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兄弟們的屍體背上!”林仁肇悲痛地長嘯一聲,未受傷的戰士立刻分出去幾人將尚且完整的三具屍體背到了身上,兩人一組攙扶着負傷的兄弟,跟到了大隊伍裡面。
林仁肇也不再廢話,拖着留從效直奔後方,將陳德勝帶領的北面突襲隊給解救了出來,然後急速退向西城門方向。
留居道急得連連跳腳,引着大批的留家兵步步緊隨。
一路上,林仁肇他們再度解放了被圍的賈宇航,然後沿西城門梯道走上了城牆,與已經登上城牆的林楓等人匯合。特種戰士分出人手守住了梯道口,與留紹錤、留居道等人對峙着。
“你就是林楓?”一直緊閉着雙眼的留從效睜開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年輕人問道。
林楓根本就沒有理他,撲過去挨個查看了兄弟們身上揹着的屍體和受傷的兄弟,臉色越來越難看。
“總共犧牲了三個?”林楓冷臉問道。
“七個!有四個受了傷,拿着震天雷撲向敵人,屍體不全了!”林仁肇將留從效鬆了開來,一屁股坐在了城牆上,用一雙滿着鮮血的大手捂住了臉。其他戰士則上前將留從效雙手背綁起來。
林楓狠狠一拳打在了雉牒上,仰天長嘯了一聲。
“全體都有!爲犧牲的兄弟默哀半刻鐘!”林楓怒吼道,率先閉上了眼睛,將右手放到了胸前。所有特種戰士立刻肅身閉目,低垂頭顱。他們的莊重肅穆讓那些不熟悉此慣例的南唐各軍精銳不由地隨之肅立,而那些海盜也一個個收斂了聲音和笑容,賈宇航、曹尚等人不由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留紹錤、留居道兩兄弟站在梯道口,驚訝地看着面前的特種戰士如入定老僧一般,對他們面前的鋼刀視若不見。兩人互相看了看,卻絲毫不敢上前一步,同樣的念頭浮上了他們的心頭:此時此刻,這些殺神絕不能去招惹!
“那個會炸的武器叫震天雷?你們的刀爲什麼這麼犀利?”已經接受了現實的留從效臉色非常平靜,等林楓終於擡起了頭結束了默哀,立刻開口地問道。
“對,聖上親口給起的!震天雷和兵器都是我們的秘密武器!”林楓臉色好看了一些,轉頭大聲詢問:“南北方向負責阻擊的四支隊伍回來了沒有?”
趙贊挺跑了過來,大聲彙報道:“都已到了城下。不過,泉州其他幾門的守兵全部尾隨了過來!”
林楓走到了外城牆處,向下面看了看,發現兩側都圍過來了大量的火把,在城牆外面圍成了一個大弧形,將一千多名南唐精銳團團圍住。
林楓從一名戰士手中拿過了火把,向留從效禮貌地一伸手,說道:“勞煩留大人上前幾步!”
留從效倒也光棍,邁步走到了外城牆邊。
林楓將火把伸到了留從效的面前,提起中氣向城下喊道:“清源節度使留從效留使相在我們手上,立刻停止攻擊!”其他戰士立刻跟着大聲喊了起來,將這個消息傳送給城下的泉州軍。
泉州軍中走出了一身鎧甲的張漢思,不敢相信地盯着城頭。留從效再度將眼睛閉上,兩行清淚悄然流了下來。
張漢思與身邊的將軍觀察了好長時間,這才確認了城頭上的正是留從效,一羣人呆愣了片刻,由張漢思帶頭,跪在地上向留從效遙叩了一個頭,轉身吩咐所有的泉州軍後退五十步,靜靜地等候。
被圍的大唐精銳也沒有歡呼,只是默默在坐在地上休息。
整個戰場靜了下來,夜裡終於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只有帶着暖意和溼意的東南風吹動着火把,斷斷斷續發出噼啪的輕脆響聲。
被林楓禮貌地請到了城牆正中坐下後,留從效睜開了眼睛,盯着林楓。
林楓向他一拱手,轉身走到了受傷的兄弟跟前,詢問傷情,並動手爲他們重新包紮。隨後,林楓喊過了趙天霸、趙成玉,低聲吩咐了幾聲,兩人分別拿起了留從效的刀、刀鞘,還有留從效身上的印信,迅速縋下了城牆,從圍兵中闖了出去,向北方奔去。
“將康仁杰完好無缺地給我送過來!”林楓走到了梯道口,指着留紹錤冷聲說道,突然語氣一軟,帶着一絲懇求的語氣說道,“還有我四個兄弟們屍骨,希望能儘量收集完整。”
留紹錤拿眼狠狠地瞪着林楓,看到林楓一雙噴着怒火的眼睛,只得一跺腳,低聲吩咐身邊的留家兵去將康仁杰和屍體殘骸帶過來。
直到這時,林楓才走到了賈宇航身邊,微笑拱手見禮:“謝謝賈副將、曹副將,你辛苦了!”
