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香殿被封了十日。
每天都有宮女跟內侍的屍體被擡出殿來,放置在外面的指定位置焚燒。
就算有無痕幫忙,蘇白桐一個人也沒有辦法在最短時間內將所有香料按時製出來。
所以那些宮女跟內侍便想當然的被拋棄了。
而且大部分人是被嚇死的,還有什麼比眼看着死亡一天天逼近更可怕的呢?
皇后以及一小部分沒有被蟲子咬到的嬪妃,在第二天便被放了出來,雖說只是虛驚一場,可是所有人在回去之後還是全部病倒了。
一名宮女從外面進來,“皇后娘娘,陛下派了太醫過來……”
皇后病懨懨靠在迎枕上,聽了這話眼前立時浮現出那可怕的一幕。
滿地的蟲子……華妃絕望的尖叫……還有那被刀子割開的肚子……
皇后猛地扶住胸口,欠身起來。
一旁早有宮女拿過痰盂。
皇后俯身吐了個天昏地暗。
進來通報的宮女無助的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娘娘……外面的太醫……”
“給本宮滾出去!”皇后一把抓起牀邊的玉如意,丟向宮女。
如意並沒有砸到任何人,而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宮女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皇后宮中又是一番折騰……
而此時在御書房內。
皇帝將手裡的摺子丟到一旁,擡手揉着額頭,“皇后怎麼樣了?”他問一旁的賈公公。
“回皇上……說是身子爽利,用不下東西。”
“可讓太醫瞧過了?”
“沒有。”賈公公的聲音似乎帶着笑意,皇上不禁擡頭看向他。
“不只是皇后娘娘,那些回去的貴人們都沒有請太醫。”
想起那天靜香殿裡紛亂的場面,以及那個女人手捧香爐沉靜如水的面容,皇帝也不禁陷入沉思。
死幾個女人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宮裡的女人就跟天上的麻雀一樣,對於皇帝來說,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像蘇白桐那樣能在關鍵時候臨危不亂的女子他卻沒有見過幾個。
最重要的是她
的制香之術可以剋制齊人蟲孃的異術,這對於常年被齊國困擾的大燕國來說,絕對是一件幸事。
而且這次緋王也讓他刮目相看。
他將事情處理的極爲得當,又幹淨利落,就算換了其他皇子來辦此事,也不會比他更好。
皇帝捏着額角問,“蘇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緋王殿下安排了她在書棋閣裡休息。”賈公公回道,“蘇小姐一連忙了這麼些日子,看似瘦了許多……”賈公公猶豫道,“今兒還聽人說她想見陛下,不過當時您在早朝,所以就……”
本以爲皇帝會怪罪他回事晚了,沒想到皇帝沉默了半晌,突然扔下手裡的摺子站起身來。
“有些頭疼,朕出去走走。”
賈公公忙跟在後面。
書棋閣本是一處書樓,因爲皇帝后建了新的書樓,所以就把這裡棄用了。
皇帝來到書棋閣前時,遠遠便見到紅木雕花的花窗敞開着,一個女子半掩着身影,靠坐在窗前看書。
鬢角的一縷髮絲垂落下來,爲她的臉頰多添了一份嫵媚。
皇帝向周圍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其他宮女跟內侍。
“爲何這裡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皇帝不悅道。
賈公公連忙解釋,“蘇小姐喜歡安靜,人多了她會不自在,所以緋王殿下便這麼安排了。”
皇帝點了點頭,邁步走上臺階。
花窗裡的女子聽到腳步聲,放下書來,擡頭看向外面。
清透如水的眸子沉穩的直視過來,沒有慌亂,沒有驚訝,就好像這裡是她的閨房,而他纔是一個闖入者一樣。
皇帝不禁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的龍袍,以確定他的身份沒有錯。
賈公公知趣的遠遠退開。
蘇白桐放下書站起身來,剛纔的坦然與從容全都被她隱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與普通人一樣的惶恐。
皇帝突然覺得有些掃興。
“見過皇上。”蘇白桐低頭行禮,聲音裡還夾雜着微微的顫抖,好像真的非常懼怕他一樣。
這個女人……明知道她並不怕自己,明知道這只是她的僞裝,皇帝卻拿她有些沒轍。
“……宮裡現在再不會有那些奇怪的蟲子了吧?”皇帝問。
“是,臣女已盡力。”
皇帝“嗯”了聲,半晌問道:“聽說你想見朕?”
嘴上這麼說着,他的心裡卻在思忖着一會該給她什麼樣的封賞。
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國師這位善用異術的高人,現在再多一個懂制香的奇女子也無妨,只是要封她一個什麼樣的名號才能相配……他還沒有想好。
“臣女在宮中已有多日,請皇上恩准出宮。”
皇帝眨了一下眼睛。
什麼?他沒有聽錯吧……她竟是想要出宮?
“你想回去?”皇帝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是。”蘇白桐再次施禮,“此次進宮,讓宮裡貴人們受驚了,臣女心中不安,只想早些回去。”
皇帝看着她,突然笑了。
蘇府對她是個什麼態度,皇帝早從那兩位去蘇府教習規矩的宮嬤嬤那裡聽說了。
“不如朕封你個女官,你以後就留在宮裡好了。”皇帝提議道。
“臣女愧不敢當,只請出宮。”蘇白桐一直低着頭,彷彿皇帝只要不答應她就一直不起來。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過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蘇白桐緩緩擡起頭來,輕呼出一口氣。
剛纔她也是在賭,賭皇帝以後還想要用到她,所以不想當面跟她鬧的太僵。
想要對付齊國,就要有能剋制齊人蟲孃的法子,現在縱觀大燕國,就連國師也是束手無策,所以皇帝不會在現在動她。
凌宵天派內侍前來接她出宮,那些制香的工具也有人幫她收好,提前運出了宮。
蘇白桐跟着內侍離開書棋閣,纔剛剛坐上轎子沒有走出多遠,突然就停了下來。
“見過賢王殿下。”轎外傳來內侍惶恐的問安之聲。
蘇白桐的心裡不由得一動。
賢王,凌清燁?
她靜靜的坐在轎子裡,剛纔外面內侍問安的聲音過後,便再沒了動靜。
彷彿過了許久,轎簾外傳來賢王悅耳的男聲:“蘇小姐當真就這麼厭惡與本王相見嗎?”
(本章完)