混不下去信不信？”
黃耀祖原本已經想去，聽這個鳥人這麼說，頓時改變主意，硬硬擠走了後面的人，拉開手術室的門，有一個男的手快抓住他，被他一腳蹭開，關上了門。
門被砸的嘭嘭嘭亂響，一片罵聲，黃耀祖不打算管了，不過他沒有進最裡面的手術室，只是站在玻璃外面看。兩個住醫好像還算鎮定，雖然外面很吵，但至少有黃耀祖在，而且黃耀祖不是說過麼？讓他們做好自己的工作。
病人狀況不太好，黃耀祖準備進消毒室消過毒再進去，忽然寧副院長走進來對黃耀祖說：“黃醫生，真不行啊，這幫流氓要砸東西了……”
黃耀祖道：“關我屁事，你報警去。”
“他們自己報了，被你踹了一腳那傢伙直接躺在地上，想起來，然後不起了，還裝死，估計要冤枉你，哎，你怎麼這麼衝動？”
黃耀祖道：“換你踹不踹？這要怪我？不是有監控嗎？怕什麼？”
“關鍵是這幫傢伙有來頭。”
“有來頭又如何？你越表現的卑微，他們越不會敬重你，況且這是醫院，面向普羅大衆的醫院，不是這些什麼狗——屁特權人物，反正我不怕他們。”黃耀祖確實不怕，因爲跟何老首長比，那什麼錢處長差得太遠，黃耀祖連何老首長都可以不給面子，況且是這條只會虛張聲勢的哈巴狗？
寧副院長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一方面非常欣賞黃耀祖這樣堅韌不屈的性情，另一方面又知道這樣的性情會惹大麻煩，他無比的擔憂，既愛亦恨：“要不你出去道個歉？然後過去看一看，怎麼着都好，去看一看，其實這種手術你應該能應付對吧？不能亦無所謂，不是氣不順嗎？直接不下麻醉藥去折磨折磨他，找護士配合，行不行？”
雖然，寧副院長給黃耀祖建了臺階，但黃耀祖不覺得自己要去走，他直接搖頭道：“不行，只能對方給我道歉，而且你看一看這個老爺爺，情況不妙，你當時讓我回來是救人的，我現在要救人，我得進去，你別擋路，不然你把我叫回來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左右爲難，但最終寧副院長還是讓開路給黃耀祖進了消毒室，等黃耀祖再次出來，進手術室，寧副院長嘆了一口氣往回走，開門出去——
黃耀祖進了手術室就一直沒有再出去，哪怕門被拍的嘭嘭響，他只專注於協助兩個住院醫做手術，最終手術很順利，經過兩個住院醫前前後後兩個小時的努力，老爺爺的命算是搶救了回來，最後人被送進專用梯，送到上層的監護室。兩個住院醫已經筋疲力盡，脫手套都有點無力，這狀況還得去做第二個手術，真要命。
黃耀祖走在前面，打開手術室門。
走廊仍然那麼多人，但不再吵鬧，因爲有警察在場，但警察是和錢處長那些人站一起的，寧副院長和幾個護士站在傍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