賈副將?賈宇航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林楓兌現以前的承諾,給自己現場封官,趕緊躬身見禮道謝。
“犧牲了多少兄弟?”林楓追問道。
“二十三個!都是跟我多年的!”賈宇航興奮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去,咬牙說道。
林楓拍拍賈宇航的肩膀,輕聲安慰道:“節哀順變。跟大家說清楚了,所有犧牲的兄弟還有立下大功的兄弟,一應待遇均等同所有特種戰士!”
賈宇航可是聽劉七談過特種兵的優厚待遇的,立刻衝着受傷的曹尚等人一揮手,大聲說道:“大家趕快見過林大人!謝謝林大人!”
曹尚翻身起來,大咧咧地一拱手,上下打量着林楓。其他海盜都異常好奇地瞅着這個年輕得不像樣的林大人。
林楓微微一笑,作了一個圓圈揖,從地下拾起一根未燃盡的木棍,轉身走到了留從效的對面坐了下來,在他的面前畫了一副粗略的輿圖。
留從效看看地圖,再看看林楓,不吭聲。
林楓點點地圖上楚地和南唐,再點點吳越和清源軍的位置,輕聲說道:“大唐要想雄霸天下,就不能只有一個方向的出海口,就不能在背後留下敵人!”意思也很明確,你清源軍和吳越擋了大唐雄霸天下的道路,今天不收拾你們,以後也會收拾你們的!
留從效略一沉吟,反問道:“有了這樣的虎賁,有了那個震天雷,林楓你隨時可以取了留某的性命,爲什麼要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你的真正目的是不是泉州大軍還有福州?!”
“留大人果然不愧是聰明人!取大人一人性命易,取泉漳兩州卻難,取福州更難,如果能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爲?”林楓微笑道。
“那不知林大人準備如何處置留某和留家族人?”留從效輕聲問道。
“那要看留大人如何選擇了!如果留大人選擇魚死網破,大不了我們‘誤殺’了留大人,再從這泉州城殺出去;如果留大人選擇勸降手下真正歸順大唐,想來聖上至少會允許留大人安居金陵城吧!”林楓不慌不忙地勸起降來。
“那林大人爲何現在不綁着留某到各處勸降?”留從效也笑了,將身體調整了一下,活動了一下兩條腿。
“不急!再等等!”林楓神秘地一笑,閉上了雙眼,躺到了地上,竟然睡了。此時的東方,已經漸漸起淡白色。
天色微明之時,南安城頭的僵局被打破了。
一直焦急無法衝破建州一千牙兵陣線的陳文善突然被身後一名親衛拉了一把,嘴裡大喊着“陳將軍,陳將軍”!
有些惱怒的陳文善正要發火,擡頭髮現後方不遠處竟然擁來了大量的火把,伴隨着震天的喊“殺”聲。
就在這時,位於後陣方向的士兵跑了過來,喘不成聲地說道:“西邊,來了,大量、大量唐軍!”
“什麼叫大量?大量是多少?”陳文善怒斥道。
“至少有八千人!”報信士兵定了定神,驚恐地喊道。
陳文善一拳打在馬脖子上,怒不可遏,心有不甘地衝着身邊親衛喊道:“鳴金撤金,緊急撤向泉州城!”
就在此時,後方已經響起了進軍的鼓聲。
聞到撤軍的鑼聲和進攻的鼓聲,依然在西城頭附近戰鬥的兩方士兵不由地將頭轉向了聲音來源處。
看到倉皇撤退逃走的泉州援兵,城牆上下的南唐兵不由地歡呼起來,而奮勇抵抗的泉州軍不由地意氣沮喪,戰鬥意志急劇下降。
端坐馬上的建州節度使陳誨放聲大笑,撥馬向後面的援兵迎去。一名留着滿面鬍鬚的中年將領排衆而出,老遠就跳下馬來,遙向拱手示意:“陳使相,在下從虔州(今江西贛州)緊急趕來,實在是夜路難行,在下來遲了,莫怪莫怪!”
“你個嚴老怪,來了就好,還不算太晚!”陳誨大笑一聲,過去拉住了百勝節度使嚴恩的手。
“我帶了一萬兒郎過來,咱們合兵一處,由陳使相指揮,一舉拿下這南安城?!”嚴恩大笑道,轉身得意地指向自己身後跑得大汗淋淋的南唐士兵。
林楓做事的確很瘋狂,但卻不是瘋子!爲了確保泉州、福州之戰萬無一失,他跟齊王暗中密議調動最近的百勝節度使嚴恩,密令率一萬人馬暗中趕往泉州助陣。嚴恩率衆緊趕慢趕,越章水,過汀州,終於在關鍵時刻趕到戰場。
“好說好說!咱哥兒倆到城下再議!”陳誨大笑道,一轉身,卻發現有幾名親衛伴隨一名黑衣壯漢正向這邊趕了過來,他們臉上都是狂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